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的黃金殿闕之上。


    有一位布衣老者,坐在大殿中央的一盤交錯縱橫的黑白棋盤之前,滿頭白發,疏的一絲不苟,身上沒有什麽氣息波動,更別提浩然正氣,與一個人普通人沒有兩樣。


    但是,他的體內血氣旺盛,充滿飽滿的生命力,根本不像是一個垂暮老人。


    他的眼睛一直都在棋盤上,沒有一點挪開的意思。


    “叮鈴!”


    殿闕門前刻有“觀棋爛柯”四個大字的吊牌風鈴響起,一位儒袍弟子走入大殿,拱了拱手:


    “啟稟先生,有人想要見你,邀請先生前去一敘,順便同行。”


    “是誰?”


    布衣老者的眼睛沒有離開棋盤,淡淡道。


    “好似是那位名聲鵲起,威名大噪的大炎新君,龍淵帝。”


    聽到這個名號,原本漫不經心的老者,眼眸霎時間抬起,露出一絲詫異之色。


    “居然是他。”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平靜的交代道:


    “那就見上一見。”


    另一邊。


    地麵上的大炎將士,眼瞅見黃金殿闕的門口發出一道金光,隨後兩道光華飛掠而去,朝著門口進發。


    沒過多久。


    陸鳴淵就站在了這座殿闕的大門口。


    身邊僅僅跟著齊暮雪一人,其他人並未到來。


    還沒進去,陸鳴淵就看到了門口的吊牌風鈴,他緩緩念道:


    “觀棋爛柯.”


    隻見一側的齊暮雪輕輕一笑道:“這是一個典故,正所謂,觀棋而爛柯者,可解高山流水,問道於縱橫交錯。”


    陸鳴淵點點頭:“畫聖老前輩的造詣和境界,果然是超然絕倫。”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大殿傳來,沉靜說道:“阿諛奉承的話,不必多說。”


    “對弈落子即可,無須雜言,擾此間風雅?”


    一旁儒袍弟子,見先生敢如此不給大炎皇帝麵子,腦門微微出了些冷汗。


    儒廟棋道一脈,已然式微,論學問,論道統,遠遠不如兵、法、陰陽、儒。


    麵對一國皇帝,還是要以禮相待的好,畢竟身為讀書人,想要傳播學問,廣收弟子,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人間王朝。


    哪怕是聖人也不例外。


    傳言中古時期,有一位聖人,得罪了一位大國帝王,導致自己一脈的學問全部被焚盡,成為禁書,儒道香火付之一炬。


    然而,陸鳴淵聞言,隻是微微一笑,沒有多說什麽。


    儒袍弟子暗自鬆了口氣,將兩人帶入了大殿,邊走邊說:“二位這邊請,先生為人喜好清淨,深入淺出,不好爭端,所以脾氣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無妨。”


    陸鳴淵擺手道。


    兩人邁入大殿,才看到位於正中央的棋聖。


    琴棋書畫,乃是儒廟四大雜學。


    當今的儒廟雜學四聖,不同於傳統中的儒家聖人,實力和影響力並沒有那麽高,但是名氣依舊很高,想做他們的弟子,反而更難。


    棋聖仰著下巴,輕捋胡須,一副得道高人模樣,道:“齊行硯昔日在儒廟之時,可是棋術第九段,不知陛下的棋技如何?”


    陸鳴淵沒有想到,棋聖一上來,就想跟自己對弈。


    他哪裏會下棋?


    還是最難的圍棋。


    即使會一點,也不可能是棋聖的對手吧?


    他剛想拒絕,耳旁就傳來了齊暮雪的傳音:


    “觀棋如觀人,夫君還是答應吧,棋聖應該是在考校你。”


    齊暮雪在一旁提醒,希望陸鳴淵接受對弈。


    “天寶洲之行,若是能得到棋聖的幫助,大炎將如虎添翼,他的棋術神通,可謂是出神入化,早就達到了超凡入聖的境界,凡是中土天下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的耳目,理聖執掌的天地棋盤,就出自他的手筆。”


    無奈之下,陸鳴淵隻得答應。


    “好吧,既然前輩盛情相邀,那朕就恭敬不如從命。”


    “不過事先說好,朕不諳此道,還請前輩不要笑話。”


    棋聖大手一揮,眼前棋盤頓時空空如也,清空出來,黑白子各自歸位。


    齊暮雪告知了陸鳴淵圍棋的基本規則之後,陸鳴淵便開始硬著頭皮下。


    下著下著。


    棋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沒想到,齊行硯的棋術號稱天下第二,陛下的棋技卻如此不堪。”


    對此,陸鳴淵沒有一點回應。


    而是繼續下棋。


    輸了一把,再下一把。


    每一把,他都被對方殺的丟盔棄甲。


    棋盤上的每一寸地盤,都沒有拿下來。


    不知多少盤之後,棋聖終於注意到了陸鳴淵身旁的齊暮雪,挑眉道:


    “陛下身側這位,應該是齊行硯之女,齊暮雪吧?”


    陸鳴淵不知為何,對方一口一口齊行硯,三番五次的提起,到底是什麽意思?


    難道是想看看自己的感情波動不成?


    “正是。”


    齊暮雪微微頷首,表示回應。


    “你的棋術,應該比他要高,這小子,身為帝王,卻沒有一點籌劃之道。”


    棋聖調侃一聲。


    齊暮雪傳音給陸鳴淵道:“父親在儒廟求學之時,曾與這位棋聖交手過,兩人對弈一局,時常耗費九日九夜。”


    “所以,是摯友?”陸鳴淵接對方的話茬,而是試探性地問道。


    “不,是對手。”


    齊暮雪否認道。


    “棋聖成聖多年,沒有遇到過比他更厲害的棋手,可我父親是為數不多,可以跟他下許久的人。”


    聽完齊暮雪的話,陸鳴淵大致能理解棋聖的心境了。


    棋術當世無敵,所以很寂寞,四處尋找對手。


    齊暮雪補充了一句:“不過棋聖也不是真正的無敵,在棋盤上,還是有一位可以勝過他的人。”


    “誰?”


    陸鳴淵好奇道。


    齊暮雪嫣然一笑:“夫君難道忘了嗎,那位儒廟第一棋手,步入棋術第十段的南周國師。”


    “原來是荀玉啊”


    陸鳴淵這才想起來。


    如今荀玉離開京城,不知下落如何。


    他是否還在與大炎為敵?


    九皇子離開京城之後,到底去了哪裏?


    對於這些,陸鳴淵都想過,但都沒有什麽頭緒。


    齊暮雪繼續補充道:“棋聖也不是總是輸給荀玉,隻是輸過一把給他。”


    陸鳴淵點點頭。


    即使是如此,也很不容易。


    年輕時候的荀玉,能贏棋聖一把,已經足夠說明天資。


    畢竟眼前這位,可是棋聖。


    早就超脫了棋手的檔次。


    下了很多把之後,沉默不語的棋聖,忽的開口道:


    “你似乎有許多迫切想要做到的事情,什麽都想要,可老夫告訴你,最終隻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就像你手中的棋子,看似堅不可摧,一往無前在紮根在這一角,實際上,早就被準備好的陷阱埋伏,不走到那一步,危險就無法得知。”


    陸鳴淵淡淡道:“先生無欲無求,我自然是比不上的。”


    “難道說,隻是被動的防守,就能得一夕久安嗎?”


    棋聖意外的沒有生氣,也沒有繼續下棋,而是淡淡一笑道:“說吧,你來找老夫,是想做什麽。”


    “助大炎奪回飛升台,複活齊老先生。”


    聽到這話,棋聖的神情不易覺察的露出了意外。


    “僅僅隻是複活齊行硯這麽簡單?”


    陸鳴淵搖搖頭:“當然不是,除此之外,不能讓飛升台落入妖族之手,否則那將是我人族的災難。”


    棋聖給陸鳴淵說了實話:“虛的話老夫就不說了,你能走到這步,很不容易。不怕告訴伱,天下即將大亂,不止是中土天下,而是整個天下,需要一些年輕俊傑接替老一輩的修士,撐起一片天地,否則,我人族會有滅族的危險。”


    “你勉強算是中興之主,就是有時候手段殘忍了一些,七國之戰,諸國天驕都被你打廢,若是能再仁慈一點,正視一些品德就好了。”


    陸鳴淵聽到這話,也挺無語的。


    “聽聞棋聖前輩神通廣大,不知能否讓晚輩見識一下。”


    他已經自稱晚輩,姿態無疑是放到了最低。


    “想讓老夫出手幫忙就直說,別彎彎繞繞的。”


    “隨我來吧。”


    棋聖瞥了他一眼,朝大殿深處走去。


    陸鳴淵跟了上去,剛進去就看見了廣闊無比的超廣壁畫。


    以及滿目星空,化作一枚枚棋子篆刻在天花板上。


    一枚枚棋子,宛若一顆顆星辰。


    整個天花板,就像天上星空。


    棋聖大手一揮。


    刹那間。


    天地開始放大。


    宛若星空的棋台,變得越來越巨大,向四麵八方延伸,演化成一座山勢連綿的龐大世界,很像是一幅天地圖卷展開。


    在陸鳴淵的眼中,出現了諸多棋子,它們有的璀璨奪目,有的黯淡無光,有的破碎灰暗。


    他猜測,這棋子應該是代表了三種狀態。


    這時,棋聖開口道:“凡是修為達到中五品之上,就會天機鎖定,落入這座棋盤之上。”


    陸鳴淵指著西邊的一處山川,問道:“為何這裏的棋子這麽多,上麵的棋子普遍比下麵亮?”


    棋聖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道:“因為這個位置,正是龍頂山戰場。這上麵每一顆棋子,就是一位妖王。”


    “而下麵,則是我人族修士。”


    聽到這話。


    陸鳴淵懵了一下,他的目光連忙朝棋盤上看去。


    發現妖族的棋子數不勝數,而且都十分璀璨。


    反觀人族這邊,零零星星,有很多黯淡的棋子,甚至有些已經灰暗下去。


    “黯淡的棋子,代表氣數無多,灰暗崩碎的棋子,代表剛剛死去不久。”棋聖解釋道。


    這個時候,齊暮雪忍不住開口道:“難道連棋聖前輩,都沒有辦法挽回嗎?”


    她認為,既然棋聖可以看清天下局勢,就應該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誰知,棋聖深深地歎了口氣。


    “你以為老夫不想找到挽回的辦法?”


    “這三個月來,老夫一直在模擬演化棋盤的變數,企圖找到勝利的辦法。”


    “可是不管如何模擬,大勢都對我人族不利。”


    陸鳴淵皺眉道:“這可是天地棋局,連前輩都沒有辦法,那豈不是代表著人妖大戰,人族必輸無疑?”


    棋聖冷哼道:“你以為,我人族有天地棋盤,妖族就沒有類似的手段?”


    “先不說那妖族的第八王座,手中掌握的神珠,可以預知未來,占卜天機,手段不遜於道門的渾天儀。”


    “莽荒天下還規定,凡是天資優異,乃至實力強大的人族修士,都會登上妖族的必殺名單,單是這份名單,就沒有辦法弄到手,近百年之內,凡是崛起的,天資縱橫之輩,都會被妖族盯上。哪怕是沒有成長的天驕,都會被妖族提前盯上。”


    “對比之下,人族連年內亂征伐,不斷內耗,如何跟妖族對抗?”


    陸鳴淵沒有想到,妖族還有這樣的手段。


    可以知道未來那些人族天驕會成為妖族大敵,然後提前除去。


    這些王座大妖的本事,真是讓人頭疼。


    陸鳴淵不由揉了揉眉心。


    目前已知的王座大妖,就已經來了四位,看來這次莽荒天下,是真的想一勞永逸。


    分別是:二王座首柳,一位身負窮奇血脈的中古大妖,掌握一萬種神通。


    八王座龍戩,有占卜先知的能力。


    九王座蛇妃,麾下有一座蛇國,實力不遜於任何人間王朝。


    十二王座剛朱,有一杆九齒神釘,可毀天滅地,連佛門的神殊菩薩,都無法擊敗他。


    遠眺漫漫西沙之地。


    一座淪陷的人族城池,如今被妖族霸占,城中原本香火鼎盛的佛廟空空如也,成了妖族大本營。


    一位頭上長角,麵頰生麟的窈窕長腿女子,獨自一人走在城牆之上,腳下是卷來的枯草,黑石和冰雪,寒風呼嘯如哭。


    看上去英武灑落,利落十分。


    她一襲龍鱗彩衣將玲瓏有致的身形完美地襯托了出來,露出筆直的長腿,手握一柄骨頭質感的古樸狹刀,身後霞光繚繞,頭上的龍角呈藍紫色,可以看出來,屬於古龍一族。


    自中古時代落幕,世間已無真龍一族。


    隻有血脈更加稀薄,乃至其他生靈蛻變為龍的古龍一族。


    如果真龍一族的血脈是百分之一百,那古龍一族,可能隻有百分之十。


    “妖君大人,前方進發,龍頂山。”


    龍角女子聲音冷冽道:“今夜出發,就不做修整了,務必在人族援軍趕到之前,堵截進入龍頂山的人族修士,”


    “是!”


    身前的妖王恭恭敬敬,絲毫不敢大意。


    眼前這位妖君,名為龍萱,乃是王座上那位的嫡女,日後可是古龍一族的接班人。


    這次前來中土天下,更是前來曆練的。


    畢竟在未來的百年裏,她極有可能會成為新的王座。


    前途無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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