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著呢?


    陸言就見到,幾名劊子手把鬼頭刀放下,從大木桶裏麵取出一個個白花花的大饅頭,放在地上滾一圈,讓饅頭沾滿死囚的鮮血。


    沾血的饅頭,再扔回桶裏,哥幾個搬著桶,走到一邊坐下,就有一群人攥著白花花的銀子上門,去買這些紅得滴血的饅頭。


    這些人大多麵色蒼老,咳嗽著,買到饅頭的瞬間,渾濁的老眼中突然有了神采,瞅著饅頭上滴落的血,仿佛看靈丹妙藥一般。


    這還不算完。


    又見最前方的一名男子,一個健步衝上刑場,直接撲倒在一塊沾滿鮮血的青磚上,雙手高高捧起,舉過頭頂,呲著嘴巴,露出一口大黃牙,發出癲狂的笑容。


    “哈哈,這塊染血最多,是俺的啦!”


    隨後,他又一臉警惕,露出一副剛出銀行怕被搶的模樣,將染血的磚頭揣進懷裏,火速溜走。


    “拿了磚就想走?做夢,哥幾個攔下他!”


    五六個人迎上,互相扭打一團,似乎是為了那塊染血青磚。


    有人牽頭,隨後就是轟然般的爆發。


    百,千,萬!數不清的人衝上不大的刑場,你爭我搶,就為了那麽為數不多的幾塊染血磚頭。那場麵,比超市白菜打折大爺大媽排隊挑菜還要瘋狂無數倍。


    一個個憋紅了臉,匍匐在地上,雙手到處摸,不知道以為是誰家金條玉石灑了一地,這麽瘋搶。


    旁邊的劊子手那,則是相對平和,病懨懨的老頭老太排成一隊,挨個買過,不一會竟是賣完了。幾個劊子手提著桶走了,個別沒排上的人則是垂頭喪氣。


    兩處詭異的場麵,仿佛真的是把西市刑場變成了商行鋪子,做起了生意!


    但見刑場下麵的差役麵無表情,絲毫沒有製止的意思,仿佛已經見怪不怪了。


    陸言在一旁站著看,早已目瞪口呆,他是初來乍到這個世界,哪見過這陣仗?別說前世在藍星了,就原身的記憶中,那也沒見過啊!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jpg


    正巧不遠處有一位白衣玉麵中年,正抱臂一臉戲謔地看著前方,他便走過去搭話。


    “老哥,這,他們這是幹嘛呢?”


    “喲,小兄弟是外地人吧,剛來燕京?害,這是搶斷頭磚、賣人血饅頭呢,算是咱燕京城西市刑場的特色了!”


    中年介紹,西市每次行刑,都會在囚犯脖子底下墊一塊磚,待到行刑結束,再賣一批人血饅頭。官府也不管,任由百姓去搶、去買。


    “據說把這染血的斷頭磚帶回去,埋到家裏,能保佑子孫開枝散葉,還能聚攏財氣改善運氣;而那人血饅頭,據說是能治癆病,一群老藥罐子,指著那玩意續命呢!”


    “這麽神?!那您怎麽不上去,搶塊磚,買個饅頭?”


    麵對陸言問詢,中年灑然一笑:“咱?咱家一不缺錢,二不缺人,三又沒癆病,搶那磚頭、買那饅頭幹嘛?人家來這等著搶磚買饅頭,咱就來這等著看他們鬧,看戲、湊熱乎唄!”


    陸言一怔,四下一瞧,果然有那麽些人,站在原地不動,遠遠地觀望,麵露戲謔。


    得嘞,到哪都不缺樂子人和吃瓜群眾。


    “你看最先跑上去那人,石三狗,琉璃街的老賭鬼,就好賭石這口,這一賭,得,家財盡散!剛才搶到一塊斷頭磚,八成是要埋在祖宅,指著改賭運東山再起呢,嘿!”


    “你再看第一個買到人血饅頭那老頭兒,嘿,趙興商行大老板,得了古怪癆病,遍請名醫無用,藥石難醫,就指著每次刑場砍頭,來買人血饅頭吊命呢!”


    中年倒是個健談的人,不知從哪掏出一袋瓜子兒,邊嗑著瓜子邊笑著介紹個中趣聞八卦。


    “小兄弟,來點兒?”


    “嘿,那小弟就不客氣了!不知老哥怎麽稱呼?”


    “免貴姓朱,單字一個閑,閑人閑事的閑!”


    “哈哈,那小弟就鬥膽叫一聲朱老哥了!”


    朱閑從袋中倒出一捧瓜子,陸言接過,也磕起來,二人有說有笑,吃著瓜子看熱鬧。


    人血饅頭是早早賣完了,又過了一陣,哄搶也結束了,幾塊斷頭磚經過激烈地爭奪,都名花有主。


    多數人垂頭散去,少部分人不甘心,開始打起一些無意中濺到血的刑場青磚的主意,準備動手把這些磚頭刨出來,結果自然是被守衛官差給轟下去。


    你搶斷頭磚是一碼事,你破壞刑場又是一碼事,這刑場地麵的磚是公家財物,不能隨意損壞。


    陸言和朱閑倆樂子人一瞅沒熱鬧看了,瓜子也磕完了,索性互道一聲,各自回去。


    ......


    陸言回到自家鋪子時,太陽都快落山了。


    回來路上還和一群官差打了個照麵,他都認出來了,是方才刑場上收屍那幫人。


    再瞧著縫鬼鋪那條胡同裏,橫著幾具蓋著白布的屍體。陸言明白了,這是砍完頭直接送去縫,縫完下葬。


    像是這種屍首分離的死囚,不縫,是要出亂子的。


    不過這些都是縫鬼匠去頭疼忙活的事,和他無關。


    陸言點火上燈,該幹活了。


    關上門,點上燈,屋內仿佛另一片小世界。


    今天的碑文冊子,說的是一個名叫呂堅的人。


    按碑文所說,這呂堅是個孤家寡人,媳婦都不曾娶過,也沒有後嗣。


    那是誰替他寫碑文辦喪事呢?琉璃街的一家大賭石坊。


    一條琉璃街,萬戶賭石坊。


    這說法雖然誇張,但也足見賭石風頭之盛。


    就跟前朝盛行蹴鞠一樣,本朝盛行賭石,這是火爆整個燕京城的大眾娛樂活動,上到王公貴族下到平頭百姓,有倆閑錢就想賭一把。


    比的就是誰能切出來料,玩得就是圖刺激,跟陸言前世的盲盒有點像,追求那種未知的歡愉。


    有人賭石就要有人切石,所以基本上隻要大點的賭石坊,都得養著百十個切石師傅,負責切石料。


    而這位叫呂堅的人,就是一位大賭坊的切石師傅。


    怎麽死的呢?


    碑文上也就大概提了兩句,沒細說,反正看著不像正常死亡。


    但是陸言不怕,他有能看到一個人生平!


    先催動望燈術簡要一瞧,周圍陰氣不太重,能刻。


    起手釘錘飛舞,金石交擊,碎石飛濺,刻完收工,一夜平安。


    碑林圖現,生平,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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