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當下,席上但凡還有一點腦子的都已經預感到危機:等陳默醒了那日子絕對會非常的不好過!於是一張張慘淡愁雲的臉喪氣垂頭,席間氣氛急轉直下。


    苗苑頓時就懵了,她本來就心虛的不得了,強撐著一口硬氣過來敬酒。如果場麵能熱熱鬧鬧也就過去了,她也好自我催眠說沒事兒沒事兒一切正常,可是這氣氛一僵她更僵,簡直快要被凍住了,束手無策的惶恐。


    總算曹澈還知道自己的責任,在後麵拚命的使眼色說笑話,磕磕碰碰的總算是把那三桌走完了,苗苑卻再也不願意走了。她是真的沒信心了,那些人她全不認得,沒人領著她根本不敢去。


    王朝陽出主意說,你去找你婆婆唄,反正都是她的客人,她的麵子。


    韋若祺!!


    苗苑一想起這個名字頭皮就緊,她六神無主的絞著裙角,心裏給自己鼓了一輪又一輪的勁兒,終於深吸一口氣直愣愣的往外走。


    48桌酒席,46桌在大廳,還有兩桌是包廂,苗苑簽過帖子她記得,陳默的父母都在包廂裏陪著,估計那都是貴客。而且苗苑對包廂的名字印象鮮明,因為她覺得這種安排真是太好了,她不必時時看到韋若祺可惡的臉。


    然而當她走到包廂門口時,整個人又傻了一次,那裏麵早就散了,幾個服務員在收拾殘盆冷碟,根本沒有一個賓客。王朝陽剛想說不會吧,走錯了?苗苑已經衝動的揪住服務員追問:“人呢?人呢?這裏的人呢?”


    “走了,早走了!”服務員莫名其妙被人吼,口氣也很不好。


    “怎麽會走了!?”苗苑大怒。


    “走了就走了嘛,我怎麽知道!”服務員聲音也不低,這年頭誰也不是白白被欺負的。


    “怎麽回事?”


    苗苑一僵,回頭看到何月笛站在門口。


    這婚事辦得太反常,何月笛見女兒失魂落魄的往外麵去就不放心,連忙跟著過來,再一看這邊杯盤狼藉心裏就明白了一半。


    “好像,好像……”苗苑看著母親肅顏含怒的臉不敢往下說。


    “什麽好像,人沒了是吧?陳默他爹媽先走了?”何月笛冷笑:“真有家風,真是大戶人家,我們學不會。”


    “媽!”苗苑泫然欲泣。


    “這就是你挑的男人!苗苑,你有膽色,我很佩服你!”何月笛臉色發青,已經氣得七竅生煙。


    “媽,我現在怎麽辦?”最後的依靠都反了水,苗苑再也忍不住,眼淚簌簌而下。


    “怎麽辦跟我有什麽關係,你愛怎麽辦怎麽辦,反正我說這戶人家不要嫁,你也嫁了,你不是有主意嗎?自己看著辦!”何月笛越說越氣,忍也忍不住:“什麽東西,我這半輩子見的人也不少了,就沒見過這號的,什麽東西,以為我稀罕嗎!苗苑我告訴你,我今天在下麵就……我怕你難做,我就算了。什麽玩意兒,苗苑,要不是你硬要嫁過去,就這號人家,沒知沒識沒皮沒臉的,我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苗苑從小乖巧,從來沒見過她媽發這麽大的火,立時被嚇著了,眼淚含在眶裏都不敢滾出來。


    何月笛再怎麽生氣也是媽,苗苑再怎麽不爭氣也是自己女兒,兩個人兩兩對視,到最後總是何月笛先軟下去,歎息:“唉,算了算了。”


    苗苑哇的一聲哭出來撲到她母親懷裏不肯抬頭。


    “可是,阿……阿姨,那裏麵怎麽辦?”王朝陽囁囁。


    “裏麵,裏麵隨他們去吧,就說新郎帶著新娘私奔了,管他呢!反正我也不認識他們!”何月笛一肚子的火氣,偏偏心疼女兒委屈,也沒地兒發。


    王朝陽整個人都傻了,這……這結得不是婚,是混亂啊!


    到最後王朝陽與司儀商量完,司儀力挽狂瀾大聲宣布,新郎新娘不勝酒力剛敬了兩桌就被放倒了,大家吃好玩兒好,自各happy……其實這時候已經不早了,菜都上齊了,眾人嘩然了一陣,各自散席。


    神奇事件,司儀憤憤不平的擦汗:“要不是我跟你們家的賬早就結完了,我真得再加五百塊!”


    王朝陽尷尬的賠笑。


    何月笛沒興趣見陳默,而苗苑這當口隻想跟著她媽,兩人沒地方去,隻能回化妝間裏先呆著。這家酒店樓下五層宴會廳,客房從六樓開始,化妝間就設在六樓客房部大廳的一角,用透明的玻璃門隔開,也不知道是怎樣的巧思,難道是想讓西來北往的旅人多看一眼人間的喜樂?


    化妝間裏依次排開五扇晶瑩的半身大鏡子,燈光燦亮,今天與苗苑訂同一時段的還有另外兩對新人,此刻人都不在,大約在樓下敬酒。


    苗苑抱著何月笛默默垂淚,她隻覺心酸難過,整個人堵得像要爆炸似的,她一生一次的婚禮,那麽華麗的開場,如此糟糕的結局,她不甘心。


    過了一陣,王朝陽回來報告情況,說人已經開始散了,快走光了,反正就快結束了。


    “就快結束了!”苗苑喃喃自語,她在結婚啊,多開心多風光的事,居然要像現在這樣躲在某個角落裏,隻希望賓客快快散去。


    外麵有穿著酒店製服的工作人員過來張望,苗苑此刻根本不想見生人,總覺得人人都在看她笑話,不自覺的轉頭回避,那人卻徑直推門進去:“苗小姐嗎?我是長樂廳的領班,我看到已經散席了。”


    苗苑心裏一陣煩躁,不得已強打精神回應:“是啊!”


    “好的,”領班笑了笑把賬單遞上:“那我們把賬結一下,長樂廳一共46桌,每桌1288的標準,牡丹閣開了兩桌,每桌2588,酒水自帶,另外補了四瓶五糧液,每瓶600,總計66824元,除去一萬塊錢訂金,您還需要支付56824元!您是選擇刷卡還是現金結算?”


    領班一路埋頭報賬單臉上還帶著職業化的微笑,等她報完賬單再抬頭,卻笑不出來了,因為苗苑瞪著眼睛像看鬼似的看著她。


    “苗小姐?”領班詫異。


    “你在問我要錢?你看我全身上下哪裏像有錢的樣子,你現在問我要錢?”苗苑隻覺得胸中有一團火直往上冒,壓也壓不下去。


    領班頓時變了臉色:“您在我們這裏訂了酒宴,我們如數提供了服務,現在收錢難道有什麽問題嗎?”


    “是……是沒什麽問題……”苗苑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隻覺得悲從中來,整麵牆都是黑的,什麽東西都是灰的,她連哭都哭不出來。


    原傑和王朝陽連忙把領班拉出去,生怕她再刺激苗苑。


    玻璃門是透明的,隔音卻好,苗苑呆呆的看著門外,看著那三個人嘴唇開開合合,卻一個字都聽不到,好像某種幻覺。


    真不真實,太不真實了,是在做夢吧,是做夢吧,真可怕!比摔跤可怕多了!


    何月笛把苗苑抱進懷裏:“跟他們吵什麽呀,付就付吧,反正現在不給將來也要給,平白讓人說一通。”


    苗苑虛弱的點了點頭。


    開門的瞬間雖然大家都住了口,然而領班橫眉立目臉色非常不好看。


    “算了!”苗苑的聲音微弱:“讓沫子把禮金拿上來,先把錢付了。”


    一聽到肯付錢了,領班冷哼一聲收起賬單站到旁邊等著,原傑氣鼓鼓的走到苗苑身邊去,嘴裏小聲罵著狗仗人勢。


    拿錢本應該是件很快的事,可就是這很快的事卻辦了很久,好不容易等到電梯門開,竟是王朝陽與蘇沫、小米、苗江、陶迪一大幫子人齊齊跑出來,蘇沫殺在第一個,急得火上房似的嚷道:“苗苗,怎麽辦,你婆婆把禮金全拿走了!”


    苗苑大驚,連嘴都合不攏!


    “都怪我,都怪我!”蘇沫內疚得幾乎想哭:“本來是我和柳大姐(陳默部隊指導員成輝的夫人)管收錢的,可是後來我犯惡心,我就去吐了,那會兒人都到得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


    “然後呢?”何月笛臉色鐵青,聲音冷得像冰。


    “然……然後,我們剛剛問過大姐了,她說,陳默他媽後來……來大廳招呼客人,就就同時把錢拿走了……她,人家,她不知道不能給啊!”蘇沫被何月笛的氣勢嚇到,說話都結巴了。


    “行,行,太好了!”何月笛冷笑,笑得所有人發顫,苗江一看就知道他老婆已經怒到了極點,連忙上前安慰。


    一時間,蘇沫內疚的眼淚直流,小米心疼的哄;陶迪氣得火冒三丈直嚷著要上去把陳默大卸八塊,原傑拚死命拉住;王朝陽生怕這兩男人真的打起來,硬擠在中間勸架……那場麵真是要多混亂就有多混亂,鴨毛狗血一團亂七八糟。


    “我說各位!”領班提聲吼了一句,等眼前這群人都停下來回望,才慢慢吐字一字一頓的說道:“能不能請你們把賬結了再吵架?”


    陶迪氣得大罵:“你他媽催命啊!誰有空煩你那點破錢!”


    “沒空煩這是想賴賬嗎?我不管你們有什麽要吵的,就算明天他倆離婚了,今天這個錢也一定要交!”領班硬生生吼回去,毫不示弱。也是,好好的收個份內的錢,居然卷入這麽一場混亂,她也早煩得不行了。


    “那現在沒錢怎麽辦?變出來給你啊!明天結不行嗎?有名有姓的難道會不給錢嗎!!”原傑這一天就趕著倒黴,火氣也不比誰少。


    “有名有姓的想賴賬的多了!就今天現在,沒錢現在就去弄,幹嘛等明天?”本來這麽大筆賬真拖個一天兩天也不是難事,但是眼看這一對這婚事就得黃,萬一真離了,那錢不得扯皮去?這事先前也不是沒聽說過,所以領班打定主意鐵齒咬死,一步也不肯讓。


    都有火,都不想退,於是就僵著,這場麵真是差到不能差。結果誰也沒發現苗苑一直退一直退,已經靠到最角落的落地玻璃窗上緊緊的貼著,好像一頁單薄的紙。恍恍惚惚中好像看到一張臉在自己麵前晃,苗苑看了好久才看清是蘇會賢,那張臉上關切詢問的神情讓她瞬間覺得溫暖,還沒開口,眼淚已經滾滾而下。


    “呀,這是什麽啦!” 蘇會賢大吃一驚,想來她也不過就是過來接朋友楊永寧去機場,等結賬時聽到角落裏有人好像在吵就多看了兩眼,可是恍然覺得怎麽好像是熟人啊,又多看了兩眼,頓時樂了:呀那個穿婚紗的不是苗苑?本是想去道喜的,可是走近一看卻驚了,怎麽竟是滿臉的哀傷絕望。


    苗苑語無倫次也解釋不清,斷斷續續的說了幾句,好在蘇會賢玲瓏剔透,結合現場所有人的表情居然硬是聽懂了個大概。


    畢竟都是女人,年輕的,還會期待婚姻與幸福的女人,蘇會賢回想起上一次見苗苑,她那是麽幸福快樂的甜蜜小女兒樣,再看看眼前哭得已經脫了形的苗苑,心裏頓時柔情大發。


    領班還在焦急的逼賬中,並且已經呼叫保安。五萬七說不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一般人還真不會隨身就能付給這個數的。陶迪認了命,正在和苗江商量是不是打電話找朋友給往他賬號上匯款救急,就說是他臨時有需要,就別驚動親戚們,這事傳出去也不好聽。


    蘇會賢歎氣,衝領班招了招手說:“你過來,多少錢?”


    領班一愣,沒料想還有這樣的柳暗花明又一村。


    蘇會賢轉頭看看楊永寧:“麻煩,我隨身隻帶了零錢。”


    楊永寧哂笑,從錢包裏的各色□□中找出一張人民幣信用卡遞給領班:“沒密碼。”到這當口,領班隻要能拿到錢就好,哪裏會管誰出的,趕緊接過來衝去樓下刷卡。


    苗苑茫然不知所措:“可是蘇姐姐……”


    蘇會賢幫苗苑擦了擦眼淚說:“沒關係,她信不過你,我信得過你,我先借你墊墊。”


    楊永寧輕笑:“借花獻佛!”


    蘇會賢連忙瞪了她一眼,不過苗苑此刻失魂落魄的,聽什麽都不過腦子。苗江過來道謝,蘇會賢大大方方的說著寬心話,隻說自己是陳默的朋友,之前一直忙,飛來飛去的也就沒敢接帖子,剛好今天在西安就過來看看,這點小忙根本不算什麽,過兩天讓陳默還就成,反正錢也得陳默出……雲雲。


    苗江他們的臉色緩了一些,倒是把原傑聽得霧水一頭,心想隊長真厲害,居然還有這麽有錢這麽仗義的美女朋友。


    領班刷完卡,把憑條拿上來簽單,楊永寧看到數字微微一愣:“五萬六?”


    “一共48桌,絕對沒錯!”領班斬釘截鐵。


    “親戚挺多啊……”蘇會賢小吃了一驚,一邊使眼色讓楊永寧快點簽。


    “親戚不多的,陳默他爸媽做官的,都是客人多。”


    “哦,啊個部門的啊?”蘇會賢習慣性的隨口問。


    “稅務吧,”苗苑想了想:“他媽媽社保處的,不過他爸前兩年生病已經不幹了。”


    蘇會賢略一思索,小聲猶疑的問道:“陳默他爸爸是陳正平?”


    苗苑默默的點頭,隻是此刻她的心思全不在此,根本沒興趣去管她公爹的職務問題。


    楊永寧一邊簽名一邊笑,最後雙手把單子奉上,鄭重其事的說道:“goog luck!”


    領班一臉莫名其妙的走了。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蘇會賢又幫著寬慰了幾句,最後臨走時把所有七七八八的閑雜人等都卷走了,幹嘛的都幹嘛去,隻留下苗苑一家子。


    原本強敵逼賬還有一股硬氣要死撐,可是現在強敵沒了,狼走了,隻剩下羊,羊很茫然。人的憤怒與難過總是有限度的,生氣也是一件需要精力的事,氣到了極點,忽然就泄了,隻餘一份刻骨的疲憊。


    苗苑靜默了很久,小聲說:“媽,我們先上樓吧。”總不能一直呆在外麵。


    何月笛冷冷的看著她,不說話。


    苗苑這才有些慌了,她知道她媽媽動了真怒,隻是她原以為那些怒火是向著外人的。


    “媽?”苗苑小聲怯怯的喚。


    “苗苑,我很坦白的告訴你,今年過年你不用回家了,如果你想回家也別帶陳默回來,我不想看到他。別在我麵前提這個人,包括他的父母,你的家事,我都沒有興趣,所以也別讓我知道!”何月笛的聲音冷靜而平緩,字字清晰,有一種生硬卻無可反駁的條理感。她是做醫生的人,最擅長處理危機,那麽多的生死在她眼中都可以按章辦事,她比尋常人有更多的鎮定。


    然而這種鎮定是可怕的,至少對於苗苑來說,是可怕而陌生的!


    “媽!?”苗苑拉住何月笛的手,她被嚇壞了。


    “我現在也不想看到你!”


    “媽不是這樣子的,這事不是陳默的錯啊!”苗苑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湧出來。


    “那就是我的錯嘍?”


    苗苑被她問住,張口結舌。


    “行了,我不想聽你說,苗苑,那個人是你選的,那戶人家是你定的,多大的碗你給我吃多大的飯,你自己想辦法,好自為之!”何月笛說完轉身就走,苗江急急忙忙的追上去,一邊追一邊回頭小聲安慰女兒:寶寶沒事兒,你媽有我哄著。


    苗苑急得要命,想把她母親攔下來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麽,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電梯門關上。


    苗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上樓的,原來房間裏守著陳默的那個尉官一看到她就如蒙大赦,一溜煙的跑了。陳默還在昏睡,然而呼吸已經平緩不再掙紮。苗苑忽然發現自己已經脫了力,連一步都走不動,一跤跌在床邊的地毯上,全身的骨頭都像是被抽光了一樣,那麽累,那麽的累與惶恐。


    媽媽說我不想見你,媽媽說你好自為之。


    苗苑感覺到一種極大的恐懼,空曠茫然無依無靠,整個人都是空落落的,好像胸膛裏沒有了東西,她緊緊的抱住自己的肩膀,——


    媽媽說不要她了!


    苗苑難受的全身發抖,這是她從不曾想過的情況,那怎麽可能?從小到大,媽媽是永遠的依靠,那是家。


    小時候不會念書,媽媽說隻要你努力了我就不打你。


    畢業了找不到工作,媽媽說做蛋糕也是正當職業。


    學好了手藝想出去闖蕩,媽媽說在外麵不開心就回家。


    遇到喜歡的人想嫁了,媽媽說給你準備二十萬做嫁妝,這裏永遠是你的家……


    可是現在,她說我不管你了,不管你了……不管你了……


    苗苑獨自坐在華麗的房間裏,淚如雨下。


    當陳默醒過來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房間裏有人,酒精麻痹了他平素敏銳的神經,而宿醉讓他頭疼如絞。睜開眼,屋子裏黑漆漆的,窗簾沒有拉上,剔透的玻璃窗外是灰蒙蒙發亮的城市的天空。掙紮著起身的瞬間他發現有人在哭,沒有聲音,連呼吸都很微弱,卻有一種濕乎乎的帶著鹹味的氣息。


    陳默旋開台燈,桔黃色溫暖的燈光鋪滿了房間的一角,他看到他的新娘呆呆的坐在床前,燈光在她的瞳孔裏閃爍著,告訴他眼淚的痕跡,這驟然而生的燈火居然也沒讓她動一下,她就那樣靜靜的坐著,像一個流淚的木偶。


    “怎麽了?”陳默啞聲問,他被嚇到了,似乎就在前一秒,同樣的衣服,同樣的位置同樣的角度,他的小公主神采飛揚的問他:我漂亮嗎?那個時候的苗苑眼神靈動,含著星光。


    過了好一會兒,苗苑轉動眼珠看向他,陳默小心的捧起她的臉:“發生什麽事了?”


    苗苑皺了皺眉,大顆的眼淚毫無聲息的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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