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內到柳家莊不過二十多裏地,但司馬玉卻覺得山長水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他的坐騎白雪,仍是西域良馬,腳力矯捷奔行如風,他仍嫌太慢。恨不能自己脅下生翅,片刻間就趕到柳家莊。


    待得望見柳家莊前那排青青楊柳,司馬玉的心也似風中柳條般搖曳蕩漾起來。急忙催促白雪來到莊門口,門上莊客早得到主人吩咐,將他迎入莊內。


    還是在上次的那間廳堂,裏麵早擺上了一桌酒席。見到司馬玉走進院子,柳莊主快步迎了出來,走下台階上拱手道:“司馬大人,大駕光臨鄙莊,老夫幸甚。快請!快請!”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將司馬玉接迎至廳內。


    司馬玉想不到自己昨天才接任大理寺少卿,柳莊主便已得知訊息,改了口中的稱呼。他笑道:“莊主身在郊外,對都城中的消息卻很靈通呀。”柳莊主也是哈哈一笑,道:“大人用心洗脫吳賢侄的罪名。老夫心存感激,所以格外留心。”


    司馬玉道:“吳兄已被無罪開釋了,那真是太好了。”一邊說,一邊向席上各人看去。不禁大失所望,蘇憶蔭並不在席中。他差點立即站起來,要去找尋她。但如此失禮,終歸不妥,他想:“蔭兒就在這莊子裏,我且敷衍幾杯,乘大家不注意時,再去找她。”


    當下接過柳莊主遞來的一杯酒喝了,又拿起筷子夾菜。席上的酒是上好的陳年佳釀,菜肴也是精心烹飪的美味,司馬玉卻嚐不出半分滋味。他心裏揣測:“蔭兒現在哪裏?她知道不知道我要來?”又想:“呆會兒我見到她,要不要悄悄走近去,嚇她一跳。”


    他想到出神之時,筷子停在菜肴上方,麵帶微笑,看著被吃剩一半的清蒸大鯉魚神馳。柳莊主道:“這鯉魚是自家莊內養的,大人要是喜歡吃,回去時不妨帶上十尾八尾。”司馬玉輕輕笑起聲來,道:“我不要什麽十尾八尾,隻要她”說到“她”字的時候,猛然醒悟自己失態,連忙收住後麵的話。


    他羞紅了臉,不安的打量眾人,目光接觸到戴顏英涼冷的眼神。不由得羞中帶愧,低下了頭。


    突聽柳莊主歎氣一聲,道:“唉,過幾天又到我那位恩人朋友的祭日了。”司馬玉忙接道:“這位朋友定是柳莊主的摯交好友。人生痛苦莫過於親朋摯友生離死別,難怪莊主這樣傷感。”


    柳莊主深有同感道:“還有更令人痛心的事,這位恩人朋友的女兒正身陷囹圄之中。”說時又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蒼白的眉頭皺起。


    司馬玉先前出言寬慰,不過是為掩飾自己的尷尬,見柳莊主如此痛心疾首,轉而真心關切。詢問道:“柳莊主,這倒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柳莊主道:“一言難盡呀。我這位恩人朋友,生前也是朝廷命官。隻因為得罪了當今朝廷極具權勢的一位人物,慘遭殺身之禍。他的家人,男子入官為奴,女子淪入妓籍。”


    “唉,那位小姐冰清玉潔,如何能忍受那種肮髒齷齪的生涯。我原勸她忍耐一陣子,待尋找機會就救她出來。不料,她有一個弟弟被發配到無錫官府為奴,不堪驅使生了重病。她聽見弟弟生病的消息,不顧一切偷跑了出來。”


    司馬玉猛得想起臨行時,看見的那卷“官妓私逃案”。心念一動,問道:“不知那位小姐尊姓芳名?”柳莊主答道:“小姐姓邱,名叫素香。(.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邱素香、邱素香。”司馬玉心中默念了幾遍邱小姐的名字,不再多問。用手按住額頭,歉意笑道:“我酒喝多了,頭腦有些發漲。”柳莊主忙道:“我送大人去休息。”卻被司馬玉謝絕,道:“不用了。我到外麵走走,等酒醒了,馬上回來陪諸位暢飲。”


    戴顏英見他裝神弄鬼,心想:“你現在已經頭暈目眩了,還怎麽陪別人開歡暢飲。”她知道司馬玉醉翁之意,不在酒。正要出言阻止,司馬玉已站了起來。


    柳莊主吩咐兩名莊客好生照料司馬玉。司馬玉本要打聽蘇憶蔭的所在,便沒有推辭。


    司馬玉走到外麵,裝著無意間問道:“你們知道蘇憶蔭姑娘現在哪裏嗎?”一名莊客搶著答道:“我不久前進莊時,看見蘇姑娘站在莊後池塘邊,隻怕現在還在哪裏呢。”


    司馬玉問明了莊園池塘的位置,打發了兩名莊客,獨自一人去找蘇憶蔭。


    他從後院門出去,沿著莊後小道走了一段。果然看見蘇憶蔭麵對一個大池塘而立。他按捺住興奮的心情,躡手躡腳悄無聲息的走過去。滿懷著惡作劇的得意,悄悄伸出了雙手。


    蘇憶蔭左手拿著一枝薔薇花,右手摘撚花間花蕊。出一會兒神,將一顆花蕊投入水中。池中所養的各種魚兒,爭先恐後浮上水麵,鶼喋有聲爭食花蕊。


    司馬玉強忍住笑,雙手蒙向她的眼睛,滿以為能嚇她一跳。不料蘇憶蔭身子向旁一閃,卻是撲了個空。司馬玉笑聲脫口而出,歡笑中問道:“你手上的花兒有什麽好玩的,拿了這久許也不肯扔下。”


    蘇憶蔭捏著那枝薔薇花,轉頭向他臉上望來。司馬玉眼底柔光閃動,迎著她的目光。蘇憶蔭不似往日含羞避開,而是怔怔直視。司馬玉被她瞧的既是歡喜又有些靦腆。


    突見她輕輕搖頭,道:“不像,不像,為什麽會不像呢。”滿懷心事轉過身去,時而眉頭輕蹙,時而又回頭瞧著司馬玉。


    司馬玉猜不透她的心事,問道:“不像什麽?什麽不像?”蘇憶蔭答道:“你為什麽不像你呢?”司馬玉更加奇怪,道:“如果我不像我,那又像誰呢?”


    蘇憶蔭歎聲道:“為什麽你從來沒有對我那麽笑過。”司馬玉心中混亂一團,但覺一股情絲纏繞,當真是剪不斷,理還亂。他癡癡的望著蘇憶蔭,道:“你喜歡我怎樣對你笑?”


    蘇憶蔭道:“你,”她本來想說,你可以像對那位轎子裏的姑娘一樣對我笑。但總歸不好意思說出口。


    司馬玉仍是目不轉睛的望著她,道:“我一輩子都對著你笑,讓你看遍這世上所有的笑容。好不好?”蘇憶蔭終於忍不住,道:“這世上那麽多種笑,你怎麽笑得過來。你隻需像昨天那樣笑一下,便行了。”


    司馬玉皺起眉頭道:“昨天?昨天我是怎麽笑的呢?”突然眼中放出喜悅的光芒,道:“你昨天進城來找我了?”蘇憶蔭點點頭。


    司馬玉眼神更加明亮,問道:“你昨天在哪裏?怎得我沒見到你。”蘇憶蔭想起與他失之交臂的情形,沉默不語。司馬玉驀然醒悟,道:“你心裏不高興,為什麽不來對我說,卻要一聲不響的走開。”蘇憶蔭道:“你替吳師兄洗脫罪名,我心裏很高興。馬上回去將這件事告訴了師叔。”


    司馬玉再也忍不住,伸手環住她的腰,蘇憶蔭身子一顫,道:“你,你做什麽?”司馬玉馬上握住她的雙手,示意她不要說話。蘇憶蔭被他攔腰環抱,很想馬上掙開,但終於沒有。


    過了一會兒,才道:“你快鬆開我,被人看見了,那便羞死了。”司馬玉道:“你肯答應我一件事情,我就放手。”蘇憶蔭隻怕他一直這麽抱著,問道:“什麽事?”


    司馬玉輕聲在她耳邊道:“下次你見到我和別的姑娘說笑,心裏生氣。就直接過來打我、罵我,再不許生悶氣悄悄走開。”蘇憶蔭臉紅的更加厲害,道:“我,我哪有生過氣?”用力掙開他的環抱,轉身向莊內走去。


    司馬玉跟著走進莊內,見她一聲不響的往前走,隻怕是真生氣了。追上去笑釋道:“你不要生氣,聽我跟你說。我們的父親生前是好朋友,你知不知道?”蘇憶蔭頭也不回,道:“我知道。”司馬玉大吃一驚,停下腳步,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蘇憶蔭想起他方才所說,“你要是生氣了,隻管罵我、打我的話。”尋思道:我要是再瞞著他,隻怕他又要生氣著惱了,不知說出什麽話來。轉過身來道:“我娘寫了一封信,叫我拿著信來找你爹爹。”


    這件事太出乎意料,其間原委曲折如何,司馬玉也顧不上多問,隻道:“那封信呢?”


    兩人來到蘇憶蔭屋內。蘇憶蔭從包裹裏取出那封信,拿給司馬玉。司馬玉見封皮上寫著“司馬成親啟”,拿信的手一顫,這封信當真是寫給爹爹的。信中的內容會是什麽呢?他好幾次想撕開信來看。終於忍住,將信遞回去,道:“還是由你親自拿給我娘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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