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他無所謂地攤了攤手,道:「結果你也看到了,都不管用。」


    用過許多方法……


    邰笛在這雙腿上看到了許許多多的疤痕,有陳年疤痕,也有比較新的,有燙傷,也有刀傷,難以置信可怖的傷痕竟然都出於這雙腿的主人之手。


    他吸了一口氣,道:「你這種自殘行為……」


    「什麽叫自殘?」徐慳冷不防地打斷邰笛的話,他冷冷地反駁道,「能感覺痛的才是自殘。我這種頂多就叫做實驗。」


    實驗。


    又是實驗。


    邰笛懶得和徐慳廢話,他說道:「這就是你不跟我走的藉口?」


    徐慳沉默了一會兒。


    半晌後,他才指了指膝蓋上的淤青,道:「我沒你說得那麽厲害。即使過了十多年了,我一個人生活還是有困難,這些淤青就是我摔倒的時候留下的,而且這種失誤每天都要經歷兩三次,差不多都是家常便飯了,沒讓你看到過而已。」


    邰笛怎麽可能沒看到過。


    他隻是沒說出來。


    邰笛的目光穿透他,道:「所以呢?就這樣?就這樣你就可以把性命置之不顧?」


    「……」徐慳訝異地看了他一眼。在他心目中,這些都是隱藏在心底的秘密,讓邰笛知道,就是為了讓他知難而退。


    可……對方並沒有被嚇走?


    邰笛沉住氣,道:「你一個人不能妥善地生活,那就讓我來照顧你,讓我來做那個推輪椅的人。這不是很順理成章的事嗎?」


    徐慳妄想勸說他,可他才說了一個字,就被邰笛打斷了。


    「徐慳,你別裝傻。」邰笛緩了緩眼神,語氣變得溫柔了許多,「你難道不知道,我在追你嗎?你想拒絕我,那就拒絕好了。不要用這種蹩腳的藉口。」


    徐慳又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放下了那一大堆可有可無的理由,妥協道:「我跟你走吧。」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邰笛幫徐慳收拾行李。


    邰笛以為自己的東西已經夠少了,沒想到徐慳的更少。一來他沒有囤積糧食,冰箱裏隻有幾瓶度數很高的啤酒和幾包泡麵,以及一隻萎靡不振的蘋果。二來徐慳不怎麽為自己購置衣服,衣櫃裏春夏秋冬的衣服,籠統地加在一起,也不夠邰笛一個季度穿的。


    收拾到後來,邰笛問他要不要把他實驗室裏的藥劑一起打包走。


    徐慳竟然搖頭拒絕了。


    他說藥劑帶在身上逃亡不方便,配方之類的他已經記在心裏了,這種形式的東西不帶在身上也可以。


    若是普通人帶著一堆玻璃瓶當然棘手,可邰笛是有空間的人。他怕徐慳不帶他這些寶貝藥劑,走到半路會後悔地折回來,就想趁著徐慳不注意和搬家的混亂之中,神不知鬼不覺地開了那道門,把東西全都取過來。


    可誰知邰笛還沒行動,徐慳就把他叫住了。


    「東西都收拾好了。我們走吧。」


    邰笛心虛地回頭,道:「嗯,走吧。」


    徐慳正想自己推輪椅,邰笛連忙跑過去替他推,說:「我說出口的承諾就要做到。以後照顧你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徐慳見狀,也不執意自己推輪椅了。


    他們下了電梯,邰笛推著徐慳去了車庫,從口袋裏取出車鑰匙,按動車鎖的開關。隻聽「嘀」的一聲,掩藏在車庫深處的越野車亮起了車燈。


    徐慳有點驚訝,他說:「我還以為你比較喜歡跑車之類的。」


    邰笛的確喜歡跑車,事實上,這個車庫裏有他的三輛跑車,既然名義上是土豪,在車上他就要身體力行,絕對不能拉了土豪這一名聲的後腿。


    至於這輛越野車,省油,適合長途,車內容量大,完全是為了這次的末世量身定做的。事實也是如此,邰笛專門查了很多資料,問了一些專業人士,又參考了係統的意見,半個月前才敲定了這輛車。


    邰笛想要把徐慳抱到車裏。


    一路順從他的徐慳卻一反常態地沉默,隨後才說:「我來吧。」


    說著,他就用手撐著輪椅,艱難地把身體移到了副駕駛上。邰笛看他吃力,忍不住插嘴說:「還是我來吧。」


    徐慳靠著自己坐到了車裏,他搖頭說:「有些事情,我能讓你幫我做,有些事情,還是得我自己來。」


    邰笛天真地以為這是徐慳的自尊心犯了,他理解地點了點頭,然後把他的輪椅收到後座,隨後自己坐到了駕駛座上。


    引擎發動了,他們經過一番折騰,終於啟程。


    這種人心惶惶的日子,路上幾乎沒有人,目前也鮮少有喪屍的出現,邰笛開得一路順暢。


    徐慳突然說:「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你不知道?」


    徐慳問:「我該知道嗎?」


    邰笛笑嘻嘻地說道:「去你老家啊。」


    「……」


    徐慳哦了一聲,側過臉去看窗外的風景。


    路邊除了緊閉著門的店鋪,就是一排排光禿禿的樹,邰笛真不知道徐慳究竟在看什麽風景。


    很快,邰笛上了高速。


    徐慳又問了一句:「汽油夠嗎?」


    一大桶一大桶地備在空間裏呢。再不濟周圍也有加油站。


    「夠。」邰笛轉心把握著方向盤,所以回答得有點心不在焉。


    徐慳問:「食物夠嗎?」


    「……夠。」


    徐慳說:「我老家那地方比較冷,冬裝帶了嗎。」


    「……帶了。」


    徐慳還想開口。


    邰笛打斷他,分了些神問他,道:「你別賣關子了。你究竟要問什麽?」


    徐慳定定地盯著他的側臉,說道:「那你剛才說喜歡我……是認真的嗎?」


    原來在這等著他呢。


    邰笛裝模作樣地看了看他,故作深沉地說道:「你猜。」


    「……」


    徐慳被噎了一刻,他說道:「我不太了解你們同性戀。但是,我聽說你們有分上麵和下麵的,你是……?」


    邰笛差點笑翻。因為在開車,為了安全,他強忍住笑意,道:「對啊,有分上麵和下麵的。像我這種的,都是在上麵的。」


    係統真想翻一個大白眼,賜給這個睜眼說瞎話的宿主。


    如邰笛所料,此話一出,徐慳果然不說話了。


    邰笛以為徐慳默默難受去了。


    結果還沒過一刻鍾,徐慳犀利地指出來:「像你這樣的,在上麵,難道是他們所說的騎乘?」


    邰笛:「……………………」


    係統道:「哈哈哈。」


    第72章 末世麽麽噠6


    上了高速後車窗外麵就更加廖無人煙,溫暖的日頭照耀著光禿禿的馬路,不知為何,邰笛盯著它們看得時間久了,覺得其實這種風景也挺好看的。


    等到天快黑了,就有一種「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味道。蒼茫中的孤寂,寧靜致遠。


    邰笛幽幽地瞥了眼徐慳,道:「沒想到你還挺懂啊。」竟然還知道騎乘。說好的沒談過戀愛的直男呢?


    就是這麽直男給他看的嗎?


    徐慳彎起嘴角,道:「以前我在研究所工作的,認識了一個天天看這種小說和動漫的腐女,她經常和我科普這種』在她眼裏的常識『。什麽年下啊,人。妻受,霸道攻……有什麽說什麽,我也就聽進去一些。」


    人。妻受,霸道攻。


    邰笛是做不到前者了,他自以為是地覺得自己能逆襲成為後者。


    係統不屑地嘁了一聲。


    不過邰笛也抓住了幾個別的重要字眼。


    他誠心誠意地請教,問道:「研究所的工作挺好的啊,你怎麽就辭了?」


    徐慳低頭,不知所謂地笑了一聲。這笑挺冷的,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邰笛被他笑得汗毛豎起,導航儀提示後方急速越來一輛吉普車,他猛地一下回過神,凝神聚氣地目視前方,以免分神出一些小意外。


    這種工資高,福利好,設備也比徐慳自費的那些破銅爛鐵高端得多,除了沒有「家裏蹲」那麽自由自在,別的優點都能秒殺徐慳現在的工作。


    徐慳現在的工作說好聽點是醫生,還是搞研究的醫生,可拿的工資隻有政府的一點微薄的補貼,養活自己都困難,更不用說給遠在他鄉的父母親貼補家用。


    「你是不是以為……」徐慳的語氣有些古怪,「是我主動辭去的研究所的工作?」


    「難道不是嗎?」


    邰笛習慣了每個攻略對象都有個聖光普照的男主光環,萬萬沒想過徐慳是被炒魷魚了,所以他想當然地以為是徐慳自己辭去了那份優越的工作。


    徐慳略一搖頭,道:「不是,挺多年了吧,自從我這雙腿出意外沒用了之後,他們就不要我這個殘廢了,讓我好好回家裏養傷。」


    隻是沒想到一養就養了十多年。


    邰笛手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隨口問道:「我都忘記問你了,你到底是出的什麽意外?」


    徐慳沒回答,他隻是認真地盯著邰笛的側臉看。以前沒發現,自從這傻大款和他表白了以後,他就覺得這人越來越好看了。


    側臉線條利落但又不過分強勢,嘴角緊抿的弧度也很誘人。


    他想起了剛才提到過的「騎乘」姿勢,心頭微微一熱,多年沒有過的心理*竟然像幼苗似的簇簇地發著芽,茁壯成長起來。


    那輛吉普車橫衝直撞地從背後超越邰笛的改裝車,接著它原地打滑,猝不及防地橫埂在路中央,攔死了他們所在的車道。


    千鈞一髮之際,邰笛一腳踩住剎車,掛在車頂上的同心結前後晃悠了兩下。


    他們之前寄過安全帶,所以這種猛地剎車並不能引起什麽意外。一切有驚無險。


    邰笛怒視著前方的「程咬金」,忍不住在心裏罵對麵吉普車裏的人不會開車。


    哪知徐慳幽幽地笑了笑,他問道:「你不是想知道我這兩條腿是怎麽廢的嗎?」


    邰笛回頭,對上他自嘲的眼眸。


    徐慳仿佛在回憶,語氣中夾雜了不少悵惋,他看了看攔在他們麵前的吉普車,稍頓,說道:「就是這麽廢的。」


    邰笛一怔。


    「你還記得我剛才和你說的腐女同事嗎?」


    邰笛點了點頭。才前幾分鍾提到過的,他要是真忘了才奇怪吧。


    「她雖然有時候有點粗線條,但功底很好,人又活寶,別的同事都很喜歡她。」徐慳注視著前方的吉普車,此時那輛車的車門從裏麵被打開,三三兩兩地走出來幾個人來,「我和她關係也不錯,有一天聚會結束,我喝了點酒,她主動說要送我回家。結果路上為了顧及我這個醉鬼,她分神,然後出了車禍。」


    邰笛想說些什麽,但話提到喉嚨處,卻吐不出來。


    半晌,他才緩緩地問道:「後來,你那女同事……」


    「她死了。」


    吉普車裏下來三個人。兩男一女,他們對話了一番,就派了其中一個高個子的男人向邰笛他們這裏走來。


    「對麵的車也沒人活。」


    也就是說,兩輛出事故的車子裏,獨活下來的隻有徐慳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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