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烏雲退散,明月當空。


    紅色披風加身的明燈司錦衣在圓月之下,快速掠過一個個屋簷,驚動的隻是底層百姓。


    皇宮有警報鍾聲傳出,說明有人襲擊皇宮,乃是全城戒備的程度。


    三院六司皆被驚動,明燈司,皇城司,羽林司....皆是出動。


    雷池道院,金剛司院,登聞鼓院三院的各大勢力修行者守望在皇城上空,沒有動手,因為上司卻沒有接到明確的指令,好似是在告訴他們,稍安勿躁。


    既然山長沒有發話,那就不必慌張。


    一位背負桃木劍的白衣天師,站在無垢光華的圓月下,屹立皇城之巔,道袍飄飄,年輕的麵龐上滿是笑容:


    “越來越有意思了,這趟京城,來的沒錯。”


    許長卿向上看了一眼雲層之上的許多雙眼睛,那些跟他一樣,都在俯瞰這場大戲的至偉存在。


    金剛司院之中。


    七皇子陸雲萬圓潤敦厚的臉上,神情緊張,搓了搓手,看向眼前這位凶神惡煞,臉上帶著猙獰疤痕的高大僧人。


    五指狂僧,梵深。


    此人乃是他好不容易聯絡的中五品高手,今夜讓他不要出門,不要亂跑,待在金剛司院即可。


    “大師,真的不出手?”


    梵深雙手合十,麵色淡然:“讓他們鬥,鬥的越凶越好。”


    同時,夜晚的盛京書院燈火通明。


    學子們一個個義憤填膺,口中都是罵著大皇子的所作所為。


    “大皇子居然敢謀反?我要上奏諫台司!”


    “還穿上了龍袍?率眾進入皇宮?拿我筆來!”


    “惡心!我看他根本就是與魔國妖女勾結,想傾覆我大炎!”


    陸雲卿看著嘰嘰喳喳,越罵越離譜的學子,微微鬆了口氣,看來自己成功了。


    明日一早,大皇子造反的流言會就甚囂塵上,到時候即使他想執掌朝堂,也無濟於事。


    比起簡單的武力,輿論上的壓力,才是真正的武器。


    陸雲卿隨後便離開了書院,前往皇宮。


    他想確認一番,六哥是否安全。


    唯有一位坐在角落,儒衫舊得發白的俊朗書生沒有參與爭執,看著義憤填膺的大家,他的神色充滿了不解。


    他並不懂大家為何這般吵鬧。


    陳恪並未想太多,繼續看著手中的聖賢書。


    隻望明年可以中舉。


    ...


    皇宮南部。


    金鐵之聲不絕於耳。


    前方的是幾名禁軍統領,明燈司都指揮使,明光將軍裴傲,後方是陸光耀,以及他統領的麒麟衛,諸多武將世家好兄弟,還有他們的子弟兵。


    陸光耀在平時,負責皇城皇宮的城防,對京城陣法了如指掌,叫上諸多軍中的好兄弟,從皇宮各個角落,趁虛而入。再讓擔任軍中要職的禁軍裏應外合,進入皇宮輕而易舉。


    “楚王殿下,你何必執迷不悟,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明光將軍裴傲高聲喊道。


    回應他的是一杆銀色長槍,陸光耀身後顯化金人武神氣象,氣血如龍,大宗師之境顯露無疑。


    一戟將諸多禁軍阻攔在外。


    可始終不是裴傲的對手。


    楚王陸光耀長槍一抖,霸氣側漏,聲音如同洪呂大鍾,“與賊子一夥,也敢狂吠,你與趙王毫無血脈關係,何必如此賣命,以你實力,早該封侯,若能投入我麾下,允你一個四象將軍。”


    可惜,對方也並不領情,又是浩然一拳砸來。


    眼見軍隊越來越多,在高樓遠觀的陸長風憑欄遙遙在望,麵色焦急:


    “該死,這家夥哪裏來的這麽多軍隊支持?居然還能裏應外合,難道我大炎禁軍成了他的私家軍不成?”


    他轉過身,向身邊一位背負長劍,腰懸虎符的硬朗男子,拜了拜道:“請前輩出手,誅滅此獠!”


    霎時間,硬朗男子消失在原地。


    一道劍光忽然在上空出現。


    轉瞬由一點寒芒化作劍氣長河,滾滾朝天,刹那間皇宮大亮,宛若天明,向一眾武將世家子弟衝刷而去。


    中五品的兵家劍修!


    四名麒麟將校都統,擋在陸光耀身前,試圖阻攔,可堅持數息,凝罡為鎧的武道元氣如紙糊般破碎,體內武爐運轉,傷痕瞬息恢複,然而尖銳劍氣肆虐,持續摧毀他們的肉身,本該身死之際。


    一位看似平平無奇的猿臂老者,皺巴巴的平靜老臉上有一縷紫金之氣流動,五指一握,將劍氣長河一把握碎,虛空一點在他們肉身,一切仿佛漣漪湖麵被再次撫平。


    “師尊!”


    見到此人,陸光耀神色大喜。


    陸長風見此情景,也很是震怒:“連赤陽山的長臂老魁也跑來跟本王作對,那些三院修士呢?!”


    “怎麽還不見人影!”


    一旁揣著儒袖的崔清風皺眉道:“三院山長皆是推脫,說要等明日監國大典後,才能聽命殿下。”


    “此外,內閣收到了大量來自盛京書院的奏狀,說殿下你造反在先,當天誅地滅,盛京書院,帝京的讀書人反響很大,還驚動了諫台司,不過都被我等壓下來了,好像是因為此事,大部分修士都沒有出手。”


    陸長風一掌將眼前精美的護欄石雕打碎,冰冷道:“好好好,一個個為了我,都使出了渾身解數,皇宮之事,豈能傳入民間?一定是有人告密造勢,既然是出自盛京書院,必然是八皇子這個書呆子,背後有人指示。


    既然如此,今夜就一個不留,正好監國之前殺雞儆猴,一掃而淨,速發十二金令,讓三院修士出手,不出手,斷了他們的香火廟!”


    “是。”


    “此外還有...”


    陸長風眯眼道:“我不相信此事僅憑老三能造這麽大勢,其他皇子也很可疑,給本王調查清楚,實在不行,全部皇子都給我下昭獄。”


    崔清風神情一變,提醒道:“若無證據,那就是真的造反了。”


    “放心,會有的。”


    陸長風冷笑道。


    ......


    宮變正在發生,整個皇宮可謂是雞飛狗跳,到處都是禁軍持刀在逼問,妃子都不敢出門,宮女太監也沒敢守著崗位,一個個慌張躲在殿內。


    可唯有一處地方,依舊歲月靜好。


    清燭殿。


    “殿下,外麵好亂啊,奴婢都不敢出去了,”


    紫芸看了一眼窗外奔走不已的禁軍,把門窗都關上,後怕的拍拍胸脯,這一下,好似整個世界都晃了晃。


    “無妨,喝茶。”


    陸鳴淵坐在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一搖一晃的,輕輕抿了一口茶。


    “好吧。”


    紫芸乖乖巧巧倒了一杯茶,聽話的喝了起來,隻是邊喝邊望著殿外,好似不太放心。


    “殿下看起來很安心。”


    陸鳴淵笑了笑:“當然,老祖宗有句話是怎麽說來著,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意思是說,你不為自己爭功爭名爭利,也就沒有過失和怨恨,就能保持安定。”


    紫芸一臉佩服。


    “看來這段時間,殿下確實讀了很多書。”


    陸鳴淵搖搖頭,努嘴道:“吹吹牛還可以,一泛泛而談就露餡。”


    陸鳴淵看了一眼窗外夜色,暗道一聲,外公也該來了吧。


    果不其然,僅僅過了片刻。


    “沙沙沙!”


    院外傳來聲音。


    “誰啊?”


    陸鳴淵警惕的問了一聲,走到窗邊,順著縫隙,看到數位蒙麵宮女。


    “受執宰之托,來此接應六皇子。”


    來人撤下麵紗,回應道。


    陸鳴淵看這人十分眼熟,赫然是母親身邊那位唯一的大宗師,應該是王家培養的死士。


    陸鳴淵看著她們,陷入沉思。


    按照卦象來看,出宮肯定是有風險的,於是開口道:“你們回去吧,替我跟外公說一聲,今夜...”


    可是這幾個蒙麵宮女,似乎並沒有打算問過他的意見,直接走上前,把他扛了起來,縱身一躍,直接躍過了宮牆,到了清燭殿之外。


    “喂喂喂...等等!”


    陸鳴淵揮揮手,蹬了蹬腳,掙紮了一下,甚至動用了一縷武道元氣。


    這幾位宮女顯然沒想到殿下的氣力居然這般大,毫無防備,一個個都是被推搡倒地,扶著腦袋又站了起來。


    這時,大道上傳來禁軍的聲音,手持兵器跑過來的聲音。


    “何人在哪!”


    陸鳴淵咳了咳,鎮定自若道:“我乃六皇子陸鳴淵,出來透透氣而已。”


    但那邊的大頭兵似乎並不領情,而是傳出了嘀咕的聲音。


    “大皇子殿下說了,穿蟒袍的是皇子,皆很可疑,一個都不能放過!”


    “那快抓住他,大功一件!”


    一眾禁軍上前,正要發難,蒙麵宮女驟然動手,如疾風勁草掠過地麵,化作一團殘影,三兩下就將他們盡數解決。


    為首宮女轉頭抱拳,勸道:“殿下,快跟我等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陸鳴淵搖頭:“我不走,如果我走了,母親怎麽辦,外公怎麽辦,他們不就遭了嗎?”


    “你們難道要看著王家徹底完蛋嗎?”


    “請殿下不要為難我等。”


    見蒙麵宮女似乎想強行將他送走,陸鳴淵開口:


    “紫芸!”


    “在。”


    紫芸瞬間出現,擋在了他麵前,神情肅穆,不管是誰,也不能阻擋她保護殿下的決心。


    他們就耽擱一會兒的功夫,越來越多的禁軍朝他們這邊趕來,不乏氣息強大者。


    一眾蒙麵宮女見狀,都是犯難起來。


    陸鳴淵這時將自己的蟒袍脫下,語氣冷冽下令道:“你們幾個套上衣服,然後跟我回冷宮,你穿上這個。”


    她們見大勢如此,隻得照做。


    將地上禁軍丟到灌木叢裏麵,將他們身上甲胄麵罩脫下來,穿在自己身上。


    大宗師修為的那名宮女穿上陸鳴淵的蟒袍,承擔著引開追兵的責任,開始狂奔不止,引開了大量人馬。


    “別跑!”


    “穿蟒袍的是皇子!”


    “沒錯,穿蟒袍的是皇子,不能讓他跑了!”


    陸鳴淵麵具之下,看著離去的禁軍,也是鬆了口氣。


    正打算回冷宮,畢竟那裏現在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


    忽然,有一位指揮使從隊伍裏走出,對著他們幾個嗬斥道:


    “你們幾個愣著幹嘛,現在正是缺人手的時候,還不跟我去抓人?”


    陸鳴淵與身側幾人麵麵相覷。


    沒辦法,隻能跟在隊伍的屁股後麵。


    陸鳴淵找到神情的一位士卒,邊跑邊問:


    “這位兄弟,我剛來,敢問大皇子殿下這是要抓誰啊?”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個女人。”


    “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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