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一夜無話。


    清晨醒來,陸言同幾人告別,獨自溯大運河南下,前往杭州府。


    朱閑則是帶著杜少康和百餘壇早已釀好的酒,坐著大船回京,三人自揚州分開。


    杭州府離揚州不遠,順流而下,不出半日即達。


    一到杭州府,陸言就奔著江南雲章大會的舉辦地而去。


    古人雲,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杭州,古稱錢塘。


    等進入杭州城,尤其是臨近舉辦地西湖白堤附近,陸言才真正感受到古人所描寫的杭州之繁華。


    重湖疊巘(yan)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


    整個雲章大會的會場,坐落在西湖白堤之上,被一株株細柳圍住,兩邊便是裏湖和外湖,宛如怒濤卷起霜雪,綿延數十裏。


    陸言走在雲章大會的場地中,心說這名字起得高大上,但說白了就是書畫展銷會,唯一和京城紅橋畫市的區別隻是規模大了些,字畫高級了些。


    白堤兩邊立著擋風的棚子,各種字畫,都在棚子裏掛著,供人鑒賞。


    這雲章大會上,賣畫買畫隻是很小一部分,真正吸引無數文人墨客前來的,還是不沾墨香銅臭的“品字畫”。


    怎麽個品法?


    說是一幅字畫掛在那,哪位看上了,就去評鑒,一番評價說到主家心坎裏了,人家就把這字畫送你,不要錢。說白了是看個眼緣。


    再若是一幅字畫許多人都在評鑒,那就開啟比試,比誰說的更在理、更專業,水平差不多的,就動手,臨摹原畫,誰畫的好,這畫就歸誰。


    俗話說,江南的才子北方的將。


    江南之地才子文人多,有道是文人相輕,論及才華,誰也不服誰。


    故而這場雲章大會,自然而然成為騷人墨客比拚才華的秀場。


    陸言漫步於白堤上,見著不少青衫文士為了一副上等的名家字畫唇槍舌戰,心說江南果然是書畫和文道的天堂。


    “兄台,這畫怎麽說?”


    陸言來到一處攤子前,指著擋風棚子裏掛著的一幅畫問道。


    這幅畫,乃是他撿漏遇見的一副好畫,隻可以是個白描,缺乏色彩,故而無人問津,真要論起價值也不會低。


    “不賣,品,品對了,這幅畫就是你的。”


    “嗯,這畫色彩寡淡,以黑白為主,但卻並非是故意不上色,而是純粹的白描,且是一副半成品。”


    “半成品”三個字一出,攤主眉頭一挑,點點頭,隨後把畫取下來用油紙包好,遞給陸言。


    陸言連忙拱手道:“多謝兄台贈墨寶。”


    拿到半成品的白描水墨畫之後,他又相繼來到幾處攤子前,得了幾幅品相不錯的字畫。


    有些攤主並非是文人,不講究“品”,他就跟別人砍價,砍到合理為止,然後出手買下。


    畢竟當初秋闈那會,刻了不少碑,小兒辯日圖得到的一套詭辯論可不是蓋的,三寸不爛之舌,舌戰群雄,堪稱砍價密碼。


    至於品相更為拔尖的畫,那也不是沒有,隻不過都是一群人圍著擱那品,諸多文士才子也不是瞎子,看走眼一些隱蔽的畫作好說,可真正的名作,輕易不會走眼。


    陸言本意是不想和那些人爭得麵紅耳赤,直到他見著一幅畫。


    “此乃黃氏一派真跡,唯有才者方可得之,諸位不才,劉某隻好承讓了!”


    “哼,劉一本你好大的口氣,杭州府何人不知我趙潛才高八鬥,這畫怎麽著都得輪到我才行!”


    “黃氏一派姓黃,黃某也姓黃,五百年前是一家,這手稿,理應由黃家人拿到手,這叫認祖歸宗!”


    “我呸,黃默,你個粗人,你懂個甚得書畫,可快往後稍稍吧!”


    “......”


    諸如此類七嘴八舌的爭論,在各大名作的攤前發生著,文人是風雅隨和,可真要遇到古玩字畫這類雅趣,雖說不動手,但會爭吵起來,肚子裏那二兩墨水也不是開玩笑的。


    這不,陸言行至一處攤前,就聽到三人爭吵著,旁邊一群人看戲吃瓜,個別人表情沒落,看來是品字畫環節沒勝過這三位。


    當然,並非是這熱鬧吸引到他,而是因為幾人爭吵的對象,那副手稿畫,惹得他注意。


    不知諸位可還記得,當初陸言給落魄畫家黃仕盛刻墓碑,曾在生平中見到其把一副祖宗的手稿賣給吳中四才子之一的唐伯琥,也是那時候了解到了江南雲章大會。


    如今,他果真在雲章大會上再次見到那幅手稿,近在眼前,雖然並沒有見到唐伯琥這位畫作正主。


    “讓一讓,讓一讓!”


    陸言催動江湖氣強行擠到畫攤跟前,這幅手稿必須爭取到手,無他,隻因他曾用望燈術,看到生平中這手稿上的文氣之特殊,關乎著他往後的修行之道。


    “這位兄台,品字畫已經結束了,如今是三位才子的臨摹比試!”


    旁邊有人見著陸言硬生生擠進來,舉止不雅,不由眉頭一皺,有些不悅道。


    陸言略一拱手,笑道:“這幾位不是還在此,何來結束一說?”


    “幾位才子乃是要臨摹此畫,怎麽,兄台也要比試比試?”


    “正有此意!”


    陸言一笑,暗中催動當初京察陳千戶身上得來的道貌岸然術。


    瞬間,在眾人眼中,陸言的形象一下子變得高大起來,氣質也顯得儒雅,活脫脫一位翩翩公子。


    “既然這位才子也有心參與,那便請吧!”


    攤主也不知怎麽地,忽然平白對眼前此人生出好感,也不由得發話了。甚至連方才爭吵的三人,也停止吵嚷,點頭同意。


    “那就多謝諸位了!”


    拱手謝過,陸言從懷中取出點睛湖筆,蘸上墨,三人一同動筆,開始臨摹這幅手稿。


    筆走龍蛇,一炷香過後。


    “這,這是淺絳山水之法!”


    “不錯,這位陸兄台的淺絳山水技法,堪稱大癡道人在世!”


    對比四幅臨摹的畫作,哪怕其餘三人再心高氣傲,也不得不佩服,半路殺出來這位“程咬金”,一手水墨技法臻至化境。


    “唉,杭州府何時出了這等人傑,當真是劉某坐井觀天了!”


    “劉兄此言言重了,我等依然是才絕天下之人,不要因為個例而壞了心神!”


    周圍一眾人長籲短歎,陸言則是笑眯眯地接過油紙包好的手稿,他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別人的誇讚倒是其次,主要是拿到了這幅神秘的黃氏手稿。


    手稿之中,可是納氣境界往後,煉精的奧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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