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船裏,坐在船帆上的戶千門仍然閉著眼睛,雙手依然擱在膝上捏著金字塔型的精神器皿,又過了好一陣子,他的手終於慢慢抬起了,將金字塔頂端的一抹精神波動撚在手中,又猶豫了片刻,終於拿起波動向金字塔纏去。


    清越、綿長、神聖的精神撞擊聲向船帆這邊響亮地傳來!


    “啟請我父!”


    護道者安吉爾斯提高聲調大聲宣布。


    首先是護道者陳世忠,長長地吐了口氣,然後把目光斜瞟了一眼安吉爾斯。


    所有教徒都知道,回合還未開始打響,全知教已經輸了一仗。在戶千門那金字塔精神器皿的加持下,安吉爾斯和陳世忠都能清楚瞧見綠庭大陸沿海處的戰場。


    陳世忠顯然心氣不平,靈魂仍僵在精神世界。


    “出手吧。”


    安吉爾斯主動將靈魂飛出體外,達到他這個境界,已經能夠短暫地使肉身和靈魂分離片刻,他操控著自己的靈魂向上升,從戶千門手裏拿過那縷精神波動,恭恭敬敬地注入自己的精神力,然後遞給陳世忠,在陳世忠接過那精神波動的時候,安吉爾斯的手有意停頓了一下。


    陳世忠知道這是在提醒自己,眼下兩千餘名教徒性命危在旦夕,蘇晉、路七時和盧疏星三員教廷大將極有可能折損在那裏,若此時仍然畏懼、害怕……因此竭力調勻心態,可注入精神力時手仍有些顫抖,以致於將這條精神波動弄得激蕩褶皺。


    但戶千門此刻仿佛魂遊天外,對這一幕全不在乎。


    安吉爾斯提高了聲調,將聲音傳向兩側所有帆船:“聚靈!”


    站在每艘帆船船頭的白衣主教紛紛升起精神器皿,麾下異能師們五顏六色的精神力在半空交互輝映著耀眼的光輝,從精神器皿緩緩流淌向中央這艘帆船裏,並最終匯入那縷精神波動之中。


    不過十幾秒的功夫,這縷精神波動便匯聚了數千異能師的精神力,看似尋常,實則驚心動魄,這從帆船後方被操控的那群海獸的情緒中便可見一斑。


    那是何等驚懼、惶恐的眼神。


    “你們應該清楚這一戰的重要性,若是蘇晉、路七時和盧疏星被殺,就算教廷攻入綠庭,降伏了神秘領地,這次遠征也不得完滿。”


    與陳世忠一同操控這縷精神波動的安吉爾斯說這句話時,聲音裏已經透出一絲肅冷。


    “爾等若有懈怠,知道後果。”陳世忠絲毫不掩飾他心中的憤怒,“那邪僧覺宇先殺皓天帝和鬼城,後與那群異端對教廷教眾趕盡殺絕,如今更是想要對兩位紅衣大主教出手,這已經是將教廷的尊嚴踩在腳底下。這一場隔空交鋒,我隻有一個要求。”


    “殺!”


    安吉爾斯與陳世忠異口同聲道。


    “殺那覺宇一個魂飛魄散!”


    “殺那禦劍行凶者丟盔卸甲!”


    “殺那神秘領地異端的野心和狂妄!”


    話說到後來,二人雖是強忍住怒意,但聲音仍如陣陣悶雷,聽得一眾教徒心有戚戚。


    這看似尋常的一縷精神波動,實際上卻是將他們的靈魂與精神力徹底鏈接,一旦在和覺宇的交鋒中落敗,雖然不至於弄個魂飛魄散的下場,但靈魂遭受重創將是必然,這近乎於破釜沉舟了。


    更讓他們難以置信的是,他們連綠庭大陸的影子都沒見到,神秘領地就已經逼迫他們到如此地步。


    驚、怒、懼,三味雜陳。


    這也是陳世忠害怕、畏懼的原因之一,當然,不止是他,安吉爾斯同樣不願將靈魂與金字塔內落下的這縷精神波動相連。若是在平時,戶千門看在護道者位高權重、實力強橫的份上,斷然不會逼迫自己,但今時不同往日,教廷的尊嚴旦夕之間就會被踩個粉碎,這種時候若是忤逆了戶千門,後果簡直比遠征徹底失敗還要可怕。


    因此,即便知道此舉會將靈魂內隱藏的一切,毫無隱藏地掏出來給戶千門看,他們也隻能忍耐下來。


    這對戶千門而言,倒未必是壞事了。


    眾人將目光望向在海風中搖曳的那麵船帆,海麵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時間仿佛在此刻停滯了。


    終於,重重精神虛影隱現中,傳出了聲音,是戶千門宣布開戰的聲音:“立教之初僅三百餘人……”


    在男女相間的聲音傳出的瞬間,戶千門那縹緲不定的精神虛影顯現了。


    所有人都立刻靜靜地跪了下來,沒有立刻山呼我父英明,在等著戶千門將後麵的幾句話說完。


    戶千門淩空虛渡,從空中分出數千個虛影法相,在每一艘帆船上走來走去,接著道:“吾僅用兩個小時,便將教廷由三百人壯大至上萬人,再有六個小時,一統北川大陸無量生靈,接下來,派遣教徒前往綠庭、磷克和紅楓傳道。”


    說完,他的所有虛影法相都來到了每一個教徒的身前,沒有落在船上,而是高出教徒半個身位,居高臨下地端著金字塔,漠漠地望著跪在身前的人。


    知道他說完了,安吉爾斯和陳世忠這時才帶頭山呼:“屬下恭祝我父——”


    “全知!全能!教廷聖光揮灑萬千!”所有教徒整齊地磕頭。


    戶千門的目光望向了陳世忠:“陳護道,你擔心穿越前的記憶被洞悉,亦擔心你以權謀私的事跡敗露,被吾問責,你如今憑著這護道者之職已賺取數百萬白拉爾,當真以為,吾不查你之記憶,就一無所知?”


    陳世忠有些失驚了,直接五體投地跪倒:“屬下這就將全部白拉爾敬獻我父。”


    “財者,有才者居之,能賺錢不磕磣。”戶千門一笑,“敬獻給我怎麽辦?還是留下,隻要多把心思用在教廷的事上就行,起來吧。”


    “是。”


    陳世忠的聲音小得幾乎隻有自己才能聽見。


    “皓天帝為教廷捐軀,靈魂卻被那異端控製,死也不得安生,鬼城辦事雖不妥當,到底功過相抵,也有一份苦勞,吾不願見他二人落得這等下場。這一戰,望爾等盡力,務必將那邪僧除掉,解脫皓天帝、鬼城等一眾教徒。但戰爭一起,死傷在所難免,爾等皆是教廷的精銳,若有取舍之時,便可全那綠庭兩千教徒以身報父的心誌,但有一點,蘇晉、路七時和盧疏星,必須救回。”


    眾人聞言,紛紛應是。


    在安吉爾斯和陳世忠的共同操控下,那縷精神波動直遁入精神世界,落向巨型金字塔內,從上往下,直接飛到第四排白衣主教那一行,輕飄飄地與一少年相融。


    數千教徒異口同聲高呼:“盧主教,我等前來相助!”


    ……


    紅楓大陸,群星回廊麵積最大的一座大陸。


    紅楓天險極多,最著名的就是堯山、黑水、巴月凍土和紅鬼大裂穀。堯山位於紅楓大陸之左,多高山峻嶺,連綿起伏,披山帶河,沃野千裏,氣勢磅礴。堯山主峰大堯山為群星回廊第一峰,海拔兩萬三千餘米,高聳入雲,終日白霧繚繞,頗具靈氣。


    此時在大堯山之巔,那嫋嫋雲霧之中,有二人赫然其上,為這冷清孤絕的險地平添了幾分熱鬧。


    “海外時局動蕩,雖遠離紅楓,終有一日要波及我等,不知君兄有何高見?”


    山巔一塊枯石上,端坐著一個儒雅的男人,他的皮膚很白,就像從畫中走出的文人一樣。但因為皮膚白,俊美的五官看起來便分外鮮明,尤其是雙唇,幾乎像塗了胭脂般紅潤。他相貌雖然美,卻絲毫沒有女氣;尤其是那雙眼睛,看起來既聰明又隱晦,像是隱居於世外的避世之人。


    他身前擺有一九米長、九米寬、一米厚的青色棋盤,棋盤懸於空中,有黑白二色棋子淩空而舞,化為異獸仙禽相互廝殺。


    啪——


    每落下一白子,便顯現出一仙禽。


    每落下一黑子,便顯現出一異獸。


    倒是神異非常。


    而在棋盤的對麵,一身絳紅色繡祥雲、飛鷹長袍,頭戴鑲紅寶石紫金冠,腰際一條黑色繡金腰封,腳踏一柄七尺青峰的男人正淩空而立。在他身後,則如百花齊綻,有十三柄青鋒拔出劍鞘,赫然滯於一排,空氣也因這一排青鋒散發出的氣勢而冷冽蕭瑟起來。


    “一則助,二則殺,三則製。”


    禦劍男人冷冷開口道。


    執棋男人剛拿起一枚黑色棋子,聽見這話,便將手擱在空中,停頓了半秒,淡淡一笑,“君兄的三條妙計與祝某不謀而合。助者,領地也,殺者,教廷也,製者,垂釣也。既然你我二人趣味相合,這事便好談了。”


    這二人,分別是禦劍者君遷子,執棋者祝餘。


    他們相會於此處,為的便是全知教遠征綠庭一事。二人所創建的劍宗、花香社便以大堯山為界,彼此間隔開來。


    說來也是神奇,除了劍宗和花香社被大堯山隔開,劍宗與垂釣者商陸的天寶閣恰好被四險之一的黑水相隔,天寶閣與蘇晉的分教會被四險之一的巴月凍土相隔,分教會與花香社則被最後一險的紅鬼大裂穀隔開,四方勢力被四方絕險之地隔開,這也是紅楓大陸至今能夠四方鼎立的主要原因之一。


    且說此時,君遷子和祝餘就綠庭一戰,意見達成一致。


    祝餘又道:“既如此,君兄便與鄙人一同出手如何?”


    “不急。”


    君遷子手指輕輕一動,身後的十三把青鋒同時飛出,宛如天女散花,在空中不斷飛轉,化為十三條青線,遙遙對準祝餘,聲音鏗鏘有力:“久聞執棋者祝餘可控異獸仙禽,連災變生物也能化為己用,比全知教以精神力奴役的手段高明百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獵人,今日一見確實不凡。君某倒也不差,被人封了個劍士第一,今日你我這兩個第一既然相遇,也算是緣分,分個高下如何?”


    祝餘淡淡一笑,“便依君兄之意。”


    話音落下,但聽劍鳴如雷,仙禽獸吼,大堯山之巔山石開裂,雲霧四起,二人已是戰成一團。


    【作者有話說】


    恢複更新。


    今天先一章,回家太晚了,還得收拾收拾東西。


    明天開始會把之前斷更的章節補上,每天補一章,直到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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