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在一陣悠揚樂聲中。


    銀葉山莊內,兩道身影並肩走了出來。


    其中一人滿頭白發,老態龍鍾。


    旁邊的俊朗男子攙扶著他,一步步邁下台階。


    這時,站在楚秋身旁的郭鵬低聲道:“東西二使現身了,看來馬上就要進入正題了。”


    “東西二使?”


    楚秋向那兩人望去。


    那年輕一些的俊朗男子氣機內斂,但那點偽裝在楚秋眼中破綻百出,一眼就望到底了。


    隻是個六品武夫。


    至於那老態龍鍾的華發老人,則完全是個普通人。


    不過,楚秋還是多打量了他幾眼。


    因為這老人給人一種相當不和諧的感覺。


    這種不和諧,楚秋在風鹿身上看到過。


    但北使風鹿卻是因為易容改麵,連筋骨都一同調整,掩蓋自己的天生異相。


    而這老者給人的感覺卻與風鹿大不相同。


    “兄弟,你這是頭一回來峙州就趕上極樂宴的大熱鬧了吧?”這時候,郭鵬發現楚秋根本不認識東西二使,便是一陣咂舌道:“那你這運氣可真是夠好的。”


    不等楚秋說話,郭鵬直接介紹道:“年輕那個是‘西使’賀遵,老的是‘東使’姚霄神!”


    他望著那兩個走向高台的身影,忽然壓低聲音道:“西使賀遵負責極樂樓的全部生意,算是大總管。而東使……就厲害了。”


    “哦?厲害在何處?”楚秋露出饒有興趣的表情:“姚霄神,這名字倒是挺霸道的。”


    說話之時,楚秋忽然注意到,坐在前列的徐樊卻是站起身,前去伸手扶了東使姚霄神一把。


    姚霄神這時也是輕輕掙脫賀遵,拍了拍徐樊的手背,有氣無力道:“你都這把年紀了,還出來折騰什麽?”


    徐樊麵無表情道:“是你們極樂樓請我來的。”


    說完,徐樊略一停頓,輕聲道:“就當是我想來見見你這位老朋友吧。”


    姚霄神聞言隻是一笑,那張布滿褶子的老臉看起來有些恐怖,隨後搖頭道:“自便吧。”


    說完,他越過徐樊,開始依次與坐在前列的貴客打起招呼。


    徐樊看向他佝僂的身影,一時沉默下來。


    郭鵬也遙遙看見這一幕,開口說道:“看到了吧,這位東使可是徐老那一輩的人物。”


    楚秋會意,點頭道:“所以他的本事就是活得夠長?”


    如果隻是論長命的本事,他不覺得有誰能比得過自己。


    “當然不是。”郭鵬哭笑不得道:“我說兄弟,你是不是故意逗悶子呢?”


    他歎息道:“普通人即便不修武道,也有活上一百多年的人瑞存在,但那種長壽老人哪有本事結交徐老這種人物?”


    郭鵬頓了頓後,壓低聲音說道:“東使姚霄神,當年可是四品‘神通’境界!”


    聽到這話,楚秋的眼眸微微一眯。


    他與謝秀相交多年,早已不是對武道境界一知半解的愣頭青了。


    更何況,楚秋甚至與四品神通交過手,知道那是怎樣的存在。


    若不是他這些年對大雪龍拳的領悟突飛猛進,養意多日,以五拳逼退‘千江仙’褚浪,否則一旦對方全力施為,輸的人肯定是他。


    “四品神通境界的武夫,怎麽會落到這副光景?”


    楚秋念頭一轉,笑著道:“難道他得罪上三品了?”


    郭鵬向楚秋豎起大拇指,“你還真說對了,不得罪上三品,誰能讓四品武夫落到這種下場?”


    隨後,他便神神秘秘道:“當年的姚霄神行事囂張,四處找人印證武學,出手從不留情,動輒廢人修為,隻殘不死,惹到了不少仇家。後來他在一次比武時,打殘了對手,被人家的長輩以同樣方式廢了一身修為。”


    “自那以後,他就銷聲匿跡了不少年,後來搖身一變,成了極樂樓東使。沒人知道他這些年發生了什麽,隻知道姚霄神對極樂樓那是死心塌地,甘為馬前卒,一直以來,為極樂樓培養了不少高手。”


    郭鵬又有些羨慕道:“有一位曾經的四品神通境指點,加上極樂樓的資源傾注,就算是頭豬,那也能混到七品境了。哪像我們,吃盡了苦頭,磕磕碰碰,還得有些運氣才能邁入這七品境界?”


    楚秋聞言,略有感觸道:“就算有四品指點,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提升境界的。”


    想他當初踏入七品境,雖然沒有太過困難,但六品境著實讓他為難了一段時間。


    “那倒也是。”郭鵬頷首道:“總之,這二人就是極樂樓除聖女與樓主之外,最有權力的兩位了。”


    隨著他的話音落地。


    隻見高台之上,姚霄神已經在與天鳶門眾人打起了招呼。


    他被一旁的賀遵扶著,對楊烈鬆笑道:“楊掌門,許久不見,風采依舊啊。”


    楊烈鬆緩緩站起身,拱手道:“托您老的福。”


    身為掌門的楊烈鬆都站起來了,宋如峰與一眾弟子自然也都起身打招呼。


    “好,好。”


    姚霄神點了點頭,隨即又咳嗽了幾聲,氣若遊絲道:“今日天鳶門也是貴客,咱們放下成見,共享極樂吧。”


    楊烈鬆的眸光一閃,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容,抱拳道:“理應如此。”


    姚霄神沒再多說,賀遵已經扶著他向前走去。


    等極樂樓東西二使依次轉了個遍。


    兩人也是走到了高台正中央。


    在無數道或是期待,或是興奮,又或是平靜的目光當中,姚霄神努力站直了身體,笑嗬嗬道:“多謝各位百忙之中還肯賞臉趕來參加極樂宴,相信我這張老臉,在座的列位也不算陌生了。”


    說到此處,周圍也是響起一陣笑聲。


    姚霄神環顧四周,老臉微顫,繼續道:“各位久候多時,老夫也就不再廢話。”


    他拍了拍賀遵的手臂。


    賀遵頓時會意,揚聲道:“極樂宴,正式開始!”


    還沒等眾人回過神來。


    那些紅衣童子便是垂下頭,腳步飛快地穿梭在高台之上,將一個又一個木匣送到席間。


    不少人看到木匣皆是一怔。


    一名富商打扮的老者疑惑道:“這是什麽東西?”


    他抓起木匣打開一看。


    卻見木匣中,放著一支極為精美的玉製煙杆,當即大喜道:“這……這是仙人坑的玉種?”


    其他人聞言,也紛紛打開木匣。


    都在裏麵看到了自己的心儀之物。


    頓時就引發聲聲驚呼。


    在場眾人俱是身家頗豐的權貴,能讓他們驚呼的物件,自然不是什麽普通東西。


    在一陣驚呼聲中,楊烈鬆也打開木匣,發現裏麵放著的是一卷古籍。


    他的眼神頓時一凝:“這是……”


    宋如峰湊上前來,看了眼匣子中的東西,不禁驚訝道:“天鳶門祖師的手稿?”


    楊烈鬆沒說話,隻是合起木匣,望向了站在中央的姚霄神,歎息道:“極樂樓這份禮物,送得太貴重了。”


    “楊掌門不必這麽說。”賀遵看向楊烈鬆,微笑著道:“其他貴客的禮物,或許稱得上是貴重。但天鳶門這一份,隻是將失物交還給原主。”


    楊烈鬆注視著賀遵。


    片刻後,他點頭道:“祖師丟失的手稿,對我們天鳶門確實有著不同的意義,楊某就厚顏收下了。”


    賀遵輕輕頷首,隨即就道:“這些禮物隻是樓主的一點心意,同樣也是今日極樂宴的主題。”


    他環顧一周,緩緩吐出四個字:“至極之樂!”


    現場頓時靜得落針可聞。


    不管有著多麽豐厚的身家,在親眼見著木匣裏裝著的諸多貴重禮物後,內心都是一陣火熱。


    他們可沒忘記,今日的極樂宴,本質上就是一場‘交易’!


    原本諸多受邀前來參加的賓客,多少都有些不以為然,認為極樂樓的口氣太大,未免會有兜不住的嫌疑。


    但如今這份禮物一送上,眾人心裏的疑慮頓時打消。


    連禮物都是這等大手筆,正戲又該是何等驚人?


    “等等。”


    可就在這時,一直笑容滿麵的安樂王突然打斷了賀遵:“本王卻是有個疑問。”


    賀遵朝他望了過來,恭敬道:“安樂王有何疑惑?”


    安樂王臉上的肥肉顫了顫,笑嗬嗬地指著自己的木匣:“本王對這小玩意兒不感興趣,隻想問問極樂樓,今日這至極之樂,到底是如何交易的?”


    不等賀遵回答,就聽安樂王慢悠悠道:“今日到場賓客,不算攜帶的同行之人,也有上千之數。極樂樓光是送禮,就已經送出了驚人的數字,這份手筆隻怕連本王都拍馬難及。”


    “本王倒是有些奇怪了,極樂樓連前菜都是這般揮金如土,稍後那至極之樂,究竟要用什麽東西來換?”


    他那擠成兩條細縫的眼睛,望向賀遵:“別怪本王多心,隻是這至極之樂固然誘人,但若極樂樓想要的東西更加貴重,遠遠超出本王的能力範圍,就有些不美了。”


    就在這時,同樣沒有打開木匣的徐樊淡淡道:“安樂王這話說得不錯,今日這場極樂宴,到底要付出什麽才能得到至極之樂,確實應當提前說清楚。”


    這二位先後開口。


    立刻就讓有些狂熱的眾人冷靜了幾分。


    安樂王的話確實沒說錯。


    至極之樂固然是好。


    但如果要付出的代價遠遠超出他們的承受範圍呢?


    一些較為精明的已經在心底盤算起來。


    極樂樓送出來的禮物已是天文數字,稍後那真正需要交易的至極之樂,又得是什麽價碼?


    “我不在意這些。”


    突然,一直沉默的葉飛星緩緩說道:“我隻想知道,聖女什麽時候會現身?”


    他直接抬了抬手。


    那兩個坐在藏鋒閣位置上的侍女立即起身,將兩副劍匣遞了過來。


    葉飛星按住其中一副劍匣,開口說道:“這兩副劍匣中,分別裝有藏鋒閣名劍之一。”


    說完,他猛然將手底劍匣開啟,抬手一拔!


    劍鳴聲驚徹四座。


    現場武夫,無不為之色變!


    所有目光全都集中到葉飛星手握著的那把長劍之上。


    冷銳劍意如同絲絲寒氣,瞬間籠罩全場。


    眾多攜帶著兵器的武夫更是臉色驚變,耳邊仿佛聽到了自家兵刃的悲鳴。


    嘩嘩嘩!


    天鳶門那群弟子隨身長劍更是激烈顫抖起來,發出了雜亂的聲音。


    宋如峰臉色一沉,真氣頓時激蕩而出,護住周圍的門人弟子,低喝道:“無咎劍?”


    握住那柄長劍的葉飛星臉色慘白。


    名劍有靈,竟是不服他這位持劍之人,短短片刻就令他髒腑巨震。


    他急忙將那把驚鴻一現的長劍收入劍匣,揮手讓滿麵擔憂的侍女退去,緊接著點頭道:“不錯,正是無咎劍。”


    眾人頓時嘩然!


    不少武夫甚至露出了貪婪的表情。


    藏鋒閣乃是當世鑄兵絕巔之一,能被閣中列為名劍的,無不是頂尖神兵!


    那兩副劍匣中隨便一把劍,對武夫而言都抵得過千萬黃金!


    而在這時,徐樊卻是問道:“另一把呢?”


    葉飛星恭敬道:“回徐前輩,另一把是‘擊雪’。”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徐樊沉聲道:“偷偷帶著兩把名劍出來招搖,真當沒人敢殺你這個少閣主?”


    “晚輩自然不敢偷取名劍。”葉飛星搖了搖頭,隨即看向始終沒有說話的賀遵與姚霄神:“這兩把劍,是家中長輩點頭許下的聘禮。”


    他不等眾人反應,語出驚人道:“我以‘擊雪’,‘無咎’兩把名劍,換我的至極之樂!”


    此話一出,賀遵依舊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樣。


    姚霄神卻是咳嗽了幾聲,歎息道:“少閣主一開口就把調子起到這麽高,卻叫其他賓客如何自處?”


    葉飛星麵不改色道:“那些與我無關,今日我隻為驚鴻而來!”


    “既然極樂宴說要交易至極之樂,那我葉飛星的至極之樂,隻有洛驚鴻一人!”


    他指著那兩副劍匣道:“是以今日,我便效仿兵聖前輩,以兩把絕世神兵為聘。隻要極樂樓點頭,這兩把劍歸你們所有,極樂宴的後續,我自然不會再參與!”


    現場極為安靜,就連徐樊都不再說些什麽。


    既然這兩把劍不是葉飛星偷出來的,他自然不好再開口教訓。


    而姚霄神也隻是用渾濁的雙眼看向葉飛星,久久不語。


    葉飛星絲毫不急,等候這位東使的回答。


    “這藏鋒閣少閣主,也真夠癡情的。”


    郭鵬在楚秋身側小聲道:“兩把名劍說給就給了?殊不知藏鋒閣想要打造一把‘名劍’,還需天時地利人和,才有極小功成的可能,這小子……真是個敗家子。”


    楚秋笑了笑,一言不發。


    目光卻始終看向姚霄神。


    直到這時。


    姚霄神臉上的褶子舒展開來,露出一個笑容,微歎著道:“此事還需聖女本人同意,少閣主稍後自行問她便是。”


    說完,他看也不看臉色蒼白的葉飛星,示意賀遵取來一壺千秋醉,遙敬眾人,笑著說道:“飲下此酒,老夫便要介紹今日的‘至極之樂’了。”


    眾人聞言,紛紛拿起酒壺,與姚霄神同飲千秋醉。


    很快那些紅衣童子又送來了一副副木匣,靜候在一旁。


    楚秋眯起眼,心底忽然升起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他心下了然。


    此刻,才是極樂樓真正的‘大戲’!


    但還沒等楚秋有所動作。


    那眼角帶疤的男子握住腰間刀柄,緩緩走出人群。


    與此同時,人群之中,不少武夫忽然騰身而起。


    “殺!”


    一瞬間,殺聲四起!


    無數身影從那群闖山之人當中一躍而出,疾步撲向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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