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城。


    一座大院當中。


    楚秋攥著一把葵花籽慢悠悠地嗑著。


    他坐在遊廊內,時而抬眼打量庭院裏的那道身影,緩緩說道:“接著練。”


    那演練刀法的男子停頓片刻,眼角傷疤微微抽動,強忍著怨氣,繼續給楚秋‘表演’。


    當這一整套刀招走盡,男子忽然扭頭看向楚秋:“夠了吧?”


    楚秋磕開一枚葵花籽,嘴裏含糊不清道:“你對救命恩人就隻有這點兒耐心?喬骸,當日在銀葉山莊,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我當日說,謝謝你饒了我一命,但不代表我以後就要給你當牛做馬。”


    喬骸木著臉道:“已經六天了,這套‘涅盤刀’從刀招練法,再到‘真意’注解,我已經全部教給你了,是你自己學不會。”


    楚秋聞言,撇下一把葵花籽,拍了拍手站起身來,一步就踏入庭院,來到喬骸的身旁。


    刹那間,喬骸隻感覺周圍的環境變得極其不協調,眼中的事物全然放緩。


    枝頭振翅的鳥兒,隨風搖晃的葉片,飄浮在空氣裏的塵埃。


    全都如同凝固在這瞬間。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盡延長,也不知多久過去,喬骸終於從那種玄妙狀態裏緩了過來,當即退後數步,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他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向楚秋,“你是怎麽做到的?”


    楚秋袍袖輕揚,露出修長的手指碾了碾。


    喬骸瞳仁微縮。


    發現楚秋的指尖,夾著他的一根發絲。


    “‘十方俱滅’確實有其獨到之處。”楚秋鬆開手指,任憑發絲被風吹走,隨即說道:“這一刀,影響的不是真實環境,而是針對‘心神’的氣場,如此絕妙的精神運用,就算在高品功法之中也稱得上一句出類拔萃。”


    隨著楚秋的話,喬骸逐漸冷靜下來,臉色更加木然道:“所以你早就學會了‘十方俱滅’?那你這幾天是在做什麽?耍我?”


    回想起自己這數日的經曆,喬骸隻覺得頭皮發麻。


    每天練刀練到他自己都快要受不住了才能休息,還得連夜給楚秋寫下諸多有關於‘真意’的注解。


    他當年苦練‘涅盤刀’的時候,都沒有如今這般難熬。


    “你說你這刀法傳承,是在一座衣冠塚中找到的三章殘篇。”楚秋瞥向喬骸,悠然道:“刀招不全,也沒有真意圖輔佐,你卻能把這涅盤刀練到如此境界,尚未破限就已領悟真意,證明你的天賦很高,隻是被耽誤了而已。”


    喬骸聞言,默然片刻才是說道:“你想說什麽?”


    他知道,眼前這‘俊美’道士,才是真正的刀法宗師。


    無論是那火光衝天的墜日一刀,還是斬碎‘八苦’範文山的刀法,都令他如見高山,難以望其項背。


    隻談刀法,喬骸自知他與楚秋之間的差距太大,就算有‘十方俱滅’的真意在,也並不能追上一絲。


    所以對於楚秋這突然的誇獎,喬骸竟有些不知該如何回應。


    “許是如今年紀大了,現在也會生出一些愛才之心。”楚秋笑了一聲,隨即道:“正所謂溫故而知新,我命你反複練刀,注解真意,也是讓你重新梳理自身所學。這幾日下來,你對於‘涅盤刀’的理解,想必早已更上一層樓了。”


    喬骸聞言,臉色微變。


    仔細一想,自己這幾日,的確對於‘涅盤刀’生出了許多新的理解。


    有些甚至是他苦練多年,都未能想通的關隘。


    他沉吟一聲,看向楚秋那張與‘年紀大了’完全不沾邊的臉,略有觸動道:“原來前輩還有這樣的深意,是我……”


    楚秋擺了擺手,淡淡道:“這些年,你心裏全是仇恨,‘涅盤刀’隻是你報仇的工具,雖然進境飛快,卻也荒廢了天資。


    如今你大仇得報,一下失了目標,若沒人為你指明前路,往後就要止步七品之境,再無寸進了。”


    三言兩語,便將喬骸說得冷汗直流,好似真的悟到了什麽。


    喬骸的表情一變再變。


    最後臉色一緩,拱手彎腰,向楚秋行了一禮,正色道:“多謝前輩為我解惑。”


    “往後的日子,便在風雨樓尋個差事,好好打磨性子吧。”


    楚秋微微一笑,“你這般天賦,應當用在正途。”


    喬骸想了想,點頭道:“我明白了。”


    楚秋頷首道:“去吧。”


    “晚輩告退。”


    喬骸彎腰拜下,便退出了院子。


    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楚秋唇角微翹,“還挺好糊弄的。”


    剛才那番話,其實也是七分真三分假。


    喬骸的根骨、悟性,俱是上佳,運氣更是‘絕頂之資’。


    一個四處流浪,吃完上頓沒有下頓的乞兒,能夠得到高品武學已是逆天運道,關鍵是,他靠著那三章殘篇,連真意圖都沒看過一眼的情況下,竟然自己領悟了‘涅盤刀’的真意。


    這已經不能用天賦來形容。


    完全就是天選之子。


    若非他在八品水磨工夫的階段耽擱太久,現在最起碼是個六品破限。


    所以,說他荒廢了天賦,也並沒有說錯。


    但其餘的話,純粹就是胡扯了。


    讓他練了六天刀,夜夜梳理真意注解,其實就隻有一個原因。


    自己之前還沒學會。


    “為一飯之恩做到這個地步,證明他是個一根筋的人。或許就因為他這‘純粹’的性格,才讓‘涅盤刀’對他青眼有加吧。”楚秋笑了一聲,便也朝麵板看了一眼。


    此時自己的麵板當中,已經多出一個條目。


    【涅盤刀(殘)(小成)+】


    這一次,他憑著自己的領悟,直接跳過入門,精通,兩個級別,將這涅盤刀殘章練到了小成。


    楚秋略顯感慨道:“多年以前,一個麒麟勁就能將我折磨得夜不能寐,現在卻連這種高品武學都能看得分明了,老頭子,你說我現在算不算是個天才?”


    呃啊!


    一聲驢叫打斷了他的傷春悲秋。


    楚秋抬起眸子看去。


    就見二驢背後,曲遊方笑著拱了拱手。


    他身穿代表著掌門的綠袍,輕聲道:“謝宗師。”


    楚秋看了他一眼,點頭道:“曲掌門。”


    曲遊方無奈道:“還隻是代掌門。”


    說完,他便正色起來,開口道:“今日我來,是有一件要事告知謝宗師。”


    楚秋聞言,亦是微笑道:“那正好,我也有件事想交給你們去辦。”


    他轉過身道:“到前庭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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