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


    楚秋盤膝坐在二驢的背上一路顛簸,身上的藍色道袍已經沾滿塵灰,保持著那個坐姿。


    偶爾有路過的行人遇到了,也會頗為驚奇地行一段注目禮。


    畢竟被驢子馱著的人不少見,但這種盤膝坐定,像是已經死了的還是頭一遭。


    但楚秋一動不動,氣機內斂,五感卻不斷放大,對於外界的一切都是了如指掌,他卻毫不關注,一心鑽研《後天靈修法》。


    這十幾天的修煉,並不算順利。


    不過,楚秋多少已經掌握了《後天靈修法》關鍵。


    不同於尋常武道功法,醞養真氣,或是打熬氣血的路子。這《後天靈修法》更注重於精神領域,或者說,更像是武夫口中的‘神’,‘意’。


    武道真意,本質上是非人練法,但它也的確存在。


    刀有刀意,劍有劍意,拳有拳意。


    每種絕學背後都有其創造者傾注的‘真意’,而這份‘真意’,便是區分武道功法品階的分水嶺。


    傾注了真意的功法,往往能夠發揮出更加巨大的威力。


    曾經也有人研究過這份威力究竟從何而來,究竟是武夫自身的強大成就了功法,還是功法的真意抬高了武夫?


    種種觀點爭論多年,唯一得到證明的就是,‘真意’確實存在。


    如今這份《後天靈修法》所涉及到的‘精神領域’,似乎就與‘真意’有些關聯。


    楚秋這些時日,主要就是在鑽研二者之間的關係。


    暫時沒有太大的收獲。


    噗嚕嚕!


    忽然間,二驢吹響嘴唇,像是在提醒楚秋。


    這是一人一驢約定的暗號。


    楚秋睜開雙眼,仿佛有光芒閃過,很快又收斂起來。


    他側過頭,餘光一掃。


    發現有幾騎奔行而來,一路煙塵滾滾,速度極快。


    於是楚秋就拍了二驢一巴掌,淡淡道:“愣著幹什麽,給人家讓路。”


    二驢邁著蹄子,默默讓開。


    很快,幾匹快馬從身旁縱去。


    一行人都穿著差不多的服裝,看起來應該來自同一個江湖門派,壓根沒人關注這個騎驢的中年道士。


    那種目空一切的架勢,讓楚秋想起玉青君曾經點評過大虞的江湖風氣。


    朝堂失威,江湖勢力接管了一部分朝廷應有的職能,這也直接導致許多大派弟子養成了驕縱的性格。


    而那一行縱馬奔馳的門派弟子,也很好的詮釋了這一點。


    沿途之上,但凡有人礙事,他們便直接衝撞過去,躲得開還好,最多受點驚嚇,一旦躲不開,被高頭大馬當場撞翻撞死都有可能。


    但這一路上,卻根本沒有人敢出聲叫罵。


    就算被撞翻了貨物的行商護衛,看到那些門派弟子的服飾也都變了臉色,捏著鼻子認了。


    “天鳶門辦事,讓路!”


    “都給我滾開!”


    那些門派弟子揮舞著馬鞭,沿途抽飛了不少過路之人。


    在慘叫哀嚎聲中漸漸遠去。


    楚秋按住二驢的後背,端坐著注視許久,直到看不見那些人以後,才用手指捋直二驢頭頂的白毛,“走吧。”


    二驢踩了踩蹄子,也不知是發什麽脾氣,步子更重了些許。


    待到路過一行拖著滿車貨物,卻被撞翻滿地的旅商,楚秋讓二驢慢下來,向那些彎腰撿貨的護衛搭話:“幾位,那行人是什麽來路,要往哪裏去?”


    “您問這個做什麽?”正扛起個箱子的護衛愣了愣,隨後便是警惕起來。


    楚秋笑了笑:“我見這夥人橫衝直撞,如此蠻橫,自然是想躲著走。”


    那護衛上下打量楚秋,見是個道士,警惕之心漸漸落下,開口道:“看來道長不是本地人,天鳶門可是峙州土皇帝,別說是橫衝直撞,就是當街殺人,也沒有人敢於過問。”


    “至於他們要去哪兒?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不過見他們如此著急,許是治下的哪座大城又出了事吧。”


    說完,護衛不再搭理楚秋,扛著箱子就走。


    楚秋坐在驢背上,咂摸了片刻,目光一掃,看到散落遍地的貨物中,有一些製式兵器。


    多是些刀劍之類。


    他收回目光,又開口道:“諸位這些貨物賣是不賣?”


    “賣,當然賣。”


    這次回答的,是個看起來很精明的中年人,他似乎是商隊主人,笑嗬嗬道:“出來跑商,不就是為了賺錢嘛,哪有不做生意的道理?”


    “道長看上什麽了?可以算您便宜點兒。”


    “那把長劍吧。”


    楚秋隨手一指。


    商隊主人兩步跑過去,抓起一把長劍遞向楚秋:“這可是‘藏鋒閣’的好貨,算您六兩銀子,交個朋友。”


    楚秋沒說話,掏出幾塊碎銀丟給商隊主人,接過劍後拔出打量兩眼,普普通通,不是什麽好東西,勝在用料紮實,六兩不算黑心。


    “告辭。”


    楚秋把長劍擱在膝間,笑了笑後,就讓二驢繼續趕路。


    商隊首領握著幾顆碎銀來回搓,望著楚秋離開的方向搖了搖頭,嘀咕了一聲怪人,便繼續搬貨了。


    ……


    楚秋按住那把六兩銀子買來的‘藏鋒閣’長劍,騎著二驢滴滴噠噠繼續前行。


    雖說這幾年當中,倪千羽曾數次表示要重金打造一對刀劍送給他,卻都被楚秋拒絕了。


    趁手的兵器確實難得,用得最順手的玉鱗刀送給燕北以後,楚秋便淡了這份心思。


    他這些年轉而磨練大雪龍拳等功夫,倒也沒覺得不方便。


    今日買這把長劍,不過是一時來了興致。


    隨著越發靠近城池,道路兩旁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楚秋慢騰騰地爬下驢背,抖落一身塵灰,牽著二驢跟人群一同前行。


    城牆上,浮雕字跡寫著‘平山’二字。


    粗略一看,這座平山城的規模,怕是要比慶城大了數倍。


    峙州富饒,遠非豐州可比,這座平山城顯然不是中心大城,卻也有如此規模,楚秋笑著咂舌道:“也算是進城了啊。”


    二驢吹了吹嘴唇,仿佛說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說。


    待到入城後。


    前方人群很快就傳來一陣驚呼。


    人頭攢動,有瞬間的慌亂,很快就恢複了秩序。


    楚秋仗著二驢體格高大,擠到前排,見是兩個持刀握劍的江湖人起了爭執。


    幾句口角後,其中一人冷笑道:“口舌爭鋒無用,敢不敢上‘極樂擂’試吧試吧!?”


    此話一出。


    周圍人群更是爆發出陣陣嘩然。


    楚秋像是被逗笑了,隨後喃喃道:“極樂擂?這名字……夠有個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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