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壯年男子重新站在司馬玉麵前。司馬玉笑問他道:“請問先生尊姓家居?我好照約定酬謝。”青壯年男子甚懂禮數,拱手躬身道:“小人賤姓宋,家父取名池。區區一介酒樓馬夫,不敢當先生二字。”


    司馬玉語調驚詫道:“先生是酒樓馬夫!我聽先生談吐,以為必定是讀書識禮,飽學之士。”宋池臉色微變,隨即道:“多謝公子誇獎。小人確實讀過幾年書,後來家道中落,為生計所迫才做了馬夫。”司馬玉搖頭惋惜道:“可惜,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宋池聽到連聲歎惜,不但沒有引起身世之感,反而狠狠問道:“公子為何突發感概?!”司馬玉道:“我歎惜國家少了一個正直讀書人,世間多了個奸狡凶徒。”宋池臉色刷的慘白,顫抖哆嗦道:“我使公子免受被垢,公子何故出言侮我。”


    司馬玉收起笑容,正色道:“宋池,我並未指名道姓,你何必惶恐不安。”宋池醒悟過來,匆匆道:“小人不敢強索酬謝,先行告退。”說完向人群中就走。司馬碣也看出端倪,急命衙役上前攔截。


    宋池推搡衙役,叫道:“官府仗勢欺人,天子腳下還有王法嗎?”他喊聲極具煸動性,引起周圍群情激昂。指責不平聲紛起:“嘖!嘖!為了賴一百兩銀子,就要把別人抓起來。”“這種人就應該讓他們被馬蜂蜇。”


    張公子、趙公子也隨聲附和:“司馬兄,你心痛一百兩銀子,我們幫你出好了。不要為了銀子丟了麵子。”


    司馬玉罔視一切非議,踏前一步,目光直視宋池,道:“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再喊冤不遲。”


    宋池道:“你又不是朝廷命官,我憑什麽要回答你的問題?!”


    司馬玉搖頭笑道:“原來你害怕被我問出破綻。”


    宋池臉色紅白不定,獰聲道:“要是我照實回答,公子又找不出破綻來,那便如何呢?!”


    司馬玉毫不遲疑,道:“一百兩白銀換成一百兩黃金,我雙手奉上,絕不食言。”


    宋池道:“我信你不過。”


    司馬玉解下腰間玉佩,道:“這塊漢白玉佩值過百金,我把它交給你拿著。”他的意思是,你怕我抵賴,我卻不怕你抵賴。就算我問出你的破綻,你故意將玉佩砸爛,我也是不在乎的。


    宋池臉色更加猙獰,道:“你有話就快問吧,不要故作姿態了。”


    司馬玉將玉佩交給衙差。開始問道:“幾天前,你所在酒樓的馬廄倒塌了。有這回事吧?”宋池答道:“這件事酒樓的人都知道。”


    司馬玉又道:“你找王二來修理馬廄。吩咐他一定要用又長又寬的木料。”宋池眼色狐疑,答道:“我想讓馬廄修的更加牢固。”


    司馬玉換了話題,問道:“鄧大人被害的那天晚上,是你首先發現凶手的?”


    宋池越來越鎮定,有條不紊答道:“那天晚上,我正好有事外出,又怕耽誤第二天的事情,連夜趕回。快到酒樓時,突然被一個凶神惡煞的大漢撞倒。他舉起刀向我一揚,馬上就向巷子裏趕。我被嚇懵了,等他走進了巷子,才敢放聲喊叫。此事當夜巡邏的士兵可以做證。”


    對方說得如此篤定,司馬玉反而不信。問道:“二更深夜時分,你看得清楚大漢的去向嗎?”


    宋池見問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漸漸警覺鬆懈,信口答道:“當時確實看不太清楚,我是憑感覺推測。”


    司馬玉若有所思:“唔,憑感覺推測。”他指了指仍然架在巷牆上的木板,道:“你從馬廄上拆下來的木板,長度剛好吻合巷子寬度,一定也是憑感覺推測。”


    宋池慌張起來,道:“不錯,那也是我估計推測的。你沒有問題了,恕我不客氣要拿走這塊玉佩了。”口中雖如此說,他急於離開此地,竟忘記去取玉佩。


    司馬玉道:“且慢。”回頭見一名參讚師爺正俯身向司馬碣報告事情。司馬碣滿臉疑惑,待師爺退到一邊,緩緩向他搖搖頭。


    宋池見此情形,抖了抖身上衣服,道:“公子,你再無話可問了吧。”司馬玉目光一閃,道:“請你將外衣脫下來。”


    全場一片嘩然,不知司馬玉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蓮兒更是瞪圓了雙眼,突然臉色一紅,側轉身去。


    宋池仰天狂笑,道:“宋池命蹇運乖,不幸淪為馬夫,卻也懂得廉恥兩字。是絕不會在大庭廣眾下脫裳露體。”司馬玉不動聲色道:“你既懂得廉恥兩字,也要懂得國法二字。”


    宋池笑聲嘎然而止,含恨帶恥怒視司馬玉,眼睛中似要噴出火來。司馬玉目光如劍,劈開這團帶著怨毒的野火,毫無半點妥協。


    司馬碣心想:“我現在出來幹涉,宋池更不會善罷幹休。不如就隨四弟去鬧,鬧出笑話來,還可以他年幼無知為借口開脫。”暗中向衙差遞了個眼色。


    四名人高馬大的衙差上前,一把揪住宋池。兩人按住他的臂膀,兩人前後一扯,將宋池上身外衣撕破扯下。宋池大叫道:“官府強行用刑,世上還有天理王法嗎。”圍觀人群騷動不安,眼見一場變亂即起。


    突然,幾名擠到最前麵來的人,憤怒狂吼道:“打他!打死他。”拳頭紛飛,如雨點般打在了宋池身上。衙差們攔阻不及,又有幾人衝上去,對著宋池拳打腳踢。


    大部分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相互追詢之下,才知道宋池外衣底下是一件染滿血跡的血衣。難怪他不肯除下外衣,原來是怕暴露了謀害人命的罪證。


    衙差勸阻住圍攻宋池的民眾,將他押到司馬碣麵前。


    司馬玉悄悄示意蓮兒,蓮兒會心一笑,隨他走出人群。一位姑娘跟隨他們的步伐,走到人群邊緣。眼見司馬玉和蓮兒走了過來,她招手叫道:“司馬,”突然高揚的手,停在了半空。司馬玉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蘇憶蔭垂下手,呆呆目送司馬玉走遠。隻見他來到一頂精致華麗的轎子前麵。轎簾從裏麵打起,一位美貌動人的女子,臉上帶著優雅的微笑,神態親密和他說話。司馬玉也低頭含笑,注視著轎中的女子,很認真的聽她說話。


    突然間,兩人同時燦然一笑,宛如天邊絢爛的彩霞映照在美麗的花朵上,綺麗動人,光彩奪目。


    蘇憶蔭眼見兩人關係不同尋常,卻不甚嫉妒,隻是怔怔看著,心裏湧起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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