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夏青山吃完早飯,開始收拾屋子,並不是她喜歡收拾,而是她見不得地上有灰。


    收拾好大堂,她看著大堂裏的筆墨紙硯,慢慢研好磨,開始寫字。


    雲天剛起,露出肌肉爆炸的胸膛,在樓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趴在欄杆上,靜靜看著眼前的完美女人。


    樓下,夏青山執筆安靜寫字,多了一絲文靜,美的像從水墨畫裏走出的仙女一般,讓他看的出神。


    不得不說,夏青山很美,是他見過的最美的女子。可惜,兩人是仇人,就算有兒女之情,也隻能放在心中。哪怕對她有再多好感,也無法言表。


    在雲峽關龍淵深潭,他和夏青山在一起長達一個月,其實並沒有太多接觸。最親密的舉動,便是交流修行,夏青山的心思,雲天很清楚,讓他早點找到龍淵之心,好離開深潭。


    好一會雲天才悄悄下樓,他看著有些清秀的字跡,也來了興致。紅著臉,吟了一首詩仙李白的《俠客行》,少女停下手中毛筆,側耳聆聽。直到他吟完,夏青山才輕輕開口:“好詩,沒想到一個凡人,也能吟出如此氣勢如虹的詩句。”


    聽到這番誇獎,雲天老臉一紅,狠狠讚美李白一番,趕緊踏門而去。直到他走遠,夏青山麵閉眼輕念:“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長安城很大,想殺副將張岩中、太尉李弘彬這兩人,不可能在府邸中刺殺,那就需要了解這兩人的喜好,盡量在長安城外設伏。


    最重要的是,怎麽安全殺死這兩人,不留下任何痕跡。距離劍閣初試,隻剩下八日,要在八日之內殺死其中一人,便需要一些有用的情報。


    無論何時何地,青紅酒綠、奢靡之地,是情報最多之處,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都是文人雅士酒後談吐而出。


    小劉子給的地圖很詳細,長安城青紅酒綠的地方並不少,上麵都被圈上了紅點。地圖中央,紅圈最大的位置,上麵還做了標注,昌榮大道上的逸仙居。


    吃過午飯,雲天便穿上一身普通書衣,打扮成窮酸書生的模樣,一路西行,來到逸仙居門前。


    隻見,金色牌匾上逸仙居三個大字,龍飛鳳舞,頗有一番皇族氣勢。雲天到底是鄉下人,進了都城長安難免有一絲打怵。他站在門外,還未入門便聞到一股淡淡的雅香,定是非常昂貴的香料。


    他捏了捏身上僅剩的二十幾兩銀子,在門前徘徊良久,引得逸仙居裏的年輕姑娘們,都投足輕笑。


    “ 呦!妹妹們,外麵來了個清秀書生,快來看呐!”


    “ 哎!公子哥看慣了,看看書生也不錯,你別說,這書生很真有幾分不涉紅塵的味道……”


    ……


    聽到姑娘們的招呼,雲天略顯清秀的臉上一陣發燙,特別是不涉紅塵四個字,讓他非常不爽,說白了,不就是在笑他是個雛?咬了咬牙,他大步踏進逸仙居的大門。


    進門之後才發現逸仙居的裝飾,如此清雅脫俗,竟沒有半點青紅酒綠的味道,反而是一處文人相約雅處的好地方。


    逸仙居的大堂很大,足以容納幾百人。第一層不設桌椅,鋪著楓紅色的華麗羊毛地毯, 幾十名舞女光著腳在地毯上,跳著靈動嫵媚的舞蹈。


    第二層有幾名公子在閑談吃菜,第三層的門卻半閉半開,估計是見不得人的尋歡之地。而第四層非常冷清,裝飾很有排麵,就連窗戶都用黃金雕成,估計是皇家禦用之地。


    望著三層上的水靈姑娘,雲天紅著臉走上二層樓,隨意找了一處地方坐下,非常滿足的看著下方令人心花怒放的場景。


    樓下的舞女穿著緊致,若隱若現的白嫩皮膚漏的恰到好處。既不媚俗,又讓人看的舒服。正看著,小廝就遞上食貼,雲天故作淡定,隨意掃看了一眼,心裏卻捏了一把汗。


    食貼上的酒水價格出奇的貴,僅剩的二十幾兩銀子,連壺汾酒都買不起。隨便點了一盤花生,和一壺清淡酒水,便花了三兩銀子。坐下沒一會,他便收集到有用的情報。


    “你知道嗎,太尉李弘彬竟然怕老婆!昨日在逸閑居尋歡作樂,被他二百斤的老婆,壓在馬車裏揍了!”


    “哎哎!別瞎說,太尉李弘彬怎會怕老婆?他不過是表明自己沒有爭奪權利的能力,讓大臣們對他放心罷了。”


    “你還別說,李弘彬十年前還是個小小的太史令,掌管著天時星曆,十年之前,搖身一變成了太尉。”


    “我聽說,這個李弘彬給某位親王做了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才當上太尉。”


    “這事可別亂說,不過這幾年李弘彬確實是沒了仕途,隔三差五就來這逸仙居喬裝打扮,隻走後門.....”


    雲天捏著一枚花生,豎起耳朵聽得清清楚楚。十年前正是驪山雲莊被屠村的時間,小劉子給的情報準確無誤。收集到情報,便要極快脫身,他幾口喝光淡如鳥的清酒,便準備起身。


    突然,一名麵容俊朗的中年人迎麵而來,隨意坐在,隻能容納兩人的酒桌上,麵帶笑容盯著他。


    中年人身穿藍色雲紋刺繡青書衣,手中抱著一把龍紋青剛劍,氣質非凡。男子像是常客,剛坐下沒一會,小廝便端上熱氣騰騰的酒水食物。


    “喝一杯?”


    男子淡淡開口,聲音很柔,雲天想了想,便點頭答應:“ 請。”


    “看你也是初來長安,兜裏並無銀兩,來尋歡作樂之地,似乎不太妥當。”


    “逸仙居如此清雅脫俗,怎麽在公子口中,竟這般不雅?”


    麵對中年男子輕描淡寫的嘲笑,雲天毫不客氣懟了回去,誰知,男子非但不怒,反而淡然一笑,端起酒杯一飲而下。


    “我姓沐,名蕭然,長安城道上混的,都喊我一聲沐三爺,你叫我沐三哥便好。”沐蕭然輕聲說完,便將杯中上等的陳年汾酒一飲而盡。


    “我叫雲天,鬥膽叫你一聲沐三哥。”


    短短幾句,雲天對這位沐三哥多了幾分好感,二人便聊了起來,沐蕭然飲酒很快,上來的兩壺上好的汾酒,被他極快飲完一壺,空氣中有些醉人的酒香四溢,鋪麵而來。


    “昨晚福安大道,出了一些事情,我那不爭氣的手下險些闖了禍端,不過,我很好奇,雲兄將張三打傷,難道不怕他背後的勢力對你下黑手?”


    雲天盯著沐蕭然微笑的眼睛,自嘲說道:“沐三哥,我在很小的時候,有一群孩子跟我搶飯吃,每次我都餓著肚子。”


    像是想起非常不好的童年,他頓了頓:“ 直到有一次,我拿著樹枝暴打那些孩子,我才能吃飽肚子,雖然這裏是長安,但我不會忍氣吞聲。”


    “雲兄說的倒是有點意思,既然飲了酒,你就是我兄弟了,以後在長安遇上什麽麻煩,記得找三哥。”


    兄弟兩個字很重,起碼,對雲天來說很重,麵對隻喝了一次酒的中年男子,他的聲音不由地冷了幾分:“看來,沐三哥很喜歡交朋友。”頓了頓,不禁自嘲道:“ 不過機緣巧合,與您喝了一頓酒罷了,怎敢稱兄道弟?”


    話落,沐蕭然快速起身,將龍紋青鋼劍抱在懷中,爽朗說道:“ 是不是兄弟,日後便知,走吧,帶三哥去看看你的宅子。”


    喝下最後一杯酒的雲天點頭,二人走出逸閑居,直奔福安大道。


    此時的夏青山正在宅子裏,掛著剛剛寫好得中堂,仔細看去,這幅中堂字跡清秀又不失勁道,將《俠客行》中字裏行間滿滿的殺意,寫的淋漓盡致。


    一路上雲天問了沐蕭然很多問題,諸如長安城勢力劃分,賭場分布之類。麵帶笑意的沐蕭然極有耐心的解答,讓他受益良多。


    兩人邊說邊笑,很快便來到雲天所租的宅子,昨日還在的嶄新牌匾,早已不知去向。


    推門而入,沐蕭然便盯著冷豔絕美的夏青山,滿是笑容的臉上閃過一絲凝重,很快又釋然。


    而平時非常冷豔的夏青山,竟然露出罕見的笑容,隻是,這種笑容著實不怎麽好看,更像是笑裏藏刀。


    雲天感受著奇怪的氛圍,略顯尷尬,他急忙說道:“這是我的朋友,你可以叫他沐三哥。”


    誰知,夏青山根本沒有理會他的話,回頭轉身,極快登上閣樓,一句話都沒說。


    被人抹了麵子的雲天,無奈的撓著頭,臉上掛著苦笑不得的神情,而沐蕭然正盯著牆上掛著的《俠客行》,爽朗道:“ 好詩!真是好詩!這詩誰吟的?”


    話落,雲天厚著臉皮應道:“我吟的。”


    “字裏行間,俠客之意飽滿,不過這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是何意?”


    被問的有些發懵的雲天,隻能尷尬笑著,並未回答,沐蕭然倒也沒有繼續追問,在大堂中找了一處座椅愜意坐下,仿佛在自己家一般。


    雲天看著沐蕭然如此嫻熟的動作,輕聲問道:“沐三哥,這宅子你住過?”


    隻見沐蕭然將佩劍放在桌子上,安閑的品了一口茶,輕聲說道:“我不住這裏,但是,整個福安大道左邊的宅子,都是我的。”


    都是我的幾個字,讓雲天瞬間猜到他的身份,隨即略帶尊敬的問道:“ 難道,沐三哥就是青龍幫幫主?”


    “正是。”


    這話讓雲天心生警惕,他隻是一個略有軍功的普通漢帝國軍人,來長安城最重要的目的,便是殺人。而沐蕭然的身份,跺跺腳便能讓長安城顫三顫,到底為什麽要找他?隨即道;“ 不知幫主找我一個小書生稱兄道弟,所謂何事?”


    “殺幾個人。”


    “ 不瞞三哥,我隻是一個窮酸書生,你要是讓我寫幾個字,那倒沒有問題,我免費送你便是,至於殺人,我殺隻雞都成問題,這個我實在是做不到啊!”


    “驪山孤狼在長安或許沒什麽名氣,但我還是知道一些關於你的故事,還有,我沒見過哪個書生、能一腳踢死人。”


    ……


    一番試探,雲天敗下陣來,沐蕭然說話總是喜歡微笑,如他的名字一樣蕭然灑脫,如沐春風風,讓人很舒服。


    可他聽的很不舒服,被人摸清底細,怎麽想,都算不上是好事,他摸了摸口袋僅剩的十幾兩紋銀,無奈道:“給多少銀子。”


    “三千兩現銀。”


    “需要我做什麽?”


    沐蕭然笑了笑沒有回答,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向門口走去。雲天也沒有繼續追問,慢慢關緊宅門,臉上掛著一層細汗。既然雇主沒說時間地點,需要做什麽,那便隻能安心等待。


    時間很快過去,距離劍閣初試,還有三天。這五日,雲天常去往逸仙居,將太尉李弘彬的行蹤,摸的一清二楚,而且,還得知李弘彬來逸仙居尋歡作樂,其實是在演戲,來證明他沒有心思在朝中爭權奪勢。


    十年前的雲莊慘案,親王劉翰確實讓他步步高升,但近幾年來,親王對此事閉口不談。參與此事的人死的死,殘的殘,失蹤的失蹤,像是人間蒸發一般。


    若不是李弘彬身居太尉,恐怕他早就見了諸天。更何況,朝中形式混雜,他本就是靠著見不得人的勾當,才得以上位,又怎麽敢期望,得到漢帝的重用?


    日子一長,李弘彬隻能沉迷於花天酒地,來證明自己無心與他人爭權。雲天精確計算時間,明天便是李弘彬再一次去逸仙居的時日子。


    他望著窗外的明月,攥緊拳頭小聲道:“ 雲莊的父老鄉親,小雲子明天就給你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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