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軍閥混戰,時局不穩,他們陰錯陽差之下,進山成了土匪的幫凶,女的管帳,男的就當了軍師,幫著土匪頭子出謀劃策。直到後頭抗戰勝利,土匪頭子接了另一邊的委任狀,他們夫妻見勢不對,逃下山一路逃難到了小灣村。”


    “他們夫妻不敢暴露當過土匪的事,更不敢暴露之前資本家小姐的身份,就用當過苦力來遮蓋。包括他們的行為舉止,都裝的和沒受過教育的苦力一樣。所以才會沒人發現他們的破綻,這一住下來就是這麽多年。”


    辛墨濃就象聽天書一樣聽著這一切,他原以為自己替父親正名的經歷已經堪稱離奇,沒有想到柳家也不遑多讓。


    他現在才明白,為什麽王桂花聲稱自己是接受掃盲班的教育才識的字,可是卻能聽得懂他說的各種成語或是典故。


    也明白了為什麽和王桂花熟悉之後,她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舉止,都顯得比她的同齡人更從容幾分。


    而在外頭,她扯著嗓子說話,大聲的與人爭吵,都帶著幾分刻意。


    辛墨濃臉上帶著幾分複雜,“夏老打算怎麽辦?”


    “老黃曆了,還去翻他作甚麽。這件事之後,一筆揭過。”夏老的意思很清楚了,他們雖然曾經當過土匪,但不是首犯,頂多算是從犯,現在翻出來算舊帳沒有意思。


    這件事一過,算上葉悠悠的功勞,正好把他們的事給平了。官方平下這件事,以後就不用擔心再有人拿著他們家出身的把柄,去找他們的麻煩。


    “我替悠悠,先謝過您了。”辛墨濃站起來,畢恭畢敬的鞠了一躬。


    “好了,走吧。”夏老揮揮手,今天他有點累了,想休息了。


    “是。”辛墨濃告辭出來,直接去了葉悠悠家裏,正好柳滿紅不在,葉悠悠和王桂花都在家。


    王桂花坐在門口織毛衣,葉悠悠坐在裏頭的窗戶跟前做功課,王桂花時不時抬頭朝葉悠悠的方向看一眼,露出一臉笑意。


    一老一少的溫馨日常,每一天都在這樣上演。


    辛墨濃遠遠看著,生活的動人之處,永遠都藏在這些小小的細節之中,讓你感受到愛和被愛著的幸福。


    還是王桂花先發現了辛墨濃,沖他招手道:“怎麽不進來,在外頭傻站著,日頭不曬啊。”


    “我不怕曬的。”辛墨濃走了進來。


    “是成績出來了嗎?我不會沒有考好吧。”葉悠悠出來,看辛墨濃的臉色好像不是太好,有些奇怪的問道。


    “沒有,你考的很好,全年級第一。我跟教導主任提過你跳級的事,他說開學前讓你去一趟,如果能通過考試就答應。”辛墨濃有條不紊的說起學校的事來。


    可是葉悠悠還是知道,他一定有心事。


    “快去寫作業吧,我有點事跟王奶奶商量。”辛墨濃揮揮,讓葉悠悠進了房間。


    王桂花把板凳挪到院子裏,也給辛墨濃遞了一個,“咋了。”


    她也看出來,這孩子有心事。


    “瓦勾寨這個名字,王奶奶還記得嗎?”


    辛墨濃一說完,王桂花的臉就唰的一下子,白的嚇人。


    “還是,躲不過去了嗎?”王桂花慘然一笑,這麽多年了,關於自己的身份她不敢提及半個字,她原以為這些事都過去了,沒想到,又在今天聽到這三個字。


    “王奶奶別擔心,你們不會有事的。”事實上,幾年以後就算王桂花親口說出當年的事,也沒什麽問題了,辛墨濃隻是希望求證一下自己的推測,關於一個人的推測。


    王桂花疑惑的看著他,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王奶奶,時代是在進步的,亂世之中,被逼迫的選擇,並不是你們的過錯。”辛墨濃輕聲安撫她,“柳滿江是不是知道這些事,才失蹤的。”


    王桂花反而比他還震驚,“難道,他,他真的還活著。”


    辛墨濃點頭,“是,還活著。”


    難怪,難怪,王桂花在心裏不斷的念著,她一直懷疑葉悠悠私下和柳滿江有聯繫,才能搞來那麽多的錢和票。現在辛墨濃這一肯定,她就越發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陷入回憶之中的王桂花,捂住眼睛,平靜了半天才哽咽道:“好,太好了。隻要活著,哪怕他一輩子不露麵,都好。”


    談到兒子,王桂花連連嘆氣,“我和大令都沒想到時局會這樣變幻,我們自詡聰明,卻在兩個孩子的教育上,失策,大大的失策。”


    麵對辛墨濃,她頭一回有了傾訴的欲望。對誰都不能說的話,現在有了知情人,倒是可以說一說了。


    算一算柳滿紅的年齡,她是王桂花的第一個孩子,當時正好槍/斃了一批土/匪惡霸,又在進行大型的人口普查,四處抓捕逃犯,這讓他們處於身份會不會暴露的極度不安之中。


    小孩子藏不住事,為了不讓柳滿紅與眾不同,也為了更加的融入小灣村的生活,他們放任了柳滿紅的教育,甚至到他們自己也使勁的忘掉以前的習慣,重新學習當一個農民。


    後頭生活日漸安穩,柳滿江出生,他們夫妻才開始操心孩子的教育。柳大令說女兒的性子象了她的奶奶,大大咧咧沒有心眼,幹脆就在農村簡單過一輩子,隻要自己開心就好。


    對柳滿江則下了功夫教導,還送他去讀書。


    “早知道,我們就不該送滿江去讀書。他本來就遺傳了他爹的精明勁兒,再一讀書更不得了。滿紅懵懂無知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到我們家跟村子裏其他人家的不一樣。後頭他爹不在了,他便朝我跪下,讓我告訴他,他爹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王桂花輕輕敘說著,“我知道他這個人,不達目的不會罷休,便想他也這麽大了,告訴他真相,讓他知道輕重,也就不敢再去翻舊事了。沒有想到,他緊跟著就出了事。”


    “那柳老先生?”


    “真的是意外,當年化肥太緊銷,到處都買不到,他拿了介紹信去省城幫公社買化肥,被車子撞到。司機把他送去醫院,救治不及時,還是去了。”王桂花說完,抹掉了流下的眼淚。


    第63章 真木匠


    辛墨濃有點不明白,既然柳大令真是死於意外,柳滿江為什麽會假死脫身,隱姓埋名那麽長時間。


    他隻記得,有一次柳滿江喝醉了酒,提過一句為父報仇的話,然後便是失聲痛哭,說如果他不去為父親報仇,也許母親妹妹和外甥女都不會死。


    他做的到底是對還是錯,他自己糾結了一輩子,以至於最後鬱鬱而終。


    辛墨濃就算現在想找柳滿江也沒處著手,他根本不知道這些年柳滿江在什麽地方,又幹了些什麽。他們相遇是很多年以後的事了,而他對自己的過去一向都絕少提及。


    如果不是喝醉了酒,恐怕就連這些辛墨濃也不會知道。


    “王奶奶,悠悠來了。”辛墨濃看了一眼她的身後,輕聲提醒道。


    王桂花趕緊平復心情,迎上葉悠悠的詢問,“沒什麽,說起小灣村的事,有點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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