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目猙獰的男人不置可否,“這個人選不是你我能決定的,剩下兩人呢?”


    “季知春估計是為了慎獨殿而來,畢竟是八險門那老瘋子半輩子的執念,至於剩下那個,我不太看好他。”


    “申屠烈在大離江湖也算是老資格,天賦還算湊合,但心性就差了一點兒,進了洞元殿不消幾日,隻怕就會變成個瘋子。”


    女子說完,語氣又有些可惜道:“其實我更看好聶渺,胥紫山這二人,隻可惜,被諸法搶先一步。落在他手裏,這兩人便算是糟踐了。”


    突然,幾名道士打扮的怪人當中,一個身形極為矮小的男童老氣橫秋道:“師素,崔賦這兩人也不差許多,至少那師素的脾氣對我胃口。”


    “那二人已經入了殿中,就不必再談吧。”


    女子搖了搖頭。


    這時,一個後背隆起,相貌醜陋的中年女子問道:“範不移如何?”


    “伏魔刀魏求仙的弟子,是個不錯的人才。”


    聽到這話,假冒成師素的女子點評一句,隨後閉口不言。


    似乎對‘伏魔刀’有著莫大的忌憚,不想再多說什麽。


    “範不移的天賦心性皆是上上之選,若他沒有那把伏魔刀在手,倒是個比謝秀更適合的人選。”另一個缺了右臂的道袍老者緩緩說道:“可惜,即便拋開魏求仙,那九星宗也不是個好惹的,後山幽潭裏藏著的老怪物足夠讓宮主感到頭痛,遑論還有這一代的禍星劍主坐鎮,得罪他們並不明智。”


    就在幾人盡皆沉默之時。


    最後一個始終未曾開口的瞎子突然道:“大離夜主呢?”


    這句話一出,包括那滿臉傷疤的男人都看了過去。


    所有人全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望著他。


    而那瞎了雙眼的年輕人察覺到幾人目光,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們看我作甚?選來選去,卻沒人提起最強的那個,莫非是沒膽量引他入殿?”


    矮小男童咧嘴一笑,有些嘲諷之意。


    駝背的醜陋女人移開目光,哪怕他是個瞎子,也不敢與他對視。


    斷臂老者則是默默挪動腳步,離他遠了幾分。


    就連那滿臉傷疤的男人,也是嘴唇一顫,接著說道:“你該慶幸自己是個瞎子,看不到諸法的幻身此刻正在經曆什麽,否則你絕不會說出這麽沒腦子的話來。”


    聽得這話,那年輕的瞎子撓了撓頭,不滿道:“你們這些人真是沒有禮貌,既然知道我是個瞎子,還要用這種態度嘲弄於我。”


    “不過我雖是瞎子,兩隻眼睛看不到,但也能聽到天地間的慘叫。”


    瞎子那雙被肉痂封死的雙眼望了過去,喃喃道:“他要在此破境不成?”


    在場幾人,沒人能回答他這個問題。


    而遠在另一片山脈,楚秋掐著那真氣所化的黑色怪物,任憑它如何掙紮,都被更加洶湧的真氣壓在山壁動彈不得。


    楚秋用紅線劍剖開他的胸膛,將手伸進其中,抽出那把戒刀。


    “對!就是這東西!快毀了它!”


    懷中的紅袍男子語氣興奮,不斷催促道:“將這把刀毀了,諸法就死定了!”


    楚秋的目光在那把戒刀上看了半晌,忽然揮動紅線劍往身旁一斬。


    兩片薄如紙片的黑色真氣緩緩飄落,落在地麵散成雲霧。


    眼見偷襲不成,那通體漆黑的怪物便是突然安靜下來,四周突然響起陣陣詭異的梵唱。


    聽到這惱人的動靜,楚秋眉頭微皺,手臂發力將那黑色怪物按進了山壁。


    轟塌破碎的大塊山體滾落下來,將其徹底掩埋。


    揮手掃開煙塵後,楚秋問道:“這諸法與你一樣,也將自身意誌種在邪物裏?”


    紅袍男子語速飛快道:“那當然不一樣,諸法是邪惑宮的狗,我隻是住在那裏而已,大家不算同路人,手段自然有所不同。”


    他不止一次說過自己隻是住在邪惑宮,卻並非是邪惑宮中人。


    楚秋對此自然是懷疑的態度。


    但經過這一路上的‘感化’,藏在葫蘆裏的紅袍男子幾乎快把邪惑宮的老底都給交代了,唯有這件事,他無論如何都不曾改口。


    楚秋又將紅線劍掛回腰間,“無所謂,今日我來,不是來問話的。”


    話音剛落,他將手中戒刀向後一拋。


    刀光衝出群山,破雲而去!


    遠在數裏開外那座山崖上,滿臉猙獰傷疤的男人眼神劇變,右手往腰間一抹,匹練般的寒光乍現!


    鐺!


    兩把兵器撞擊出刺耳脆響!


    男人抬起左臂按住手臂,腳下猛退數步,一連踩出幾個深坑方才卸掉這股巨力。


    抬眼看到那在半空飛速旋轉的戒刀,表情凝重到了極點。


    “這是諸法的……”


    矮小男童試探地伸出手,指尖剛一觸到刀柄,就被‘騰’一聲燃起的氣焰燒得發出尖叫!


    “散開!”斷臂老者抓住男童的道袍衣領,把他像是塊破布似得揮舞起來,勉強震散了那股如附骨之疽的黑色真氣。


    旋即退開一丈,沉聲喝道:“都別去動那把刀!人家在嚇唬咱們呢!”


    駝背女人與那瞎子青年早就退到遠處,根本不敢沾惹上半點。


    “大離夜主……凶得有些不像話了。”頂著師素那張臉的女子亦是忌憚道:“他這哪裏是嚇唬咱們,分明就是警告咱們,想活命就看好這把刀,待在這兒別動彈。”


    幾人聞言一默,包括那瞎子在內,全都看向了那疤臉男人。


    緊接著,斷臂老者衝那疤臉男人道:“你是化主,如今該怎麽著,你說了算。”


    麵對眾人的‘目光’,疤臉男人看向氣焰升騰的暗金色戒刀,臉色陰晴不定。


    半晌之後,緩緩說道:“諸法的事雖與我們無關,但也不要忘記,大胤九皇子應殿主之邀前來赴會,倘若大離夜主就是為此而來,我們遲早也要鬥上一場。”


    “所以……”


    “所以就是早死亦或晚死?”


    瞎子青年此話一出,就連那疤臉男人都說不下去了。


    說瞎子是長他人威風滅自己士氣?其實也不盡然。


    放眼三座天下,四品武夫之列,的確再難找出比大離夜主更強的人。


    這一點,光是親眼看到諸法幻身的下場,便已沒了任何爭議。


    “我雖已活了一大把年紀,按說不該貪生怕死,可大事未成,終究不敢提前合眼。”斷臂老者搖了搖頭,“我不參與,諸位自便。”


    他一表態,那駝背女人便也道:“他想要帶走謝秀,那就是他與謝秀之間的事,我們為何非要與他鬥上一場?叫他入了洞元殿不就成了?”


    矮小男童點頭說道:“大胤九皇子明顯留了一手,殿中路引說不定就在他手裏。”


    這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直接就讓疤臉男人無話可說。


    最後還是那瞎子青年開口道:“其實咱們與他也沒有什麽衝突,諸法是諸法,洞元是洞元,還是別招惹是非了。”


    疤臉男人聽到這話,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瞎子青年察覺到這道目光,卻是疑惑問道:“怎麽,我說得有錯?”


    “諸法殿與洞元殿向來沒有交集,或者更準確地說,諸法那老不死與誰都沒有交集,反正從我入殿以來,就沒見過這家夥的真身,也談不上有何交情。”


    “你一個瞎子,就算他真身在你麵前,你又如何能見得到呢?”


    冒充師素的女子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


    隨即就道:“要我說,咱們與其在這兒爭論,倒不如把自己分內之事辦完再說。別忘了,大胤江湖上也有不少人準備借此機會鏟了咱們。”


    “他們想找的是慎獨殿。”


    疤臉男人糾正了她一句,沉默半晌後,淡淡道:“你去想辦法把範不移引入殿中,至於大離夜主……就交給諸法去對付。”


    女子眸光一閃,笑著道:“你說了算。”


    ……


    “我都已經告訴你了,那把戒刀很重要,你怎麽就給丟了?”


    與此同時,紅袍男子的語氣裏充滿震驚,甚至還帶了些憤怒:“難道你瘋了不成?”


    楚秋沒有搭理他,而是望著那處亂石堆砌掩埋的廢墟。


    隻見一縷縷黑色真氣順著縫隙流淌而出,很快就重聚了那漆黑怪物的身形。


    先後被斬首重創,又遭巨石掩埋,但這漆黑的怪物看起來卻是毫發無傷。


    畢竟是由真氣凝聚而成,源頭未絕之前,這東西自然不會死去。


    不光如此。


    在凝聚了第一個通體漆黑的怪物之時,山石縫隙中仍在不斷湧出更多真氣。


    當第二個,第三個怪物出現時,紅袍男子立刻就道:“現在好了,你惹惱諸法了!”


    “剛才就該聽我的!”紅袍男子的眼球鑽了出來,竟是低聲罵道:“邪惑宮的鬼東西沒這麽好殺!別跟他浪費時間,反正你有洞元殿的路引在手,直接衝進去就是!”


    “閉嘴。”


    楚秋捏爆了那隻眼球,無視了他的慘叫與咒罵,反手打開劍匣。


    無咎劍、百年刀頓時飛出,被他提在手中。


    冰冷視線掃過眼前那群通體漆黑的怪物。


    短短片刻,身形大小相同,全由真氣化成的身影已經變得‘漫山遍野’,放眼望去,足有上百個。


    “數量雖然變多了,實力卻是下降了不少,想跟我拖延時間?”


    感知到這些怪物的氣息有所降低,楚秋抬起百年刀指向一眾身影:“來,看看你有什麽本事。”


    話音未落。


    仍在不停‘分裂’的黑色身影同時發出莫名梵唱。


    真氣在他們手中化成各式各樣的兵器,毫不猶豫地朝著楚秋湧來!


    衝在最前方的幾道身影手持長槍,多種不同的武道真意相輔相成,瞬間形成圍殺之局!


    騰!


    然而楚秋體內湧出一股恐怖氣勁,那幾柄真氣所化的長槍尚未近身就已支離破碎!


    刀光閃過,一顆顆黑色頭顱飛上半空,當場爆成漆黑的氣環!


    轟然震爆在山中不斷回蕩,諸法幻身一個接著一個地死去,卻又一個接著一個地衝了出來。


    他們各自掌握著不同的武學,招式精妙,真意相輔,盡管分成百餘道身影使得實力有所下降,但此處天地氣機混亂,無法施展天地之力,這上百個不死不滅,堪比五品宗師的漆黑怪物便能永無止盡地與楚秋糾纏下去。


    纏鬥數合,楚秋雙持刀劍,一路殺穿諸法幻身的包圍,但見那些殘破身軀仍然晃動著屹立不倒,耳邊的梵唱亦是不停回蕩,心念一動間,臉上那張木製麵具便是咧開了血盆大口!


    尖牙摩擦,發出極其刺耳的聲音。


    上百道漆黑身影的動作同時一頓。


    他們像是看出了那木製麵具的危險,出現了刹那的猶豫。


    不過這猶豫並沒有持續太久,接著便又悍不畏死地衝向楚秋!


    同一時間。


    正在趕往此處的厭黎好似察覺到了什麽,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飛速朝著那氣機翻騰的位置瞥了一眼,臉上浮現出一絲懼意。


    掛在他脖子上的奇異獸牙更是劇烈彈動,仿佛在提醒什麽。


    厭黎一把按住了那隻獸牙,皺眉道:“大妖遺骨怎會出現在此?難道是大澤出了岔子?”


    待到獸牙的顫抖有所緩解,厭黎鬆開手掌,不敢再繼續前行,果斷地捏住那塊鐵精打造的令牌,他似乎知道令牌的用法,調動血氣灌入其中,原本沒有任何紋飾的幽藍色令牌表麵頓時就浮現出一層血光。


    周圍因諸法而混亂的天地之力有了一絲鬆動。


    有清光自天頂照來,打在厭黎身上。


    下一秒,厭黎便是極其突兀地消失在原地。


    始終以氣機覆蓋方圓十幾裏範圍的楚秋隱有所感,眼神一瞥,正巧看到清光消散的瞬間。


    “有人進了洞元殿!”


    “快點解決諸法這瘋子,拿走戒刀!你再慢一分,希望就少三分!”


    紅袍男子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而這一次, 他似乎格外認真,好幾顆眼球都從楚秋的衣領裏鑽了出來,被紅線拴著,在頭頂胡亂擺動。


    “謝秀進了洞元殿,聶渺他們入了諸法殿,今日不光要救一個,我全都要。”楚秋揮劍斬開麵前一道運使劍法的漆黑身影。


    周身旋即升起如浪氣焰,轟地一聲踏破地麵,縱身撲進一群黑影之中。


    刀劍齊用,將一個個黑影劈成輕如薄紙的黑色紗霧。


    隨著楚秋舉步穿過一眾黑影,木製麵具‘哢嚓哢嚓’地撕咬起來,竟是令得漆黑身影難以聚形,如同腐爛的泥巴糊了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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