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029章未雨綢繆(一)
趕了一天的路，龍鋒已經是譏渴難耐，撥開白起遞過來的大陶碗，直接提起那個碩大的陶壺，便聽‘吱溜’一聲，一大陶壺涼水竟如長鯨汲水般的空了。隨即再接過白起手中的大陶碗也是一仰脖子，一飲而盡。
白起驚歎道：“大王依然是猛士本色！”
“鳥！少給老子來這些虛的，吩咐下去，叫他們動作快點，味道作得鮮辣些。”龍鋒卸掉鎧甲披風，往中軍大帳的虎皮交椅上一坐，口中直喚：“餓死了！……”近年來，由於無有重大戰事，龍鋒往軍營裏來得相對少了，整日和那些滿口之乎者也的文人大臣們討論安排國計民生，既煩瑣，又羅雜，還不得不為之。此刻到了軍營，和這些粗豪、率性的漢子處在一起，龍鋒有種說不出痛快。
“叫廚下立即做一大盆燉肥羊來，辣子多多益善。”吩咐下去，白起轉身又是一陣嬉笑，說道：“大王可要與末將比試吃肉？”
“好啊！正要如此！看你這小子長進了沒有？”龍鋒欣然答應，這吃肉的比試原來有個典故，龍鋒曾對他們這些侍衛說過：有時能吃、能睡、能做事！無時也能忍饑挨餓，堅忍不拔！方為真猛士大丈夫。此時，麵對白起的挑戰，又豈能不應戰。
兩人說笑一陣之後，龍鋒指著大案上的軍圖問道：“你在前沿也有大半年了，說說如若要讓你率兵打楚國的上庸。你如何打法？”
白起聞言精神一振，興奮地問道：“大王可是要向楚國開戰？”
“別瞎猜，隻說你的想法！”
“上庸有個甚打頭？”
“哦！”白起竟然對上庸不屑一顧，這叫龍鋒有些意外，不禁問道：“那你說，何地才有打頭？”
聽大王這麽一問，倏忽之間。白起大是興奮：“若大王統軍，白起為將。就是直搗郢都，滅了這個死而不僵的楚國也絕非難事！”
“嗬嗬！白起好大的口氣！若大個楚國，你竟想一口就給吞了！”巴鷹大笑著從帳外走進來。
恰好此時，白起的親兵用木桶，提了滿滿一桶羊肉進帳，熱氣蒸騰，香氣四溢。
白起拱手說道：“軍中簡陋。請大王將就！”
龍鋒笑道：“都說大碗酒、大碗肉乃是人生快事，這大桶肉又怎麽講？先別說了，都吃飽了再說事！”
白起連忙從親兵手中接過木桶，提出一隻羊腿放進陶盆，端到龍鋒案頭笑道：“大王先等會，等巴將軍說開始，我們再比試！”
“鳥！有這等好事，叫我看著？”巴鷹聽聞比試吃肉自然也要參與。不肯當這個裁判，一句話，三人竟是一齊大笑。
片刻之間，三大盆羊肉已經分定，三人相視一笑，便比試起來。白起埋頭苦幹。一手端著陶盆，一手抄起羊腿，連撕帶咬羊肉湯喝得呼嚕嚕山響，滿頭大汗速度也快得驚人。巴鷹卻是另一種吃法，從盆中拿起羊腿，拔出短劍，喀嚓幾下砍成五、六截，再分而食之，片刻之間大陶盆連湯帶肉也是一幹二淨！兩人幾乎是同時吃完，難分伯仲。
龍鋒今日一見巴鷹、白起這生吞活剝的氣勢。他是自愧不如。不禁笑道：“好小子啊！這等吃法，看樣子是練出來的了！”
白起將手在自己地衣襟上這麽一抹。嘿嘿笑道：“能吃方能打仗，大王教導，白起能不聽麽？”
“好小子！叫你多吃，你到是給記住了！”龍鋒的話音一落，但人竟是一齊大笑。
吃完之後，親兵入帳迅速地收拾完畢，龍鋒便又重提剛才的話。
由於大王問得鄭重，巴贏與白起便也認真起來，各自默然思索，想著該如何做答。不多時，巴鷹便開口說道：“楚國與我巴國乃是世仇，掠我族人、奪我夷陵，臣弟思及昔日國恥，每每熱血沸騰不能自己。如大王下令，臣弟願自領一軍，立即北上伐楚，揚我巴**威！”
龍鋒聽罷，覺得不得要領，心裏不禁暗自歎息了一聲：這個巴鷹隻是員猛將，打起仗來，也靈活，可就是沒有戰略性的思維。他就象大多數巴國氏族元勳一樣，忠心耿直，恩怨分明，任何時候說起與楚國的仇恨，都是咬牙切齒，任何時候說北上作戰，都踴躍萬分，既不想能不能打勝，更不問打得是不是時候。巴國部族被封做諸侯立國之後，路走得比任何諸侯國家都艱辛。數百年以來都是奮戰自保，在強大的楚國與蜀國壓迫下長期掙紮圖生存，數百年的拚死奮爭傳統，使巴國氏族大多養成了狹隘激烈的個性。那就是：疏離於天下大勢之外，耿耿於巴國苦難之中，隻要是對外戰爭，人人奮勇爭先！
巴鷹方才地言論大體上也就是這個意思，君王圖謀、國恥所在、熱血沸騰、堅請一戰！
龍鋒望著白起問道：“方才言之鑿鑿，滅楚不過是你舉手之勞，你說說看？”
白起慨然說道：“末將以為，隻要大王統軍，白起力戰便可，如此而已！”
“廢話！”龍鋒一拍大書案。
“大王問得抽象，白起不好作答！”白起坦然說道：“白起不知大王的目的，是要大打，還是要試探，是要奪城，還是要滅其國？如若大王隻是要一個上庸，大王隻許下令，末將請兵三千，上庸雖有楚軍二萬，但末將三日內也定能拿下！”說完，挺身而立，等候大王的發落。
龍鋒一聽，便立即知道自己問得不甚妥當，於是起身走到白起的麵前，猛然一拳擊向他的肩頭，白起不敢躲閃，硬挨了一下。不過他這次沒有象以前一樣被打個趔趄，隻是身形晃了一下。
龍鋒見狀笑道：“好小子！出息了！身板硬了！敢頂撞老子了！”
“大王英明！斷然不會計較！”白起依舊挺直腰板，但卻咧嘴一笑。
“那你就說說，我是應該真打好呢？還是試探一下，是奪幾座城池呢？還是滅掉這個楚國？”
“這個末將不知！”白起沒有去看大王已經慍怒的神色，繼續說道：“生死之地，存亡之道，該不該打？這種戰略上的東西，末將沒有考慮過。末將隻知如何打，如大王要取上庸，白起便有數種方法謀取，如大王要滅楚國，白起便有滅楚國地法子！”
巴鷹怒斥道：“狂悖！”
“讓他說完。”龍鋒打斷巴鷹，盯著白起說道：“我要是想要楚國呢？你如何打？”方才白起的話，他聽明白了，無意之間也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戰略與戰術的分家，便是從自己麵前這個未來的戰神開始。
在此之前，戰國時代的兵家將領，多是將戰略與戰術混為一談，如《孫子兵法》《司馬法》等等這個時期的兵法，都是從一個國家地全局去考慮戰爭，也就是戰略方針。《孫子兵法》開篇就是《始計》——即廟算，即戰略運籌。第一句話就是“兵者，國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這個論斷代表了中國兵家對戰爭的最高境界的審視。戰爭對軍人而言，是死生之地，對國家民族而言，是存亡之道。惟其如此，戰爭才是國之大事！《司馬法》則開篇就提出“以戰止戰”、“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的警世格言……凡此種種。
像白起這樣，隻談戰術，不論戰略的人。在這個時代，除開君主極為英明，自己能運籌帷幄決勝千裏，否則是絕無可能做到統軍大將的。龍鋒雖然深知他的長處，但還是想想聽聽他究竟有什麽法子，來滅掉這個死而不僵的楚國？
“大王請看！”白起說起自己大半年的想法，竟是心有成竹，渾身都充滿了自信，指著地圖朗聲說道：“這上庸與我接壤，用兵便利。楚國向來畏懼秦、齊兩國，而蔑視我巴國，其最大的糧倉，不敢建在靠近中原地江淮之間，也不敢建在毗鄰齊國地泗水之間，甚至也不敢建在江水下遊的姑蘇地帶，這東南地越國雖已衰落成強弩之末，但卻還有大國之名；這上庸房陵一帶，地處兩江之間的山穀盆地，與郢都所在的雲夢大澤相距僅六百餘裏，水路運糧很是便利。房陵北麵是秦國的商於郡，窮山惡水，多少年來秦國都不曾在那裏駐守軍隊。楚國認為這裏最安全，便在這裏修建了最大的糧倉。”
龍鋒聽了怦然心動，問道：“你是如何得知？”
“司馬錯大將軍在入秦之前，曾徒步考察過中原各國的狀況，對這些偏僻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如何用兵，也曾作了詳細的注解，末將跟隨司馬大將軍幾年，幫他整理過這些東西，因此知道。”
“司馬錯真是個大將之材，可惜被秦國擱置一旁了！”龍鋒長歎一聲，默然片刻之後，又道：“接著往下說！”
趕了一天的路，龍鋒已經是譏渴難耐，撥開白起遞過來的大陶碗，直接提起那個碩大的陶壺，便聽‘吱溜’一聲，一大陶壺涼水竟如長鯨汲水般的空了。隨即再接過白起手中的大陶碗也是一仰脖子，一飲而盡。
白起驚歎道：“大王依然是猛士本色！”
“鳥！少給老子來這些虛的，吩咐下去，叫他們動作快點，味道作得鮮辣些。”龍鋒卸掉鎧甲披風，往中軍大帳的虎皮交椅上一坐，口中直喚：“餓死了！……”近年來，由於無有重大戰事，龍鋒往軍營裏來得相對少了，整日和那些滿口之乎者也的文人大臣們討論安排國計民生，既煩瑣，又羅雜，還不得不為之。此刻到了軍營，和這些粗豪、率性的漢子處在一起，龍鋒有種說不出痛快。
“叫廚下立即做一大盆燉肥羊來，辣子多多益善。”吩咐下去，白起轉身又是一陣嬉笑，說道：“大王可要與末將比試吃肉？”
“好啊！正要如此！看你這小子長進了沒有？”龍鋒欣然答應，這吃肉的比試原來有個典故，龍鋒曾對他們這些侍衛說過：有時能吃、能睡、能做事！無時也能忍饑挨餓，堅忍不拔！方為真猛士大丈夫。此時，麵對白起的挑戰，又豈能不應戰。
兩人說笑一陣之後，龍鋒指著大案上的軍圖問道：“你在前沿也有大半年了，說說如若要讓你率兵打楚國的上庸。你如何打法？”
白起聞言精神一振，興奮地問道：“大王可是要向楚國開戰？”
“別瞎猜，隻說你的想法！”
“上庸有個甚打頭？”
“哦！”白起竟然對上庸不屑一顧，這叫龍鋒有些意外，不禁問道：“那你說，何地才有打頭？”
聽大王這麽一問，倏忽之間。白起大是興奮：“若大王統軍，白起為將。就是直搗郢都，滅了這個死而不僵的楚國也絕非難事！”
“嗬嗬！白起好大的口氣！若大個楚國，你竟想一口就給吞了！”巴鷹大笑著從帳外走進來。
恰好此時，白起的親兵用木桶，提了滿滿一桶羊肉進帳，熱氣蒸騰，香氣四溢。
白起拱手說道：“軍中簡陋。請大王將就！”
龍鋒笑道：“都說大碗酒、大碗肉乃是人生快事，這大桶肉又怎麽講？先別說了，都吃飽了再說事！”
白起連忙從親兵手中接過木桶，提出一隻羊腿放進陶盆，端到龍鋒案頭笑道：“大王先等會，等巴將軍說開始，我們再比試！”
“鳥！有這等好事，叫我看著？”巴鷹聽聞比試吃肉自然也要參與。不肯當這個裁判，一句話，三人竟是一齊大笑。
片刻之間，三大盆羊肉已經分定，三人相視一笑，便比試起來。白起埋頭苦幹。一手端著陶盆，一手抄起羊腿，連撕帶咬羊肉湯喝得呼嚕嚕山響，滿頭大汗速度也快得驚人。巴鷹卻是另一種吃法，從盆中拿起羊腿，拔出短劍，喀嚓幾下砍成五、六截，再分而食之，片刻之間大陶盆連湯帶肉也是一幹二淨！兩人幾乎是同時吃完，難分伯仲。
龍鋒今日一見巴鷹、白起這生吞活剝的氣勢。他是自愧不如。不禁笑道：“好小子啊！這等吃法，看樣子是練出來的了！”
白起將手在自己地衣襟上這麽一抹。嘿嘿笑道：“能吃方能打仗，大王教導，白起能不聽麽？”
“好小子！叫你多吃，你到是給記住了！”龍鋒的話音一落，但人竟是一齊大笑。
吃完之後，親兵入帳迅速地收拾完畢，龍鋒便又重提剛才的話。
由於大王問得鄭重，巴贏與白起便也認真起來，各自默然思索，想著該如何做答。不多時，巴鷹便開口說道：“楚國與我巴國乃是世仇，掠我族人、奪我夷陵，臣弟思及昔日國恥，每每熱血沸騰不能自己。如大王下令，臣弟願自領一軍，立即北上伐楚，揚我巴**威！”
龍鋒聽罷，覺得不得要領，心裏不禁暗自歎息了一聲：這個巴鷹隻是員猛將，打起仗來，也靈活，可就是沒有戰略性的思維。他就象大多數巴國氏族元勳一樣，忠心耿直，恩怨分明，任何時候說起與楚國的仇恨，都是咬牙切齒，任何時候說北上作戰，都踴躍萬分，既不想能不能打勝，更不問打得是不是時候。巴國部族被封做諸侯立國之後，路走得比任何諸侯國家都艱辛。數百年以來都是奮戰自保，在強大的楚國與蜀國壓迫下長期掙紮圖生存，數百年的拚死奮爭傳統，使巴國氏族大多養成了狹隘激烈的個性。那就是：疏離於天下大勢之外，耿耿於巴國苦難之中，隻要是對外戰爭，人人奮勇爭先！
巴鷹方才地言論大體上也就是這個意思，君王圖謀、國恥所在、熱血沸騰、堅請一戰！
龍鋒望著白起問道：“方才言之鑿鑿，滅楚不過是你舉手之勞，你說說看？”
白起慨然說道：“末將以為，隻要大王統軍，白起力戰便可，如此而已！”
“廢話！”龍鋒一拍大書案。
“大王問得抽象，白起不好作答！”白起坦然說道：“白起不知大王的目的，是要大打，還是要試探，是要奪城，還是要滅其國？如若大王隻是要一個上庸，大王隻許下令，末將請兵三千，上庸雖有楚軍二萬，但末將三日內也定能拿下！”說完，挺身而立，等候大王的發落。
龍鋒一聽，便立即知道自己問得不甚妥當，於是起身走到白起的麵前，猛然一拳擊向他的肩頭，白起不敢躲閃，硬挨了一下。不過他這次沒有象以前一樣被打個趔趄，隻是身形晃了一下。
龍鋒見狀笑道：“好小子！出息了！身板硬了！敢頂撞老子了！”
“大王英明！斷然不會計較！”白起依舊挺直腰板，但卻咧嘴一笑。
“那你就說說，我是應該真打好呢？還是試探一下，是奪幾座城池呢？還是滅掉這個楚國？”
“這個末將不知！”白起沒有去看大王已經慍怒的神色，繼續說道：“生死之地，存亡之道，該不該打？這種戰略上的東西，末將沒有考慮過。末將隻知如何打，如大王要取上庸，白起便有數種方法謀取，如大王要滅楚國，白起便有滅楚國地法子！”
巴鷹怒斥道：“狂悖！”
“讓他說完。”龍鋒打斷巴鷹，盯著白起說道：“我要是想要楚國呢？你如何打？”方才白起的話，他聽明白了，無意之間也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戰略與戰術的分家，便是從自己麵前這個未來的戰神開始。
在此之前，戰國時代的兵家將領，多是將戰略與戰術混為一談，如《孫子兵法》《司馬法》等等這個時期的兵法，都是從一個國家地全局去考慮戰爭，也就是戰略方針。《孫子兵法》開篇就是《始計》——即廟算，即戰略運籌。第一句話就是“兵者，國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這個論斷代表了中國兵家對戰爭的最高境界的審視。戰爭對軍人而言，是死生之地，對國家民族而言，是存亡之道。惟其如此，戰爭才是國之大事！《司馬法》則開篇就提出“以戰止戰”、“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的警世格言……凡此種種。
像白起這樣，隻談戰術，不論戰略的人。在這個時代，除開君主極為英明，自己能運籌帷幄決勝千裏，否則是絕無可能做到統軍大將的。龍鋒雖然深知他的長處，但還是想想聽聽他究竟有什麽法子，來滅掉這個死而不僵的楚國？
“大王請看！”白起說起自己大半年的想法，竟是心有成竹，渾身都充滿了自信，指著地圖朗聲說道：“這上庸與我接壤，用兵便利。楚國向來畏懼秦、齊兩國，而蔑視我巴國，其最大的糧倉，不敢建在靠近中原地江淮之間，也不敢建在毗鄰齊國地泗水之間，甚至也不敢建在江水下遊的姑蘇地帶，這東南地越國雖已衰落成強弩之末，但卻還有大國之名；這上庸房陵一帶，地處兩江之間的山穀盆地，與郢都所在的雲夢大澤相距僅六百餘裏，水路運糧很是便利。房陵北麵是秦國的商於郡，窮山惡水，多少年來秦國都不曾在那裏駐守軍隊。楚國認為這裏最安全，便在這裏修建了最大的糧倉。”
龍鋒聽了怦然心動，問道：“你是如何得知？”
“司馬錯大將軍在入秦之前，曾徒步考察過中原各國的狀況，對這些偏僻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如何用兵，也曾作了詳細的注解，末將跟隨司馬大將軍幾年，幫他整理過這些東西，因此知道。”
“司馬錯真是個大將之材，可惜被秦國擱置一旁了！”龍鋒長歎一聲，默然片刻之後，又道：“接著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