時代的狂潮中,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抗爭亦或者順從都在一念之間,生存和毀滅同樣如此。


    對於隻有小學文化水平的的劉海中來說,他覺得自己在這件事情裏扮演的角色,隻不過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工作人員罷了。


    當然了,除此之外,那些暗地裏得到的不義之財什麽的,也隻是自己一種斂財的手段而已,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麽,大家都在拿,又不是隻有他一個人在拿,憑什麽別人可以拿,他不可以呢。


    隻是後麵再得知婁家的下場時,他也覺得很震驚,很恐懼,但是更多的是慶幸,慶幸自己選擇了正確的方向。


    麵對這樣的狂潮,升鬥小民向來是沒有什麽抵禦能力的,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便是最好的選擇了,世間之事,本來就沒有絕對的,隻有相對的。


    “劉主任,您走路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啊,嚇死我了?”


    來到軋鋼廠後,重新振作的劉海中背著手走到播音室裏,這個時間段的播音室隻有於海棠一個人,她坐在那裏認真的整理著手頭的東西。


    剛開始並沒有感覺到劉海中的到來,直到她眼角的餘光看到了劉海中的那雙皮鞋,才猛的抬起頭來,看清來人後,拍著胸膛隨口抱怨了一句。


    “嗬嗬,我就是過來看看,昨天李主任說今天有個關於我的稿子要發,所以我特地過來看看。”


    劉海中板著臉解釋道。


    “奧,原來你是為這事來的啊。”


    於海棠愣了一下,眼神略微有些怪異。


    “沒錯,我就是為這事來的,稿子寫好了嗎?寫好了給我看看。”


    劉海中點點頭,看著於海棠問道。


    “寫好了,昨天晚上就寫好了,本來我還想著拿過去讓李主任過目呢,沒想到你竟然親自過來了。”


    於海棠掩飾了下自己眼中的鄙夷,笑著回道。


    “那就給我吧。”


    劉海中聞言,伸出手要道。


    “好的,就是這個,您幫我看看,把把關。”


    於海棠雖然心高氣傲,可是也明白基本的職場規則,是以語氣很是溫順,絲毫沒有平日裏那種趾高氣昂的意思。


    “嗯。”


    劉海中答應一聲,結過稿子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帶著眼鏡就一字一句的看了起來。


    “海棠,你這報告寫的還可以,就是沒有分清主次,這次的事情主要的功臣是許大茂,也就是我們工人糾察隊的副隊長,和我其實沒太大關係的,所以你應該重點突出許大茂存在。”


    看完稿子的劉海中發了會呆,猶豫再三後還是對一旁的於海棠說了起來。


    “啊,可是李主任說這事是以您為主啊?”


    於海棠眨了眨眼睛,小聲反駁道。


    “這你就不懂了,這件事情吧,我做的都是本職工作,所以沒什麽可說的,但是許大茂就不一樣了,他是人民群眾啊,人民群眾能做出這種大義滅親的舉動,那才是值得我們宣揚和學習的。


    相對而言,我這點功勞算的了什麽呀,你現在就改,把這稿子上關於我的都刪了,全都換成許大茂的,這也是我昨天跟李主任說好的。”


    劉海中見狀,立馬打著官腔指教了起來。


    “奧,原來是這樣啊,那我懂了,我現在就改。”


    於海棠倒也沒有懷疑,很痛快的接過稿子修改了一下。


    “嗯,這就對了嘛,發吧,就按這個發。”


    新的稿子出來後,劉海中又重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自己啥事後,這才滿意的吩咐道。


    “好的,劉主任,那我就照這個發了?”


    於海棠應了一聲,試探著問道。


    “發吧。”


    劉海中爽快的回道。


    “各位職工,各位家屬,現在向大家宣布一個好消息,我廠放映員許大茂同誌因之前舉報有功,所以經廠裏研究決定,任命他為工人糾察隊副隊長,同時號召大家向許大茂同誌學習,學習他大公無私,舍小家為大家的精神。”


    隨著劉海中一聲令下,於海棠清脆的聲音很快通過播音室的設備傳遍了整個軋鋼廠。


    廠裏正在學習的工人們聽到這話,紛紛抬起頭來認認真真的聽著廣播裏的消息,不少年輕工人們聽完廣播後,都覺得許大茂值得學習。


    但是也有一部分年長的工人臉色漠然,低著頭一句話也沒有說,對這件事情更是三緘其口,沒有發表任何的看法。


    坐在後廚的何雨柱自然也聽見了這則消息,他此時的臉色並不算好,手裏的擀麵杖更是被握的咯吱咯吱的響。


    雖然有話老話說的很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到底也是自己認識的人,猛然間說沒就沒了。


    這要是意外,或者疾病導致,他也最多就是感歎幾句,問題是這件事情裏麵實在是有太多太多的無奈了。他覺得自己心裏異常的壓抑。


    那種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讓他快要發瘋了,現在的他突然能夠理解當年屈原為什麽要投江了,實在是太憋屈了。


    現在的他突然覺得自己能夠理解為什麽這個時代,會有那麽多人選擇自殺了,也許對他們來說這反而是一種解脫,看著自己努力建設和締造的東西被摧毀,那種煎熬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曾經的他不理解,現在的他隱隱有些懂了,這是殉葬,對自己被破滅的理想的一種殉葬,代代有之,從未斷絕,哀莫大於心死,心都死了,還留這有用之身何用。


    我輩俗人,生來碌碌無為,終日為生計奔波勞累,卻是體會不到他們的這種心境了。


    對很多人來說,讀書不過是為了識字,識字不過是為了尋求更好的謀生手段,但是對這些人來說,讀書是為了養氣,養心中的那一口浩然正氣。


    氣在人在,氣亡人亡,人和人終究是不一樣的,每個時代都有這樣的一群人,會為自己心中的理念去奮鬥,去拚搏,這是他們的使命,也是他們的誓願,為此他們可以奉獻一切,對他們來講,生命不過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東西而已。


    儒家有三不朽,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德永遠在功和言之前。


    失德之人,就算有再大的功勞,再聞名的言論,也沒有資格和顏麵,去見他們。


    殉道者,與道同在,與日月同輝,任何人和事物,都沒有能力去掩蓋他們,毀滅他們,他們是永恒不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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