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韓東流對自己的評價,蘇雪泥的臉上竟露出幾分不好意思的神情,輕聲說道:“那隻是諸位前輩錯愛了雪泥,當不得真。”


    “你這丫頭,說話還是這麽滴水不漏。”韓東流微微一笑,隨後便對楚秋道:“你是主人家,你來決定。”


    言下之意,想不想招待這位意外來客,還是得聽楚秋的意思。


    他已把蘇雪泥的身份來曆介紹過,自然不能越過主人來做決定。


    “人都已經放進來了,我還能再把她攆出去不成?”楚秋說完,輕輕頷首道:“進來坐吧。”


    “多謝前輩。”


    蘇雪泥行了一禮,又向為自己帶路的李躍虎展顏輕笑,道了聲謝。


    李躍虎依舊板著小臉,搖頭稱不必。


    隨後,蘇雪泥踏入風亭,卻沒直接坐下,而是拿起茶壺,為亭中兩位‘宗師’添了些茶。


    茶湯冒著氤氳熱氣,倒至半滿,她便停住了動作。


    這般自然熟稔的動作,令隨後邁入亭中的李躍虎頓時緊張起來,有種自己的活兒被人搶了的危機感。


    韓東流伸手握住那杯茶,笑著道:“能讓蘇宗主的獨女親自為我添茶,說出去倒也是件不俗的談資了。”


    蘇雪泥抿唇一笑,“韓前輩,您還是這麽喜歡打趣小輩,當初您到玄月宗作客,事後可是令我那幾位師兄師姐怕極了您呢。”


    韓東流搖了搖頭,沒有再與她敘舊,看了眼從容飲茶的楚秋,無奈道:“丫頭,你壯著膽子跑到這兒來,應當不是隻為了說幾句閑話。


    若有什麽事想要尋求幫助,當著此間主人的麵說清楚,若不為難,我亦可以替你辦了。”


    他知道玄月宗主之女突然造訪,絕不是隻為了客套幾句。


    想必還是有些事要上門來求。


    但以蘇雪泥的出身,能求上門來的絕對不是小事,或者該說,那絕不是能夠輕易辦妥的事。


    “既然韓前輩替我開了口,雪泥也就直言了。”


    蘇雪泥望向了坐在一旁的楚秋,“我想與白衣前輩切磋一番,交流心得。”


    這話一出,別說是韓東流神色微變。


    就連楚秋都向這丫頭瞥了一眼。


    觀她氣機,也就勉強踏入九品境界,體內那一絲真氣猶如風中殘燭,晦澀難明。


    恐怕亦非她親自修煉的成果。


    就這點微末本事,別說是切磋,哪怕楚秋隻是隔空釋放一絲氣勁,都能當場將這丫頭打爆了。


    “你這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頓了頓後,楚秋輕笑道:“我見你膚色雪白,極為畏寒,恐怕是有隱疾在身。難不成是想借我之手自尋短見,了卻自己這條性命?”


    沒等蘇雪泥說話。


    韓東流也是輕聲歎道:“你來京城一事,蘇宗主可知情麽?”


    “看來是雪泥沒把話說清楚,叫兩位前輩誤會了。”蘇雪泥不禁歉意道:“我此來確是為了與白衣前輩交流心得,但卻非是動手切磋。”


    “這倒是奇了。”楚秋笑道:“武夫之間不靠動手來切磋,還能靠什麽?難不成,你想要‘論道’?”


    然而,蘇雪泥竟然點了點頭,認真說道:“世上五品非人境宗師,若能練好一門絕學,便已是不可多得的過人天賦。前輩卻身負刀劍拳三門絕學,此等天資,恐非‘天才’所能形容。


    是以,雪泥鬥膽登門,想與前輩坐而論道。”


    韓東流聞言,卻是看向了楚秋。


    他並非憂心蘇雪泥的‘論道’請求,而是她這番話裏,已經表明知道了眼前這位‘白衣無名’,便是三絕道人。


    韓東流畢竟不知楚秋對此事究竟是何態度,身份暴露,會不會突然殺人滅口,便是有意提醒道:“這丫頭可是蘇宗主的獨女,自小便是抱著精妙武學長大的。


    江湖上稱她為‘此心無瑕’,並非有意恭維,畢竟那後半句,可是‘天人之資’啊。”


    這番話的重點,顯然在於‘蘇宗主的獨女’。


    他在強調這姑娘的身份,避免事情真的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韓宗師,在你看來,我每天若不殺幾個人,便渾身不自在了?”楚秋瞥了韓東流一眼:“難不成我還有以人頭佐酒的怪癖,所以這世上的人,來一個我就得殺一個?”


    韓東流也不覺尷尬,隻是笑了笑:“韓某隻是好意提醒一句。”


    楚秋不置可否道:“我從未隱藏過自己的身份,這丫頭看著也是個機靈的,能猜到我是誰,沒什麽可大驚小怪。”


    說罷,他終於端起蘇雪泥倒的那杯茶,在李躍虎委屈的注視下一飲而盡,終是說道:“聽你這意思,是打算跟我交換自身所學?”


    蘇雪泥聞言,鄭重道:“確有此意。”


    “我這一身所學,大多沒什麽根腳,除了‘血雁閣’的天刑劍譜算是自己琢磨出的門道,剩下的,隻有刀法,拳法,內功可稱‘絕學’。”


    楚秋淡淡道:“江湖上說我是刀劍拳三絕,那是李家故意為之,相信以你這膽大心細的性格,不難猜到此事。”


    蘇雪泥並不否認,輕聲細語道:“前輩的內功修為確是當世一流,畢竟,能以五品非人境硬撼兩位四品神通,便是放眼三座江湖恐怕也隻您一人能夠做到。”


    楚秋微微搖頭:“馬屁就不用拍了,能被你相中的,無非就是這三部絕學之一。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這三部功法乃是長輩所賜,算得上‘家傳’。


    那人曾經對我說過,未來若是遇上合適的苗子,可以將他這畢生所學傳承下去。


    如今放眼江湖,除我以外,若不算那幾個刀招拳法狗屁不通的冒名者,也就隻有一個半的傳人。你想接下這份傳承,我總要稱量稱量你的成色。”


    他抬眼望向蘇雪泥。


    宗師威懾,不在於外放氣機,而在於言行舉止,以及聲名背後的累累屍骨!


    隻此一眼,便令蘇雪泥微微有些心悸之感,卻鎮定自若道:“功法易得,‘傳承’難求,前輩若有何要求,雪泥悉聽尊便。”


    說完。


    她卻是取出一部由金線捆起的小巧畫軸,輕聲說道:“既然是交流,晚輩自然不會空手前來,這部劍譜便是晚輩的一點心意。”


    說著,她雙手捧著畫軸,遞向了李躍虎。


    李躍虎圓臉微顫,“先生……”


    見楚秋點頭。


    他才急忙接了下來,遞到楚秋麵前。


    楚秋動也未動,那畫軸頓時飄到半空,隨著金線脫落,淩空完整展開。


    一股‘凜然劍意’已是撲麵而來。


    這竟是一幅帶有真意圖的完整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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