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大炎皇宮的龍壁廣場上。


    駱影降落在了地上,開始一步步行走,踏入皇宮深處,絲毫沒有顧及身後人的意思。


    此地乃是禁飛區。


    饒是她身為當今新帝最為親信的幾人,也不能無禮。


    無規矩不成方圓。


    前往深宮,有著各式雕刻的平坦石路上,依稀還能看到,四處修繕城牆的工匠。


    站在這片廣場,還能望見昔日京城一戰留下的痕跡,練氣士與武夫交手之下,早已斑駁的城角。


    駱影拿出象征著自天子欽差的龍紋金令,穿過了宮中的層層守衛,不知有多少高手的神識從她的身上掃過。


    邁入大殿之後。


    奏折堆積如山,珠簾垂落,禦案上有一座貔貅形狀的巴掌大小香爐,嘴中青煙嫋嫋,空氣中的味道十分沁人心神。


    一位看起來二十多歲,麵如明玉,麵容輕淡的青年帝王,容貌不修藻飾,自然神俊,盤坐軟塌之上,闔眼養神。


    周身有紅色的武道元氣激蕩,一股強大的氣息席卷而出。


    這股氣息,已經不弱於駱影。


    而駱影發現,這位年輕帝王的修為,其實早已超過了自己。


    這讓她心中暗暗詫異。


    若是給予足夠的時間,說不定他真的能衝擊數百年以來,都未曾出現過的武聖境界?


    既然如此,她的選擇,又是否正確?


    “有什麽事?”


    正當駱影心思遊曳,猶豫不決之際,陸鳴淵睜開了鋒利的眸子,正好看向了駱影。


    貔貅香爐飄散了一會兒。


    駱影神情肅穆,鄭重開口道:“屬下特來請辭,來求聖上,讓屬下辭去帝京無間黨魁首一職。”


    陸鳴淵聽到這個消息,蹙起眉頭。


    “為何?”


    駱影好好的,為何要辭去魁首之位?


    曾幾何時,這不是她的追求嗎?


    眼下正是需要無間黨去刺探六國的好時機,也是缺人的時候。


    隻有駱影在,他才能放心。


    駱影離去,那無間黨其他魁首,怕是會產生貳心。


    不管如何,事出必有因。


    必須了解清楚。


    “因為屬下發現修行之路,悠悠且漫漫,若是無心修行,恐怕隻會停滯在十一境。”


    駱影低頭解釋。


    她的腦海裏。


    不禁開始放映與國師會麵的對話。


    閨房之內。


    “所以,國師大人,是不想給我留活路了?”


    一位白衣大袖儒士笑吟吟道:“留了,隻是看你怎麽選,現在擺在你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讓路,以及去死。你身為無間黨的一員,應該知道,心魔種爆發,是一個什麽下場。”


    “為什麽要這樣折磨我,何不直接殺了我?”


    “殺了你,龍椅上的那位,難道不會起疑?”


    “好,我知道了.”


    回到現實,駱影重新看向禦案前緩緩站起的年輕帝王,朝她走來。


    陸鳴淵直視她的目光,沉聲道:“如果是為了修行,朕尊重你的選擇。”


    “朕準了。”


    “不過.”


    陸鳴淵的眼睛變得犀利,語氣淡淡道:“若是你轉頭投入其他人的麾下,與朕作對,不管是什麽原因,朕一樣會殺你。”


    “是”


    駱影上交了自己的金令,還有朝廷發放的印信,便緩緩轉身,打算離開大殿。


    她這一生,足夠坎坷,足夠狼狽。


    她不想再做任何人的棋子。


    “你打算前往哪裏?”陸鳴淵隔著很遠,不由問道。


    駱影回頭行禮:“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


    直到看著駱影的背影消失在盡頭。


    陸鳴淵回到了桌案上,用手指叩著桌麵,眯眼道:“荀玉,看來伱還沒有死心。”


    他又不傻。


    駱影此番異常的舉動,說是沒發生什麽事情,他是不信的。


    無間黨的創始人,終究還是南周的那位老國師。


    本以為荀玉已經學聰明,沒想到還敢卷土重來。


    可這一次,他可不會給對方逃走的機會。


    江陵王府。


    院落之中,一位身影虛幻的白衣儒士坐在陸雲煌的對麵對弈,單是一縷神魂,氣息就如同江水滔滔,無邊無際。


    白衣儒士對著陸雲煌,指點著棋盤,笑眯眯道:“你看,如此一來,原本的死棋,不就盤活了嗎?”


    陸雲煌若有所思的點頭:“先生此局,確實妙極,表麵上給出了兩條路,實際上根本沒得選,唯一的活路,不過是提前設計的下一環而已。”


    白衣儒士滿意頷首:“眼下天命氣運出世,新帝豈能袖手旁觀,這一個月,平定黨亂,各種手段之下,已然在籌集軍費事宜,顯然是想插手六國事務,這便是我等最好的機會。”


    “失去了駱影的無間黨,不足為懼,大炎想在六國之中取勝,無異於癡人說夢。”


    “這次,要不要聯合七皇子一起?”


    陸雲煌問道。


    “他?”


    荀玉嗤笑一聲,搖頭道:


    “事不過三,還有機會,搏一搏,馬無野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陸雲萬跌了大跟頭,心湖早已爛成了泥塘,豈有爭雄之心,如今一門心思想著如何自保呢。可憐之輩,爭道之心早已破滅,這麽些年,怕是連爭奪皇位的心氣都沒有了。”


    陸雲煌默不作聲。


    過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話:“先生你說,是不是人的境界越高,心底的那股氣,就漸漸的沒了,人氣都伴隨著漫漫渺茫的大道,化作煙塵。”


    每個人出生以來,都幻象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可伴隨著成長和見證這個世界的百態。


    會發現比自己出眾的人,大有人在。


    而自己,不過這個世間芸芸眾生的一員。


    宛若水中的一縷浮萍,天地間的一葉扁舟。


    心氣漸漸的,就會被磨平,與大道無緣。


    荀玉瞥了他一眼,道:“瞧你這點出息,這句話隻適用於那些庸碌之才,那些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中層修士。”


    他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出一小截長度,唏噓道:“若是人的天資隻有那麽一點,就敢說自己就是天才,那其實也是廢人一個。”


    緊接著,伸出一指道:“如果天資真到了一個時代非出不可的絕頂程度,眼界足夠高,才不會埋沒自己的心氣,而是會等待時機,伺機成龍。”


    “如此,你可明白?”


    陸雲煌思忖道:“天資真的能衡量一個人的成就嗎?”


    “氣運機遇也很重要,光有天資,沒有足夠的氣運作為支撐,稍有不慎,就會隕落,變成他人的墊腳石。”


    “那些所謂的平庸之人,難道就沒有保持心氣的人嗎?”


    荀玉點頭:“有,隻是這個說法很矛盾。既然一個人,如果能接受自己的平庸,又怎麽會平庸?平凡之中,自然也有大道,畢竟萬物皆為道,這是道門那幫家夥安慰世人的法子。”


    一番話下來。


    陸雲煌腦海浮現一顆光點。


    驟然間。


    一縷微風拂過。


    陸雲煌身上的氣息暴漲了一截,整個人為之蛻變,他的眼睛神采奕奕,驚喜道:


    “先生,我悟了。”


    荀玉微笑搖頭:“你若能早點頓悟,老夫也不必如此耗費這麽些口水。”


    在他看來。


    陸雲煌就是這一類人,命如塵埃,卻出生在帝王之家。


    依舊心氣不減。


    比起二皇子陸光景,這樣的人,若是得道,往往走的更遠。


    大炎京城風雨欲來之際。


    帝京城門之下。


    有一位鬥篷女子抬頭看了一眼“帝京”兩個古篆字體,緩緩踏入這座還處在繁華盛世之下的天下熱鬧之城。


    橋下的花船鮮豔似錦,東、西、南、北等百坊叫賣聲不絕。


    醉熏酒客圍在客棧酒館,聽著說書人講述中土天下的各種離奇古怪之事。


    “這就是帝京,那位新帝所在之所。”


    鬥篷女子露出眼中冷冽的光華,她眼眸底下,魔瞳烏光流轉。


    “沒有感受到神珠的氣息,當初永安帝,那它藏到了哪裏?”


    昔日,天魔神珠被她委托給了永安帝,作為抵押自己離開帝京的寶物。


    可是沒想到,永安帝卻違約,擅自動用了天魔神珠的力量。


    這次前來帝京。


    首要之事,就是回收天魔神珠。


    此物對她而言,極為重要。


    乃是她的重要力量之一,失去了天魔神珠,都等同於喪失了隨時與直係神明溝通的能力,隻能等待神明的主動回複。


    她要重塑六道輪回,就必須成神。


    天魔神珠的作用,不言而喻。


    “當下,想潛入皇宮,需要找一個合適的身份。”


    巫宮語掃視四周,正在尋找合適的人選。


    此時,菜市場門口的酒樓之中,喧鬧一時。


    “你聽說了嗎?當今皇後之位,終於確定了!”


    “真的?等了一個月了,我很好奇,像六皇子這樣的我等楷模,會娶什麽女人為後,皇後之位,花落誰家。”


    “那還用說,必然是齊家的那位名聲鼎盛的大才女,齊暮雪。”


    “你是說齊王妃吧,確實啊,已經沒有人比她更合適作為正宮之位的了。”


    這番對話,恰好被巫宮語聽去。


    隻見她微微思忖了一會兒,低喃道:


    “齊暮雪”


    “是那位聖人的後裔嗎?倒是有些意思,她應該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她的神識縱橫京城,尋找著齊府的位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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