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公子?他算個屁的玉公子?”


    客棧裏頭,傳來醉醺醺的罵聲。


    頓時吸引不少食客的注意。


    當看到是幾個攜刀佩劍的江湖人,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全都低下頭不敢再看。


    但也有許多人側耳傾聽他們的談話。


    砰!


    就見一個滿臉通紅的漢子重重摔下酒碗,吐出濃厚酒氣,不屑地罵道:“那謝九身為大胤江湖有一號的人物,先是輸給名不見經傳的‘霸刀’,又從大虞娶了一個沒甚來頭的女子。光是這兩件事,他就丟盡了大胤的臉麵!


    更別說他還與那臭名昭著的盜天門行走混在一起,整日搞些偷雞摸狗見不得光的勾當,這種人有什麽資格稱一句玉公子?他配麽?啊?”


    當桌幾人被這番話說得頻頻點頭,更有人讚同地說道:“要不怎麽說藺家那位大小姐還真是沒說錯?謝九被皇室除名,也不是沒有道理。


    這樣一個丟人現眼的九皇子,就算有東湖山莊保著他,也早晚要被人收拾嘍!”


    眾人頓時哈哈大笑。


    還有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嘴裏罵得不幹不淨。


    在場食客早就見怪不怪,畢竟這群江湖中人,幾碗酒水喝進肚子去,那是什麽話都敢說的。


    每當江湖上又有什麽傳聞之時,便能聽到這樣的人高談闊論,指指點點。


    隻不過這一次,傳聞當中的主角換了個人。


    變成東湖山莊少莊主,大胤九皇子謝秀而已。


    可就在這時,店內響起一個有些不和諧的聲音,令得幾人當場止住笑聲。


    “不知這位玉公子究竟做了什麽天怒人怨之事,竟讓幾位如此氣憤?”


    這道有些清冷的嗓音剛一響起。


    同桌的幾名江湖武夫便是冷眼看去。


    但見那裏坐了個身著黑色勁裝的女子,朱唇絳點,柳眉輕盈,白皙膚色猶如凝脂一般,隻是那雙深邃眼眸叫人不寒而栗。


    此刻正有幾分玩味地看向那些武夫,緩緩說道:“還請諸位細說一番,也叫我聽個樂子?”


    被那女子的眼眸一望,幾人如同醒了酒,渾身都打個哆嗦。


    能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自然早就練就了一雙看人的火眼金睛。


    這如畫中人一般的女子,定不是個好相與的。


    她擺在桌上那把用布帶纏起的長刀,似乎同樣印證了這一點。


    方才那罵得最大聲的漢子磕巴兩聲,尷尬道:“姑娘莫怪,我們隻是開幾句玩笑,並非有意詆毀……詆毀九皇子。”


    他怕這女子出身宮內,立馬就選擇認慫。


    盡管現在大胤宗室都除了謝秀的名,可他好歹也是皇族血脈,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羞辱的。


    “幾位不必如此懼我,我也並非大胤之人。”


    燕北輕笑一聲,舉杯遙敬道:“隻是遊曆一方的江湖行客,恰好聽到有趣的話題,難免想要多問幾句。若有唐突之處,還請幾位見諒。”


    她飲下杯中酒水,反過杯子,笑盈盈地看著那幾人。


    “姑娘若不是大胤之人,那這一口大胤官話,說得可是真好啊。”


    同桌的一名江湖武夫也舉杯相敬,接著就道:“至於九皇子的事,其實早就傳遍了大胤江湖,也算不上什麽秘密,姑娘如果感興趣,說與你聽也無妨。”


    燕北放下酒杯,頷首笑道:“洗耳恭聽。”


    那人被燕北這一笑,晃得有些不敢直視,以免失態地移開了眼神,匆匆說了起來。


    大概聽完以後。


    燕北心下沉吟,依舊微笑道:“多謝。”


    她留了一顆金豆在桌麵,提著長刀起身說道:“幾位的酒錢,算我頭上。”


    說罷。


    燕北衝他們點了點頭,便是徑直離開大堂。


    眾人的目光追了一段路,直到再也看不見那道身影,方才有人悵然道:“這麽漂亮的女子……該不會是謝秀的相好吧?可真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


    身旁的人立馬捂住他的嘴,低喝道:“少說兩句,人還沒走遠呢!”


    而這人正是不久前痛罵謝秀的紅臉漢子。


    見他如此畏懼,同伴不免有些好奇道:“你認得那女子?”


    “不認得。”


    漢子猛一搖頭。


    可隨後就沉聲道:“大胤有名有姓的高手,大多都有畫像流傳,那麽漂亮的一張臉,如果是你們見過難道還會忘了不成?”


    眾人想了想,覺得這話倒是有些道理。


    剛剛那女子的容貌,但凡誰見過一眼都絕不可能忘了。


    “不過。”


    下一秒,漢子話鋒一轉,小心翼翼地朝門口看去,又勾了勾手指示意幾人附耳過來。


    隨即才壓低嗓音說道:“但我曾經聽人說過,打贏謝秀的‘霸刀’,正是個女人!”


    “這傳言……你是聽誰說的?”


    “謝秀敗給了一個女子?”


    同桌幾人麵露驚駭表情。


    但很快就有人質疑道:“剛剛那女子看起來才多大年紀?就算她打娘胎裏開始練武,滿打滿算也才練了二十幾年,怎麽可能會是霸刀?”


    ‘霸刀’楚燕北,在大胤名頭不小。


    橫空出世擊敗成名已久的‘玉公子’謝秀,便是助其聲名鵲起的最大戰績。


    不過謝秀與霸刀那一戰,江湖上並未有幾人親眼目睹,對於這楚燕北的相貌特征,是何年紀,甚至是男是女都沒有定論,隻知道對方擅使刀法,被謝秀評價為有資格排入武評榜前十的刀道宗師。


    如果說霸刀是個女子,幾人倒也不會感覺奇怪。


    縱觀江湖,高品武夫並非沒有女子。


    可若說剛剛那年輕貌美的女子是五品宗師,他們多少有些難以置信。


    “五品武夫又被稱之為非人境界,到這一步,除非突破時已經年老體衰,否則有得是法子能夠延緩容顏變老。”紅臉漢子不屑一笑,舉例道:“仔細算一算,那九皇子謝秀也已經四十幾歲,難道你們能從外表看出來?”


    謝秀在大胤江湖並不算多麽神秘的宗師,許多人都曾親眼見過他的真容。


    尤其是近半年來,他在大胤頻繁走動,在場甚至有人不久前就見過他。


    仔細一想,好像那位玉公子確實容顏不改,還似當年那副年輕俊朗的模樣。


    “謝九……九皇子他早在多年前就已突破五品境界,這點倒是不奇怪。不過他出身皇室,又是拜入東湖山莊的武道天才,像他這種應該算是特例。”


    “那我再舉個例子,大離夜主的畫像你們也都看過。”


    紅臉漢子搖了搖頭,“他那模樣,看起來就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容顏多年不改,這隻能說明他突破五品的時候比謝秀更早。


    此外各大一流宗派也有不少天賦異稟的真傳弟子,年紀輕輕就已邁入五品境界,那霸刀楚燕北若是大派傳人,此事也就說得通了。”


    他忽然又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說道:“但最關鍵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


    幾人有些疑惑。


    “是那女子的姿色啊。”紅臉漢子壓低嗓音,挑眉說道:“她這種姿色,還敢以真容在外行走,不是宮內出來的大人物,就是不怕旁人覬覦的高手了。”


    “原來如此……”


    同桌幾人恍然大悟,覺得這才是最重要的一點。


    大胤雖然不至於有當街強搶民女的情況,但以方才那女子的姿色,若沒有些本事傍身,隻怕到了無人之處就已被人擄走了。


    更何況她佩刀而行,一身勁裝,顯然也是江湖中人。


    這種不是高手,就是背後的靠山極硬。


    無論是哪一種都不好招惹。


    於是幾人便默契地轉移了話題,繼續吃菜喝酒。


    卻沒注意到客棧大堂的角落當中,有一行人默默聽了半晌,此刻也站起身來結賬離去。


    ……


    “謝九這次遇到的麻煩不小,咱們到底還是來晚了一步。”


    燕北牽著化為普通驢子體形的二驢走在街上,輕聲說道:“不過這件事還是透著幾分古怪,雖然數月以前妖蠻叩關攻城,但也被邊城守軍擋了下來。


    事後謝秀書信一封遞給大胤皇室,望他們早做準備,卻為何惹來大胤皇帝的震怒?無論怎麽想,此事都不該遷怒到謝九頭上才對。


    還有……他跟玉青君到底在做什麽?為何惹得大胤江湖都對他們口誅筆伐?”


    說到此處,燕北不禁開始思考起來。


    經過方才那幾名江湖中人的講述,燕北也大概弄清楚了謝秀如今的處境。


    被皇族宗室除名,又被大胤皇帝厭棄,還與大胤首富藺家的大小姐結下梁子。


    在這幾件麻煩當中,唯有勾結盜天門弟子這一條最不起眼。


    畢竟江湖事江湖了。


    盜天門的名聲再差,終究還是江湖中人,有東湖山莊的麵子在,倒是沒幾個人敢拿這件事向謝秀發難,最多背後嚼嚼舌根也就罷了。


    可被皇室除名這件事,就有些詭異了。


    大胤那個在位多年的老皇帝不光廢了謝秀的皇子身份,對外還稱其有叛國之心。


    這一落井下石的舉動,實在太過離譜。


    聽著燕北的話,二驢的耳朵微微一動,倒是沒有任何回應。


    它對謝秀跟玉青君都沒什麽好感。


    尤其是後者。


    當年玉青君離開大虞時,留下滿地亂跑的玉誠整日煩它。


    現在想想都覺得不爽。


    燕北卻也沒有在意二驢的冷淡態度,語氣一定,“看來根源還是出在謝秀那封書信之上,先想想辦法,聯係上謝九再說。”


    這幾天,她跟二驢走了幾座郡城。


    原先謝秀曾言,若要尋他,就去找倪家的產業。


    可結果倪家的產業早就被藺家大小姐逼得快要活不下去了。


    她本以為在大胤想要找到謝秀,並不算是一件難事,誰成想現在反而變成了最大的阻礙。


    斷了倪家產業這條線,接下來要想找到謝秀,除了找人打聽以外,就隻剩直奔東湖山莊這一個選擇了。


    大胤皇室與謝秀撇清了關係,至少東湖山莊還認他這個少莊主。


    “好在東湖山莊距此不遠,最多再耽誤一兩天,一定就能找到謝九。”


    燕北順了順二驢的白毛,語氣溫和,像是在安慰它。


    而就在這時候,二驢的耳朵忽然轉向後方,隨即看了燕北一眼。


    燕北臉上的笑意也變淡了幾分。


    聽著後方傳來的腳步聲,大概就已判斷出對方的來意。


    這是衝著自己來的。


    她裝作若無其事,繼續牽著二驢往前走。


    隻是將右臂自然垂下,保持一個最好拔刀的姿態。


    眼見燕北的腳步不疾不徐,卻始終保持著距離。


    無論他們怎麽追趕都難以跟上,領頭那人頓時急呼一聲:“姑娘請留步。”


    燕北聞言,逐漸放緩腳步,故作驚訝地回頭看去,“你在叫我?”


    “正是。”


    來人看起來三十出頭,身穿厚襖,背後跟著七八個家仆,向燕北拱手說道:“冒昧打擾,還望姑娘莫怪。”


    燕北的目光在對方身上打量一眼,又掃過那群家仆。


    顯然都是有修為在身。


    最高也不超過九品。


    但這種陣仗的家仆,絕非尋常人家能夠供養,連家仆都是九品武夫,必定非富即貴。


    所以這領頭而來的男子,顯然也不是正主。


    燕北笑了笑,將手搭在刀柄,“閣下從客棧出來便跟在我身後,現在又特意叫住我,不知所為何事?”


    那男子被當麵拆穿,倒也不覺尷尬,也是一笑道:“方才聽聞姑娘對謝秀皇子的事很感興趣,小的才來鬥膽問一句,姑娘可是在找那位九皇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該如何?”


    “倘若不是,全當小的冒犯了姑娘,給您賠個罪,我們轉身就走。”


    他微笑說完,話鋒一轉道:“可如果姑娘真的想要找那位九皇子,小的倒是有個不情之請。”


    燕北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等待他的下文。


    男子觀察著她的表情,稍微斟酌過後,開口說道:“我家主子也在找那位九皇子,不知姑娘與他是何關係?”


    聽到這一句話,燕北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便也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如果我說,我要找他報仇呢?”


    “那就巧了。”


    男子輕輕舒了口氣,笑著道:“我家主子正好也與九皇子有些過節,敢問姑娘,可有興趣摻和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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