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這是……怎麽了?”門口的侍衛見他踉蹌而來,隻當他仍舊是狀態不好,身子抱恙,便伸手來扶他。謝景晟一甩手,推開來扶他的侍衛。


    隨即,他呆滯地轉頭看著一臉茫然的侍衛:“你說,本王待王妃如何?”


    這侍衛雖說隻是謝景晟的侍衛,卻也是他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對於謝景晟之前的經曆,多多少少也有所耳聞。


    他對於花折枝的行為極為不齒。當時看謝景晟那樣對花折枝,不但從來沒有阻止,反而還曾經暗暗叫好。隻是王爺如今這狀態,顯然是依舊放不下花折枝……


    侍衛低頭,沉聲道:“說實話,卑職覺得並無不妥。當年王妃那樣對待您,落井下石。世人都說雪中送炭好過錦上添花,王妃卻……”


    謝景晟示意他別說了,轉而問身後其餘幾人。


    “你們也這樣覺得麽?”


    幾人對視一眼,不知道王爺為何好端端問起這個。武陵王府裏的人都知道,那個已經故去的王妃是武陵王的逆鱗,觸之即死。


    可當時王妃還活著的時候,王爺卻是百般刁難羞辱。他們也不知道王爺究竟想聽什麽,隻得是試探性的點點頭。


    謝景晟麵無表情,徑直進入花折枝的院子,鎖了門,不許任何人進來。


    等到房內隻有他時,謝景晟才徹底撕下那張不在乎的麵具。他怎麽不在乎?


    他太在乎了,他當時眼睜睜看著那板子一下又一下的打在她身上,他看著她背後血肉模糊的一片,混合著木刺和髒兮兮的灰塵。


    他的心也在痛。


    他一直在想,但凡她開口求饒,他就既往不咎。可是他忘了,她性子自小就倔強,從不輕易求饒,寧願硬生生的受著,也不願意開口說一句軟話。


    他記得,花折枝從前是最怕疼的,一點點小傷都能哭好久,揪著他的衣服袖子喊景晟哥哥,我怕疼。


    她怕疼啊!


    可她怎麽能傷成這樣,都不願意求他放過她?


    謝景晟另一隻手已經扣入手心,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眼前的毯子上還殘存深褐色的血跡,那是她傷了之後蹭上去的。


    他後悔了,可是她已經死了,他想陪她一道兒死,那日秦晨說的話便冒了出來——


    他說:“謝景晟,你沒資格陪她一起死,是你逼死了她,黃泉路上,她定然不會再想瞧見你!”


    謝景晟緊咬牙齒,將到了眼中的淚意又給憋了回去。


    秦晨的世子府。


    月上中天時,秦晨才平複好心緒,回到花折枝的院子。他見花折枝的房門開著,便想著她興許還沒睡。隻是他邁步進屋,卻沒瞧見花折枝。


    “怎麽回事,折枝呢?”秦晨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


    門口的丫鬟趕忙回道:“小姐說想四處轉轉,可這會兒都沒回來,秀月姐姐已然去尋了。”


    秦晨擰眉,但府外守衛不曾向他稟報過她出府的消息,稍稍安了心,負手又往外走:“本世子去瞧瞧,她往何處去了?”


    那丫鬟指著右側的小路:“小姐往這邊去了,今夜府內燈火通明,四處都有人,世子不必太過憂心。”說完,那丫鬟便要上前為秦晨打燈籠。


    秦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裏含著警告的意味:“無礙,你守在這裏便好,這世子府的路,本世子還是認得的。”


    那丫鬟趕忙低頭退了回去,一時間羞得滿臉通紅。旁的丫鬟冷睨著她,嘴角掛著嘲諷的笑意。


    秦晨也不管她們之間的心思,徑自往花折枝去的那條小路尋了過去。


    隔著老遠,他便聞到了一股醉人的酒香。他神色一淩,立即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小路深處,一片梅林裏。


    花折枝趴伏在一個石桌上,手中還緊緊抱著一個酒壇子。


    那是她方才從一棵梅花樹下挖出來的,她拍開上頭的也聞不出是什麽酒,隻覺得聞著很香,她倏然就想大醉一場。


    酒極冷冽,入口辛辣,刺激的她冰涼的身子也燥熱起來。她沒怎麽喝過這樣烈的酒,幾口下去就有了醉意,小臉緋紅。


    在梅林裏,小亭中,看雪色是最好的。


    皚皚白雪飄零。越下越大,在月光下映射著點點銀光,好似天地間的汙濁都被掩藏起來了,塵世間隻餘這無暇的白。


    她半眯著眸子,看著紛紛揚揚的大雪,想起幼時謝景晟和她尚算懵懂無知,趁大人與嬤嬤不注意,二人跑在雪裏歡笑嬉鬧。雪落滿頭,謝景晟開玩笑般拉著她的手,附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折枝,你瞧咱們霜雪滿頭,像不像祖父祖母攜手白首的樣子?”


    她被凍得雙頰通紅,不住地朝雙手哈著氣。聽謝景晟這樣說,她伸出被謝景晟牽著的,凍得幾乎有些麻木的手,笑嘻嘻的拽著謝景晟的袖子,哆哆嗦嗦的笑:“雪色這麽美,折枝要跟景晟哥哥看一輩子。”


    然後,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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