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卻盛情,蘇憶蔭跟著宋師言走了十幾裏山路,來到一所山村小院。


    天色已近黎明時分,屋裏的人已經起身,從門縫裏透出燈光。聽見院門打開的聲音,一個聲音從裏麵傳出:“是相公回來嗎?”蘇憶蔭聽出,正是邱素香溫婉柔和的聲音。


    “素香,你快出來我帶誰回來了。”宋師言聲音十分喜悅,仍可聽出對妻子的柔情。


    “嘎”的一聲,房屋板門打開,邱素香擎著一盞油燈出來。


    “素香姐姐!”。


    邱素香將油燈舉到身前,看清楚了是蘇憶蔭,“啊”的一聲驚呼。“憶蔭妹妹,是你,你怎麽會到這裏來,快進屋裏坐。”


    邱素香將油燈放在桌上,蘇憶蔭借著燈光環視屋內,屋中陳設十分簡單,卻收拾得整齊幹淨,在暈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溫馨。


    宋師言向妻子講述了,他如何擔心她獨自在家,沒有賣完字畫就連夜趕路回家。途中不幸遇上匪徒攔路搶劫,幸得蘇姑娘從天而降,保全了他的平安。


    宋師言從褡褳中掏出那幾兩銀子,遞給妻子道:“幸而這些銀子沒有被匪徒搶去,不然接下來幾天日子,我們怎麽過呢?”


    邱素香接過銀子,含淚埋怨道:“下次再遇到匪人,就把銀子給他們。隻要你平安,我們就算沒得吃的,也無所謂。”


    蘇憶蔭這才知道,宋師言拚命反抗強盜,是害怕賣畫辛苦掙來的錢被搶走,使他們夫妻的生活一段日子沒有著落。


    蘇憶蔭無處可去,暫時在宋氏夫婦家住下來。


    邱素香告訴蘇憶蔭,她從刑部大牢被放出來後,宋師言辭去了翰林院官職,從柳家莊將她接出來,兩人成親結為夫婦。為了過平靜的生活,他們搬到這小山村裏來住。


    由於宋師言沒有什麽積蓄,夫妻倆要靠賣字畫度日,但生活卻過很甜蜜溫馨。


    蘇憶蔭打心底裏為邱素香感到高興,可是想到以前被她斥為貪圖功名富貴的宋師言,都能拋棄前程,陪著心愛的人隱居山鄉,而司馬玉卻……,蘇憶蔭覺得心口一陣發酸。


    宋師言在家裏住了兩天,又到城內賣字畫。蘇憶蔭就和邱素香兩人在家裏麵。


    每天晚上,她們吃過了晚飯,收拾好碗筷,就一起出去屋後散步。屋後是低矮的小山丘,再往後是連綿不絕的巍峨群山,遠望像聳立的青色屏風。


    有一天,蘇憶蔭望見青色的屏風上升起一股濃重白煙,便指著問邱素香道:“素香姐姐,那山裏麵有人居住嗎?”


    邱素香答道:“好像有吧。聽村裏的人說,有個滿頭白發,胡須也全都是白的老頭住在山裏麵。那個老頭行為古怪,每月初一、十五都要拿著一把根本不存在的劍,到都城集市上去叫賣。”


    蘇憶蔭奇怪道:“拿著一把不存在的劍去賣,那有誰會買呢?”


    “是呀”邱素香道。提到都城集市,她就想起正在叫賣字畫的丈夫,再沒心思回答蘇憶蔭問話。


    蘇憶蔭遠望白煙出神,她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次她被誣陷殺人入獄之前,吳瑋和郭華兩位師兄因為好奇,追尋一個賣劍的瞎眼老人。


    事後吳瑋到監獄裏看她,說起他們在瞎眼老人那裏看到一柄奇異的寶劍。這把寶劍無形無質,肉眼完全看不見,卻真真實實存在,還將郭華的手臂割傷。


    正在蘇憶蔭想詢問,那個白發白須的老人是不是位瞎子時,一位農婦迎麵向她們走來。農婦是來請求邱素香替她即將出嫁的女兒,當陪嫁娘的。


    “宋家大嫂,你人長得體麵,又知書識禮。明天我家閏女出嫁,請幫我們這個忙吧。”


    宋師言經常不在家,邱素香常受鄉民的照顧,她當即應承。轉頭對蘇憶蔭道:“憶蔭妹妹,明天隨我一起”


    蘇憶蔭望著半空中經久不散的白煙,心中湧起一個念頭,她要那位白胡子老頭。於是推辭道:“我,我不習慣去太熱鬧的地方。”邱素香知道她性格喜靜,也就不勉強。


    第二天清晨,邱素香叮囑了蘇憶蔭幾句,“中午的飯菜我熱在鍋裏,憶蔭妹妹你餓了,自己拿出來吃。晚飯時我已經回來了。”


    蘇憶蔭答應了,送她出門。看著邱素香走後,天氣晴朗,太陽已經升起在空中,蘇憶蔭帶上院門,向屋後山上走去。她爬上小山丘,大致相了相昨天白煙冒出的方位,徑直向前進發。一入山中,綠陰遮天,滿山都是幾人合抱不攏的大樹,樹底下藤蔓叢生,幾乎無


    蘇憶蔭答應了,送她出門。看著邱素香走後,蘇憶蔭帶上院門,向屋後山上走去。


    天氣晴朗,太陽已經升起在空中。她爬上小山丘,大致相了相昨天白煙冒出的方位,徑直向前進發。


    一入山中,綠陰遮天,滿山都是幾人合抱不攏的大樹,樹底下藤蔓叢生,幾乎無路可走。蘇憶蔭心想,怎麽那位老人會居住在這樣人跡罕至的幽僻深山。


    樹茂林深,將太陽光都攔在外麵,也不知走了多久,蘇憶蔭仍然沒有找到有人居住的跡像。她開始懷疑自己走錯了路,又鼓起興致多走了一段路,終於泄氣。


    四周都是長樹木的深林,根本看不到一塊空地。她掃興的坐在一截裸露在外的樹根上休息,心想,什麽白胡子老頭,大概是那些山民編出來。這深山密林裏,哪裏有地方能住人呀。


    空山靜寂,鳥音啼囀。蘇憶蔭爬了許久的山路,感覺有些疲乏,聽著靜山鳥語,身心都放鬆下來。偶爾一低頭,看見鬆軟潮濕的地上,零星生長著白嫩肥大的蘑菇。


    蘇憶蔭記起昨天晚上,下了一場小雨,這些蘑菇是雨後生長起來。她十分高興,跑過去采起一朵,自言自語:“白蘑菇味道十分鮮美,我采回去給素香姐姐煮湯。”


    她扯斷幾根藤條,草草編了一個藤筐,一邊走一邊將采來的蘑菇放在筐內。不知不覺,藤筐內已經放滿了。


    蘇憶蔭直起身子,看著自己的勞動果實,心滿意足。她抬起頭來向前望,猛得大吃了一驚。


    前方,一個白發白須,和山民傳說一模一樣的老人,坐在離她不遠處一塊大石頭,手裏捧著一根似劍鞘非劍鞘的東西。


    白須老人低著頭,垂著眼瞼,好似已經睡去,又像是入定。蘇憶蔭仔細端詳他,最後將目光集在他的眼睛。他會不會就是那個瞎眼老頭呢?


    突然,老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我已年過古稀,苦苦尋覓三十年,始終沒有找到可以托付大事的人。唉!劍呀劍,你就隨著我老頭一起進棺材吧。”


    老人悲涼歎息一番,兩手使勁向兩旁一分。蘇憶蔭隻覺得耳中響起一陣龍呤鳳鳴,金玉相擊之聲,悅耳清脆,長久不絕。


    “好劍!”蘇憶蔭忍不住大聲喝一聲彩,馬上覺悟到自己唐突,掩住口忝然注視老者。


    老者似乎並不感到驚奇,隻是幽幽問道:“劍在哪裏?哪裏有劍?”


    蘇憶蔭天性單純,不會揣度別人心機,她望著老者手中,直接道:“劍就在你的手裏呀,老爺爺。”


    老者斷然一聲怒喝:“胡說!我手中哪裏有劍!”


    蘇憶蔭有些害怕,訥訥道:“其實我也沒有看到,隻是,隻是剛才聽了寶劍出鞘的聲音。”


    老者猛的跳下石頭,白眉下犀利的眼神,射出像獵鷹一樣的目光。蘇憶蔭被那攫人的目光,嚇得倒退了一步。


    “小姑娘,我有一把天下無雙的寶劍,你願不願意跟我去學習劍術呀?”老者命令的口氣多過詢問。


    蘇憶蔭搖搖頭,老實答道:“我不願意。”


    “你不願意?!”老者眉毛一揚,凝視著蘇憶蔭,仿佛在審視她,又似乎已陷入深思。


    一抹微笑出現在他嘴角,雖然顯得不懷好意,確實是微笑。


    “既然你不願意,我也不便勉強。但是小姑娘,你能告訴我,你住在哪裏?為什麽獨自一人上山嗎?”


    “我住在山下村莊,為什麽要上山來……嗯”蘇憶蔭覺得如實說出上山的真正原因,挺難為情的,於是將盛滿蘑菇的藤筐舉起,“我上山是來采蘑菇的。”


    老者仍然嘴角仍然掛著那絲微笑,看著蘇憶蔭,意味深長道“哦,原來你是來采蘑菇的,為了這些蘑菇,小姑娘你可走了很遠的路呀。”


    蘇憶蔭從老者語氣中,聽出了嘲諷。被別人發現撒謊,她的臉一下子紅了,急於掩飾道:“嗯,老人家#61573;我不能跟你學劍,我要回去了。”


    白發老者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小姑娘,你不要害怕。你不願意,我也不會逼你跟我學劍的。”


    蘇憶蔭的臉紅得更加厲害,她抱緊手中的蘑菇,慌張的向老者行了個禮,轉身向山下跑去。


    老者繼續大笑,直到蘇憶蔭完全跑出了他的視線。


    他望著前方,蘇憶蔭消失其中的枝葉茂密的那片樹林,目光如禿鷹般冷酷狡詐,“你一定會回來找我的。小姑娘”


    老者說罷,又揚聲大笑,山林的樹葉都被他不帶任何感情的笑聲,驚嚇的簌簌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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