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這麽一出鬧劇,實在毀人雅興,陸言也沒什麽心情聽書了。


    其實主要還是精氣神遭不住了,即便養了這麽久的氣,真要耗費幾個小時八方聚音法去聽書,還是勉勉強強。


    收起涼棚和桌椅,陸言回了刻碑鋪子,關門靜靜修養,等到日暮西山那會,終於有人把碑文給送來了。


    不錯,今天有碑刻了。


    陸言點火上燈,發現油燈的燈焰飄忽不定,看來這一趟有危險。


    他連忙取過一副硬木手臂,這是前些天出去買的一整塊硬木雕刻製作而成。


    陸言簡化了木偶替身之法,將製作一整個木偶改為製作一副木質手臂,提線遠程控製,操作起來也更便捷。


    更關鍵在於,他可以用一麵鐵盾擋在身前,也比原本的木偶身軀耐性更強,不至於隨便攻擊兩次就被衝爛。


    一切準備妥當,陸言開始刻碑。


    今天要刻的這位墓碑主人,名叫賀宏福,乃是京城大戶賀家的大公子,受家族蔭庇在朝廷混了個官。


    整天遊手好閑,別說是個官,卻隻會吃喝玩樂,公文都是交給手底下的人去批,自己都不一定能看懂,有名的二世祖。


    奈何人家祖上高功,家裏有錢,啥也不幹,日子依然滋潤無比,這俗話說飽暖思**,吃飽喝足了,不免就想愉悅一番。


    這類愉悅最好的去處,就要屬大運河上的遊船畫舫了。


    這遊船畫舫,美稱是這麽回事,但是再說通俗點,就是高級青樓,在大運河上往返,相當於移動的煙街柳巷。


    不同於城中的青樓勾欄一類的大眾窯子,這種高等地方在京城頂尖圈子裏麵可是相當受歡迎,美其名曰“風雅”。


    一些新晉的京官,你哪怕不嫖,也得上這畫舫上喝兩杯酒,曰“附庸風雅”,幾乎成了京城官場的潛規則。


    富二代、二世祖,各種達官貴人、富家子弟,更是喜歡往這遊船畫舫上跑,朝望京城兩岸風光,暮看揚州明月燈火,又有酒色作陪,好不自在。


    賀宏福也不例外,隔三差五就喜歡往畫舫跑,不同於別人找姑娘,他找男人。


    這遊船畫舫上麵,服務很廣泛,正經的有,不正經的也有;雞有,鴨也有。


    京城戲園子多,戲子也多,但名角甚少;其中有不少男旦,唱戲不太行的,就為自己謀出路:白天戲樓唱曲,晚上畫舫賣身。


    像是藍顏新那樣的,還停留在陪客賣笑階段;但是這遊船上的,就算是經過人事的主了。


    陸言心說好家夥,自己今天剛打跑一個男同,這又碰上一個。


    說是這賀宏福,早年在畫舫上就養著一位男優,常尋歡作樂,二人之間關係甚好;直到去年,那男優忽然消失,一問才知道,人回鄉祭祖去了。


    賀宏福納悶,前幾天還做得好好的,怎麽沒過兩天就突然回鄉祭祖去了?不過也沒多想就回去了。


    回去之後,問題出現了。


    賀宏福的頭麵部開始紅腫,看上去跟個豬頭似的;後來又開始發熱、憎寒,頭重腳輕,整個臉疼痛不堪,眼睛也睜不開,喘不上氣。


    這可把他嚇壞了,忙請醫館大夫來瞧,那大夫醫術尚淺,看不出什麽,隻以為是普通的寒熱病症,便開了幾副常規藥,讓先吃著。


    結果吃了大半年,不成,病症更嚴重了,喉嚨仿佛被堵住了一般,咽不下東西,吃不成飯,且經常口幹舌燥,精神恍惚,有一回在院子裏溜達,差點掉井裏麵。


    這下賀家上下都坐不住了,賀家老爺子豁出老臉,請來一位退休的太醫院院正。


    還是這老院正經驗豐富,醫術高深,身經百戰,見得多了,一眼就瞧出這是“大頭瘟”。


    什麽叫“大頭瘟”?


    這隻是一俗名,學名也叫痄腮,是瘟疫的一種。《醫方考》上說,這玩意也叫大頭風、時毒、蝦蟆瘟、撚頭瘟、大頭天行、疫毒等。


    染病的原因,乃是天行邪毒侵及三陽經絡,感受風熱時毒而引起的。


    賀宏福心說自己也沒去哪啊,唯一就愛去個遊船畫舫,可是去的人那麽多,也不見其他人得病啊。


    那院正還說,這玩意有傳染性,奉勸賀家上下趕緊搬出去。


    然而還不等賀家搬家,這賀宏福就不治身亡了。


    屍體送進太醫院,京城衙門追查疫病源頭,結果上遊船查了一圈,都沒找著誰有什麽疫病,所謂的時毒、天行邪毒,更是沒影的事。


    這事也就不了了之,屍體也沒勘驗出什麽花來,隻能送還賀家,辦後事給埋了。


    ......


    陸言從碑林圖中退出來,第一感受就是京城男同真不少。


    自己麵相生得也相當不錯,看來要好好保護自己了。


    再就是,這“大頭瘟”疫病,乃是疫病的一種,多生於西南濕熱之地,怎麽突然出現在了京城?


    就算源頭真是大運河上遊船畫舫,京城衙門廢物,沒查出來,那也不可能啊!


    大運河北達燕京,南至蘇杭,說白了活動範圍也就是北方到東南沿海,跟西南邊陲八竿子打不著。


    唯一的可能性,隻能出在賀宏福養的那位男優身上,那人是病毒攜帶者,且來自西南濕熱之地,來到京城,傳染給了賀宏福。


    這可真的是倒黴,怪不得人。


    不過這位男旦來京城也不是一兩年了,服侍過得各種老爺婦人也不是一個兩個,怎麽就偏偏給賀宏福染上了呢?


    還是有古怪!


    陸言看完賀宏福的生平,心說明天白天去遊船畫舫瞧瞧。


    喝不喝花酒的無所謂,就是單純好奇,想去探察一下“大頭瘟”的真相。


    若是真讓這“大頭瘟”鬧起來,整個瘟疫輻射京城,城裏一亂,他的日子也不好過,怕是魚都釣不成了。


    反正陸言現在有錢,前不久閑下來的時候,又去了琉璃街出手幾次,在一些普通的賭石攤上撿了些漏,賺了一筆。


    他可不敢再去大的賭石坊了,萬一再碰上朱閑,你這一出手就是質地好的料,人家想不起疑都難。


    目前陸言實力不夠,發育不足,所有事情還是講究一個循序漸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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