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愕然。


    一眾房首看向寧誠的眼神,隨即便多了幾分輕視。


    這麽明顯的坑還主動往裏麵跳,隻能說這人的官場素養實在是有限,想想這貨當初能夠上位,根本就不是靠自己的能力。


    一半靠李容,另一半靠運氣。


    至於上位之後能夠破天荒迅速打開局麵,那更是靠著一身蠻力誤打誤撞,隻能說有些人真的是老天爺賞飯吃,運氣實在太好。


    不過,運氣總有用完的時候。


    何況人要是沒有自知之明,運氣再好也遭不住揮霍,畢竟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李容也是震驚,雖然知道寧誠這麽做其實是為自己解圍,可終究還是太過弄險了。


    “這不合規矩,有資格與一縣民意對話的隻有縣衙主官,你現在還隻是一介房首,級別不夠。”李容無法在眼下場合與寧誠私下交流,隻能用這種方式表態。


    “李主簿此言差矣!”


    王彥慶笑了:“朝中那幾位大人常說要不拘一格降人才,像小寧這樣的年輕俊彥,正是該給他多加擔子的時候。


    年輕人嘛,就是要多經點事才能成長!


    咱們這樣的老家夥就別賴在前台了,李主簿你壓著他雖然是出於愛護之心,可換個角度看,何嚐不是堵了人家上進的路呢?”


    一番話聽下來,不知情的人恐怕還真以為是李容在打壓寧誠,而他王彥慶才是提拔寧誠的伯樂。


    李容正欲反對,無論如何,哪怕他自己出麵都不能讓寧誠跳這個火坑。


    他已經到這個年紀了,對於仕途雖然有些執念,但真到必要時候也不是放不下,說到底他身為稷下社的元老成員,真正價值從來都不在官場之內。


    可寧誠根本不給他機會,給了他一個示意安心的眼色,隨即便對王彥慶等人點點頭:“我去去就回。”


    看著寧誠大步離開的背影,全場默然,隨即哄笑。


    “去去就回?我們是不是還得給他溫一壺酒來?”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有意思,這是要給我們表演溫酒斬華雄呢!”


    “你還別說,以他的性子搞不好真要見血,縣丞大人,保險起見還是派人看著點吧,萬一真被他搞砸了激起民變,那可就真的麻煩了。”


    聽著一眾房首的奚落,李容無語的搖了搖頭。


    當年就是因為見多了這種嘴臉,他們幾個人才創建了稷下社,立下雄心壯誌,要讓整個大周的風氣肅然一新!


    如今稷下社雖然已初具規模,他三十年的蟄伏也頗有成效。


    可終究還是任重道遠。


    很快,外麵傳來一陣喧嘩,寧誠的出現顯然刺激了群情激奮的新陽縣民眾。


    李容不由心下一沉。


    他對寧誠是很看重的,不僅僅是因為女兒的緣故,也不僅僅是因為爺倆對脾氣,而是在寧誠的身上看到了稷下社的未來!


    若不然,他又豈會輕易將自己三十年的研究成果扔給寧誠。


    要知道那可不是他一個人的成果,而是整個稷下社的共同成果,在做出那個決定之前他可是專門跟其他幾位創始人通過氣的,其中就包括當今如日中天的那位正二品刑部尚書!


    宋長坤這次過來,雖說是為了公務,但其實有一大半原因是為了考察寧誠。


    隻不過這種考察都在潛移默化之間,考的是細節,察的是心中是否有鬼。


    而到目前為止,宋長坤對寧誠的評價極高,甚至還在他李容之上,若非如此也不會當著寧誠本人的麵主動點破帝王路徑者一事。


    當今的朝廷中樞風向,帝王路徑者雖已不是見光死的存在,可終究還是極度敏感的人物。


    一旦成長到了高位之後,更是隨時會成為權力漩渦的中心。


    哪怕是如今的稷下社,想要護住一個帝王路徑者也絕非易事,尤其若是想讓他安穩成長起來,整個稷下社都必然要付出巨大代價。


    李容對此給出的答案是,值得。


    宋長坤對此給出的答案同樣是,值得。


    可即便對寧誠再怎麽有信心,也改變不了寧誠如今隻是一個官場新人的事實,這種時候讓他獨自出麵去處理如此棘手的突發群體性事件。


    別說成功,即便隻是單純不讓局勢惡化的可能性,都無限趨近於零。


    不是李容不相信寧誠的能力,而是他很清楚,這件事情背後就是王彥慶在推波助瀾。


    拱火永遠比平息眾怒容易得多,何況彼此的影響力本就不在一個量級!


    外邊的喧嘩聲越來越大,其中還夾雜了一陣陣的哀嚎聲,此起彼伏。


    “見血了!我就說要見血吧!這下事情鬧大了!”


    “哎呀這個寧誠,你幹不了就幹不了嘛,大事當前逞什麽能啊,淨給大家添亂!”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一眾房首當即落井下石,毫無懸念把鍋全部扣在了寧誠的頭上,有人甚至幹脆提出,將寧誠就地免職以平息眾怒!


    王彥慶半吟半笑,穩坐釣魚台。


    李容則在心中暗暗做出了決斷,這次哪怕動用稷下社的能量,也必須把寧誠保下來。


    稷下社從來不是一個高調的組織,每一個成員對於動用組織能量,也都一向極為克製,以免樹大招風惹來其他派係的打壓。


    但這一次,李容決定破例。


    寧誠可以經受風雨,也可以遭受挫折,但絕不能被人以這種方式算計打垮!


    他李容什麽都好,就有一個毛病蟄伏了三十年都沒能改掉,他太護短。


    這時王彥慶忽然開口道:“李主簿,咱們新陽縣的民眾一向最是通情達理,我們這些做官的隻要拿出實實在在的行動,不再說那些空話套話,他們其實都會配合。


    我再說一句,順應民意比什麽都重要,包括你我頭上的官帽子。”


    李容明白,這就是對方最後的通牒。


    隻要自己點頭,他就會出麵“安撫”此刻堵在縣衙大門口的所謂民意,出師不利的寧誠雖然會落個灰頭土臉,但總不至於一蹶不振。


    正當這時,寧誠的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縣丞大人說的是,民眾確實很配合,他們已經散了。”


    全場愕然。


    正準備勝利收官的王彥慶愣了半晌:“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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