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廿五。


    清燭殿像往常一樣,沒有什麽變化。


    手持毛筆的陸鳴淵,落下最後一筆,終於將眼前一排一排的紙人畫好。


    熟練之後,已經得心應手,不會像剛開始那麽費紙。


    畫好之後,下意識會望向腦後的枯樹,好像那裏有一位青色道袍,雪發如瀑的倩影,雙手撐著樹枝,雙腳懸空搖晃,仰頭望天。


    眼神一定,其實樹梢早已是空蕩蕩的。


    雲姑娘已經走了。


    前天早上走的,他還在睡覺的時候,也沒有什麽告別,因為對方是一個不喜歡言別的人。


    或許像雲姑娘說的,他們的交情本來就沒有那麽深,萍水相逢之交而已,也沒什麽好傷感的。


    陸鳴淵深吸一口氣,看向掌心,驀然出現一團晶瑩剔透,血管細小的血色小人,在虛空打坐。


    他向前一丟。


    血色小人跟紙人融合在一起。


    以現在的他,最多隻能召喚出五個紙人,一個血饕小人。


    血饕小人用的是他的本命精血,所以現在無法捏造太多出來。


    不過他覺得也夠用了。


    用朱雀筆輕輕一點,這些紙人全部便活了過來。


    比起初代版本,這第二代的紙人身體更加精細,五官更為立體,行走自如,甚至能動用武學,威力能做到斬殺一位成年男子。


    陸鳴淵看了一眼四周,四處無人,於是從桌上取了一塊手抓羊肉,丟入血饕小人體內。


    下一秒,紙人的身軀便壯大了一分,長高了一公分。


    意念一動,它又縮了回去。


    見到一幕,陸鳴淵滿意點頭,將桌上剩下的四個紙人全部丟入它的體內。


    血饕小人伸手一接,一口將他們吞入腹中,裝在了肚子裏麵。這樣一來,就能做到用分身控製紙人,做到許多之前做不到的事情。


    他控製著血饕小人,朝冷宮之外探去。


    結果剛一出宮,發現了許多明燈司錦衣朝皇城之外走去。


    他連忙跟上去,掛在一位明燈衛的紅色披風內側,出宮一探究竟。


    晉王府。


    燈火通明的府邸,今夜卻有一隊隊的黑甲士卒包圍了王府。


    陸鳴淵跟隨明燈衛,來到王府,見此一幕,不由詫異。


    “這不是晉王府嗎?我記得是二皇子陸光景那家夥的地盤,這架勢,是要幹嘛?”


    就在這時,一位鷹鉤鼻,長相陰鷙嚴厲的明燈司統領手持金色玉帛,朗聲道:


    “經明燈司調查,巫蠱之禍,包藏隱情,二皇子私養術士,頗為可疑,今日將晉王下獄,接受明燈司審查。”


    啊?


    二皇子被抓了?


    陸鳴淵十分驚訝,甚至是不解。


    明燈司好好的,怎麽會抓他呢?


    絕對是有人在背後下令了,可明燈司隻有聖上能使喚,如今聖上在外,那就隻有擔任監國大權的內閣了。


    如今的內閣,全部是大皇子一黨。


    也就是說,大皇子在針對陸光景?


    陸鳴淵眼睜睜看著一位模樣俊美無比,氣度不凡的墨色蟒袍青年被請入轎子之中。


    此人就是陸光景?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陸光景的麵容。


    沒想到長的這般俊美,皮膚就跟女孩子一樣白。


    隻是他為何不反抗呢?


    陸光景一臉平靜的進入窗戶鎖死的轎子中,神情淡漠,似乎一點也不慌張。


    隨後明燈司便打道回府,回到了皇宮之中。


    陸鳴淵想看看,幕後主使是誰,於是繼續跟著明燈司前往皇宮,穿過朱門長廊,花園大殿,沿途路過不少宮女太監。


    為了防止血饕小人之上的氣息被感應出來,他選擇離遠一點,隻在門外偷聽便是。


    終於在一座客殿,見到了一位緋袍玉帶的威嚴中年男子。


    見到此人,陸鳴淵恍然。


    崔清風,當朝禮部尚書,一品文華殿大學士,乃是望族崔家的家主。


    崔家乃是大皇子的支持者,看來確實是大皇子暗中示意。


    “崔大人,人已經拿下。”


    明燈司統領恭敬道。


    崔清風點點頭後,看向殿內另外一位在窗前凝望的紫色蟒袍青年,微微一笑道:


    “殿下,一切順利,確實有巫門術士的影子,可以嫁禍,做一番手腳。”


    陸長風轉過身,心情大好,滿臉笑容道:“很好,沒想到啊沒想到,老二終究還是敗在了我的手裏。老二落馬,接下來的事情,一切好辦。”


    崔清風提出疑問道:“如今形勢大好,殿下為何不昭告聖諭,名正言順的接過監國大權?畢竟數日之前,聖上就已經傳回了聖諭,將大任托付於你,若不是你說等等,內閣早就宣布了消息。”


    陸長風搖搖頭:“齊老先生不讓,說是其中有問題。”


    崔清風卻是不以為然,“如今二皇子不再是你的威脅,趁早宣布監國之事,斷了諸皇子的念想,乃是必勝之勢。”


    “齊行硯乃是大儒,學富五車,滿腹經綸不假,但畢竟心懷仁義,禮教為先,所以對於朝廷鬥爭之事,還是優柔寡斷了一些。”


    監國大權?


    陸鳴淵聽到這裏,心中生出疑問。


    永安帝居然將監國大權交給了大皇子。


    難道真的要把大皇子當作繼承人來培養不成?


    陸長風猶豫不決道:“齊老先生畢竟是盛京書院山長,背後勢力不小,本王還需要他的支持。”


    崔清風卻是笑了笑:“如今殿下大勢已成,諸皇子之中,還有誰能與殿下爭雄,監國的消息一經放出,天下三十六座書院的學子儒士皆會慕名而來,到時候,還會缺一個盛京書院嗎?”


    “言之有理。”陸長風點點頭。


    “齊老先生確實太過謹慎了一些,若是繼續錯失機會,恐怕四弟,七弟,八弟他們會成氣候。”


    陸長風深思熟慮之後,還是覺得接過監國大權,是最好的辦法。


    “即日起,宣布監國一事吧。”


    ....


    “殿下,八皇子造訪。”


    意識被打斷,陸鳴淵的意念緩緩回到了清燭殿。


    看到了門外值守的紫芸上前稟報。


    “八弟?他這個時候過來做什麽?”


    陸鳴淵不解想道。


    “讓他進來。”


    一向溫潤如玉,如同翩翩君子的陸雲卿,此刻卻一臉焦急,找到了陸鳴淵,看了一眼四周,紫芸暗自退下,這才出言道:


    “六哥,大哥要謀反了。”


    “謀反?不會吧。”


    陸鳴淵皺眉道。


    他剛剛才看到大皇子一臉愉悅的做出決定,不是監國大權在手麽,有什麽理由謀反呢?


    陸雲卿認真解釋道:“三哥東征回來了,他告訴我,前方戰事一切順利,但是出了點意外,所以才提前回來,卻沒想到大哥居然私自調兵,今夜膽敢讓人拘禁二哥。”


    陸鳴淵好奇問道:“前線發生了什麽?”


    幾乎所有人都想知道前線父皇遭遇了什麽,可是卻無幾人知曉。


    “父皇隻用了三日時間,就推平了東夷小國,勢如破竹,軍威浩蕩,連下十八城,越境數百裏,可謂是大勝,隻差最後的王都,就能將其滅國了。


    可是,那東夷小國卻獻祭了王都滿城百姓的性命,召喚了國運神祇,造成了我軍數萬人重創,還好父皇有大炎龍運加身,免受於難,道盟的首席供奉,劍道魁首,左人仙趕到,一劍斬了那國運八岐魔蛇。


    本想打道回府,慶祝順利,卻不想那魔國大軍的援兵到了,將大炎包圍,於是隻能讓三哥突圍,先行回京。”


    陸雲卿將大致經過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


    陸鳴淵回憶起數日前的那一道龍脈動蕩,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地震是這樣來的。


    陸雲卿歎氣道:“父皇雖然無礙,但是身體卻變得虛弱了很多,所以才寫了聖諭回京,穩住局勢,可這才幾日,大哥卻如此作為,絕對是包藏禍心,謀逆之心頓起。”


    陸鳴淵總感覺有哪裏不對,問了一句:“三哥回來的時候,知道聖諭的內容嗎?”


    “應當不知道,沒有到京城,偷看聖諭是死罪。”陸雲卿搖頭。


    陸鳴淵沉思起來,看來三皇子和八皇子都不知道監國的事情,此事隻有內閣才知道,壓根沒有暴露出去。


    所以他們覺得大皇子是在謀反,是在打壓異己。


    實際上,人家已經得到父皇支持,準備奪得太子之位了,通過監國證明自己的能力。


    這算不算最後的考驗呢。


    他清楚這些,但不能對陸雲卿說,不然就是暴露了自己。


    所以接下來,他們會跟大皇子起爭執啊。


    “六哥,今夜隨我出宮吧,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為大哥所害的。”


    陸雲卿小聲建議道。


    “出宮?怎麽出?”


    陸鳴淵心中一跳,麵色愕然。


    “三哥自有辦法。”


    就在此刻。


    許久未傳來動靜的六爻龜甲發出璀璨的光芒,斑駁紋路上裂開一道紋路,幾縷光團和文字浮現在陸鳴淵的眼前。


    【正月廿五,驚蟄】


    【皇儲之爭,黨爭為禍,兵災乃至,坐收漁翁,可逢凶化吉。】


    【中爻吉卦,留在宮中,兵災乃至,有驚無險,可自化解之,無後顧之憂,可得熒綠命格(刀客),小吉!】


    【中爻凶卦,今夜跟隨外公王和甫隱秘出宮,遠離是非,前往江南姑蘇,隱居山林,失去一切身份,永安帝震怒,母親命危,小凶!】


    【下爻凶卦,聽從陸雲卿提議,出宮避禍,共抗大皇子一黨,兵災凶煞衝天,十死無生,大凶!】


    .....


    今天這兩章加起來有七千多字,不許說我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逢凶化吉,從九龍奪嫡開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柏拉圖定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柏拉圖定式並收藏逢凶化吉,從九龍奪嫡開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