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新年沒有喝那一壺酒。


    得知師父真在此地,他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


    他知道以自己這點‘微末本事’幫不上太多忙。


    今日試探了侯家家主的態度,察覺到對方並沒有敵意,陳新年猜到侯家目前是在表態。


    看來這場風波還沒有開始。


    想通這點,陳新年抓起酒壺。


    輕輕晃了晃,全當是敬了師父一杯。


    隨後壓低鬥笠,起身離開酒樓。


    ……


    “有福酒樓背後肯定有高手。”


    聽著侯燁的描述,侯縛沉聲道:“但能讓你連人影都看不到,察覺不到對方的氣機從何處籠罩而來,隻能證明你們之間的差距太大。”


    侯燁回想起那時的感受,臉色還有些發白:“我此前從未遇到過這種高手。”


    “其實你遇到過。”


    候縛搖頭道:“咱們青州雖然不是什麽繁華之地,當年還是來過一位厲害人物的。”


    聽到這句話,侯燁努力回想。


    卻想不起來自己什麽時候遇見過這樣的武夫。


    候縛也沒有解釋的意思,緩緩說道:“不過,今日也並非一無所獲,至少咱們知道侯家下一步該怎麽做了。”


    如今侯家的家主雖然是侯燁。


    但在一些大事上,還是以候縛為主。


    候縛活了這麽多年,經曆過大離幾朝風雲變遷。


    能讓侯家守住青州這點地盤屹立不倒,除了他還算有幾分手段之外,更關鍵的是,侯縛從來沒有站錯過位置。


    他所選擇的,未必是最好的。


    但一定是最安全的。


    侯燁相信老爺子的直覺,心裏仍然有些疑惑,忍不住道:“您打算讓侯家站在有福酒樓背後的勢力那邊?豈不是與陛下為敵?”


    前不久,老爺子推測,不想讓江湖太平的人是當今陛下。


    盡管此事還沒個定論,若這推測為真,背後的牽扯之大,稍有不慎就足以讓侯家粉身碎骨!


    而有福酒樓在這種時候拿歧龍山秘寶吸引整個江湖的目光,有意令青州變成風雲匯聚之地,不是擺明了在與陛下唱反調?


    江湖各處暗流湧動,與一州之地的風雨孰輕孰重?


    有福酒樓明顯是要破壞陛下的打算。


    侯家若是站錯了隊,最後的結局也不必再說。


    “看事情不能隻看表麵。”侯縛淡淡道:“陛下如今的種種決策,看似是出自他的手筆,其實所有人都清楚是誰在背後出謀劃策。”


    侯燁露出忌憚的表情:“國師……”


    卻更為不解道:“既然是國師不想讓江湖平靜,咱們為何還要跟著摻和?”


    國師林聽白不光位高權重,還是上三品的武夫。


    得罪這樣的人物,侯燁光是想一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所以我說了,看問題不能隻看表麵。”


    候縛瞥了他一眼:“國師是上三品不假,那你說,大空寺有沒有上三品?即便不談大空寺,國師能夠大權在握,靠的不是武力,而是他的謀劃沒有出錯。


    可惜的是,這一次他恐怕有些過火了。”


    侯燁皺眉道:“什麽謀劃能讓您對國師失了信心?”


    大離國師林聽白這個名字,自從出現以來,似乎就沒有輸過。


    但侯縛現在的態度,明顯是對國師沒有多少信心。


    候縛想起最近聽到的某些傳聞,眯了眯眼道:“就連大空寺那群整日被罵作走狗也能唾麵自幹的和尚都忍不下去,國師和陛下還能在謀劃什麽?”


    說完,他抬起大手抓過紙筆,洋洋灑灑寫了封信遞給侯燁:“派人把信交給神意門的掌門,叫他早做打算。”


    侯燁把信接過,心頭一凜。


    自家幾乎從不與神意門有任何往來。


    青州境內,就隻有他們侯家跟神意門算是叫得上名字的勢力,雙方沒有任何瓜葛,各自守好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安閑度日。


    如今侯家主動打破了這個‘默契’。


    顯然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


    與此同時。


    帝京,監察司衙門。


    王盟配合‘調查’已經有了一段時日。


    每天黃江都會來此問上幾句話。


    王盟全都如實回答。


    盡管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黃江也從不著急。


    像是有意拖延時間,整日與他閑聊。


    “今日怎麽晚了這麽久?”


    看向姍姍來遲的黃江,王盟道:“若是黃大人沒話可問,我也該回去處理公事了。”


    黃江坐在王盟對麵,開門見山道:“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觀察你。”


    王盟麵無表情地看向黃江,“觀察什麽?”


    “更準確的說,這段時間我是在觀察沒有你的護國司。”


    黃江罕見地露出一抹笑意:“離開你之後,護國司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甚至把原本的份內之事做得更好。”


    “所以呢?”


    王盟反問道:“你是想說我在護國司可有可無?黃江,你也是紫衣司事,應該知道如護國司、監察司這樣的官署,如果離開某個人就無法運轉,恰好證明它沒有存在的必要。”


    他似笑非笑道:“當年沒了夜主,你們監察司不也堅持了這麽多年?可有受到什麽影響?”


    “監察司是監察司,護國司是護國司。”被當麵挑釁,黃江平靜道:“自你被調入護國司開始,就一直令人追著監察司東跑西跑,明裏暗裏導致護國司辦砸了不少差事,這件事,你也沒辦法辯解。”


    “拔了監察司,是陛下的意思。”王盟淡淡道:“這正是護國司存在的意義。”


    “或許吧。”


    黃江也不反駁,盯著王盟開門見山道:“所以你是不是暗樁?”


    王盟臉上頓時露出荒謬的表情。


    隨後便失笑道:“連你怒佛都開始使這種潑髒水的手段,看來你們監察司,是真的窮途末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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