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將將睡下, 因為這個國度的靈異界並不太平,扶搖不放心江顏一個人,和她一起睡在主臥, 伏羲不睡覺, 他就坐在客廳當中。莫離和石偌鬧了一天也有點累, 倒在客房睡著了。饕餮還是喜歡看星星, 坐在窗前俯瞰夜景。“你喜歡那個小孩子。”伏羲驀然開口, 饕餮沒有回頭,隻是嘴角彎起一個弧度, 或許想到了什麽, 眼底都帶起幾分愉悅來。被說中了心事,他卻絲毫不慌亂。“幾千年了,我就碰到這麽一個合心意又有趣的孩子, 喜歡他是什麽奇怪的事情麽?”饕餮似乎看到了什麽,他俯下身去, 伸出他白皙的手, 然後拂去窗上的一個不起眼的小爪印。


    他慢慢站起來, 將屋子籠罩上結界。回過身,幻化出原型。果然,他執意否定江顏, 說人類揣測的並不是他,但是實際所差不遠。美麗的身體一瞬間成為泡影, 這隻巨獸眯起了眼睛。它有著一雙巨大的羊角, 一雙屬於獸類的眼睛眯起, 隱沒在黑暗中,力量湧動。伏羲與之對視,隻能看到深不見底的黑暗。身體有一點類似於獅子或者老虎,還是什麽說不清的獸,覆蓋在身上的並不是毛發,而是鱗片,有點像蛇類動物的鱗甲布滿巨獸的身體。


    有什麽不同了。之前的饕餮,身體顏色是全部黑色的,而如今,從他的大角開始,有一半正在慢慢褪色,一隻羊角已經變成了乳白色,而有小半張臉,變成了淺金色,一同變化的還有前爪的鱗甲。饕餮抖了抖,站起來,“看到了嗎?”屬於信仰之力的扭轉,也或許因為饕餮頓悟了破解惡意法則的方法,它在蛻變。雖然過程很緩慢,還可能有一點痛苦,但是這種蛻變,是從被壓製的凶獸向著不被惡意法則管控的瑞獸的方向在走。


    “天生我們來,這一點沒有辦法改變,但是選擇當一個凶獸,還是當一個瑞獸,全憑我高興。”饕餮笑了,巨獸長著能吞天的巨口,眯起眼睛,雖然看上去有些猙獰,但在伏羲眼裏,已經可愛很多了。“你還能悟到這一點。”他感歎著,確實如此,殺神以殺證道,神位為殺伐,但意義卻是拯救,道理是一樣的。不管用什麽樣的手段,有什麽樣的本領或者怎樣的出身,這些有時候是不能選擇的,比如饕餮。它是天授而來的凶獸,化形就是感世間貪婪之氣,化為貪婪巨獸,他本領天授而來,不可逆轉。但是當這種貪念被他所控製,他不再傷害無辜的生命汲取貪婪之氣,而吃邪神厲鬼的時候,他的意誌與世間法則一致,就會受到世間法則的認可。


    加上江顏之前出的《山海萬盛》以及她沒來得及自己宣傳的app,都給饕餮帶來了一部分信仰之力。凶獸也在保護華夏的土地和子民,那它與瑞獸何異?瑞獸之所以是瑞獸,也是天授,是祥瑞之氣所化,所以他們天生會保護萬物生靈不被邪魔妖鬼所侵擾,當他們心中有了貪婪、凶煞、狡詐這樣的負麵想法,瑞獸也會墮落。就像饕餮說的,當一個凶獸,還是瑞獸,全憑他高興。


    伏羲並不知道,饕餮隻是怕萬一做壞事遭雷劈,還連累他家小孩。#養個小孩逼迫凶獸上進,論養個孩子要以身作則三怪不歪的重要性#


    今天的奶爸,上進的打算改了自己的類別。雖然今天的饕餮也還是討厭神明和瑞獸,他可能想當個我行我素的瑞獸吧。


    等到天光乍泄,陽光從窗簾縫隙裏照出來,莫離揉了揉眼睛,打水洗漱,今天他要隱身跟著江顏去這裏有名的寺廟景點。石偌則團回貓的樣子,巴掌大小一點點——他還沒睡醒呢。莫離洗漱完畢之後,把他那粉藍色的牙缸懟回空間,另外拿出一套洗漱用具,擠上他最愛的海鹽味牙膏,吧嗒吧嗒跑去找饕餮,“噥,你要在顏顏醒來前洗漱,待會她要用浴室的。”


    手忙腳亂的一頓操作江顏終於被吵醒了,“早餐吃個三明治可以嗎各位?”帶孩子出行的既視感,江顏一邊洗漱一邊想著。一扭頭,發現饕餮正在看著莫離煎蛋,昨天從71便利店買的一小盒雞蛋,現在都被攤在鍋裏,莫離撒著鹽,饕餮切著火腿。扶搖打下手在拌沙拉,“吃油醋汁還是還是吃烘焙芝麻?”伏羲就淡定的回她,都行。


    偶爾吃點東西的神並不挑嘴,還順手抱起了從屋子裏搖搖晃晃走出來的小黑貓,“平常不見你這麽困呀。”黑貓趴在他身上又睡著了,回答伏羲的隻有呼嚕聲。嗯,貓是就算一天24小時也能恨不得睡25個小時的生物,不奇怪。哪怕是貓妖可能也抗拒不了周公的召喚吧。


    江顏熱了牛奶,正好早飯準備的差不多了,水果蔬菜沙拉撒上一半的烘焙芝麻醬,一半油醋汁,撒發著爽口清新的果蔬味道;麵包煎的焦脆金黃,撒發著麥子的香味,裏麵夾著煎蛋和切的很厚的同樣煎製過的火腿片,有一枚西紅柿夾在裏麵,芝士片在麵包與火腿間微微融化。牛奶撒發出醇香的味道,加了一點糖,沒有腥味。


    早餐是豐富的,出發前江顏背著包,裏麵的保溫杯裝了她自己昨天凍好的冰塊以及一大桶水,她今天要走一走這裏的一些寺廟。今天有人在寺廟裏祭拜,供奉果品,好像是祭拜自己的祖先,聽旁邊的人說,這一家是有錢人。有沒有錢江顏分辨不出來,因為他們都穿著素色統一的衣服。泰國的天氣真的很熱,石偌身為貓妖是沒有其他散熱方法的,江顏隻能倒出一點點冰水喂給他。巴掌大小的貓兒被捧在手心裏麵,江顏梳理著它的毛發,石偌就低頭舔幾口水。


    似乎有什麽在看他們,江顏順著感覺看過去,右眼看到了一個趴在這祭祀的一家人其中的黑衣服女人背上的嬰兒。也不能說是嬰兒,它長得很凶,臉有很大麵積的燒傷,眼睛幾乎看不到眼仁兒,都是白色的。咧開嘴,能看到一口尖利的牙齒,不似人類,反而像某種獸。


    它正盯著江顏手裏的貓,目不轉睛。石偌察覺到了,抬頭齜了齜牙,眯起眼睛,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像是生氣了一樣。黑衣女人也發現不對,她就看到了石偌,似乎有點害怕,用手捂著胸口,低聲念叨了幾句泰語。古曼童。


    怪不得這個女人隨身帶著紅色飲料。在來的第一天,去商店的時候她就見過,老板說這個不要亂買,是給小鬼喝的,她就記了下來。不管是老板嚇唬她,還是真的有這一說,她發現瓶子上的花紋有點詭異。女人悄悄地往地上倒了一點飲料,那個嬰兒安靜了下來。


    這個寺廟不算十分大,但是香火似乎不錯。泰國的僧侶看起來和其他的地方看似沒有什麽不同,一樣是袈裟和剃度。有一個僧人向她走來,“您好。”他的中文不錯,字正腔圓。“您好。”江顏有點疑惑,“請問有什麽事情嗎?”她還是把石偌捧在手心裏,貓兒抬眼看著僧人。饕餮看得到他身上纏繞的黑氣,泰國的巫師。


    “有些事情有點奇怪,所以想要詢問一下善信,這邊來。”僧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引她到佛殿中。陽光照不到這裏,寺廟供奉的佛像高大,金屬的冰冷感讓屋子裏有幾分陰涼。“您的這隻貓,是妖怪。當然,我這麽說您可能不信。”他伸出手要抓石偌,江顏避開他的手,就笑了,“我知道。”江顏看到了僧人手上畫的密密麻麻的符咒,這不是正規的僧侶。


    她輕輕撫摸著貓兒,“可那又有什麽關係呢,它沒有做過壞事,我也沒有做過壞事,那麽它是貓還是貓妖,都是一樣的。”她的話讓僧人噎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請善信割愛,將這隻貓妖讓給我,我願意重金購買。”江顏就搖了搖頭,“他是我們家的一份子,我怎麽能把家人朋友賣給你呢。”


    從僧人身後探出一個小腦袋,一個看上去四五歲的孩子,或者說,古曼童。他的皮膚是灰白色的,眼睛依舊全白,這個孩子的下巴都被燒沒有了。可能和古曼童的製作方法有關,她見到的這兩個都有燒傷。“你看得見啊,看起來似乎並不害怕。”僧人笑起來,有了幾分猙獰的味道。“這點伎倆還不至於嚇到我。”江顏依舊摸著貓,這點量,撐死了給饕餮加個下午茶或者零食禮包,連正餐都算不上。


    朋友,“你聽說過饕餮嗎?”江顏沒有開口,饕餮突然出聲了,僧人驚異的看著江顏,他看不到饕餮,但他知道江顏沒有開口,這不是腹語,聲音實在是太好聽了!但是這個聲音卻讓他不寒而栗,他低頭詢問那個孩子有沒有聽到,就發現孩子瑟瑟發抖。他在大殿中尋找著,眼睛不斷的搜索,“誰在說話?!”


    “饕餮。”饕餮露出了一個久違的微笑。上一次他這樣笑,是五胡亂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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