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盞婆婆神色恍惚,卻依依不舍的看著蘇墨的背影。


    她想起了蘇墨當初那真摯的笑容,和他那偷偷摸摸救治白芷的舉動。


    那常年曾經的話語如同潮水一般湧上心頭。


    “我到仙爐是為求醫......”


    “我身上有隱疾...”


    “景言見過婆婆......”


    “婆婆,咱們要去何處尋丹意?”


    “......”


    忽然間,宿盞婆婆那蒼老的麵容似更為蒼老了起來......


    仿若遲暮之年。


    “他說的不是真的,他說的...不是真的......”宿盞婆婆輕聲低語。


    仙爐眾人哽咽難言,他們自然知道。


    蘇墨這一番話語,隻是為了告訴世人,為了告訴他們......他蘇墨與仙爐再無瓜葛!


    為了,不連累仙爐。


    他要與麵對整個仙域,害怕自己後麵的舉動,會為仙爐引來敵對。


    那個真相,關乎著整個三界。


    即便到了這一刻,他心中所想的依舊隻是旁人......


    他從未想過,有人能幫他。


    可他似乎卻忘了,這一切的起因都是源自仙爐啊。


    殘葉仙君仰頭,生澀難言,“仙爐有他,是仙爐之幸。”


    隻可惜,蘇墨卻自己斷了仙爐能夠助他的唯一緣由。


    這個緣由,是他對仙爐的一番深情。


    他們不願接受,也得接受......


    否則便辜負了那少年的一番苦心。


    眾人望著蘇墨離去的背影,一副副蒼老的麵容之上都已噙滿了淚水。


    那少年,太過溫柔。


    溫柔得與她一樣......


    可這世間,溫柔之人總是不得善終。


    五尋仙君雙眼通紅,藏在袖中的蒼老的雙手止不住的顫抖著。


    他們這些活了多少年的老家夥,已然多久不曾動情過了?


    似乎已很久很久。


    活在這世間,總是機關算盡,步步為營。


    可是這一日,他們卻再次見到了一個少年以最質樸的方式,要來獨自麵對危機。


    沉默無言之中,唯有風雪依舊。


    似要湮沒那遠去的少年......


    老瘋子望著蘇墨那搖搖晃晃的背影,猛的開口道:“你如今的狀態,走不到祖地。”


    蘇墨腳步一頓,卻未回頭。


    神魂之傷,讓他難以使用法則之力,似乎要走到祖地,確實是癡人說夢。


    老瘋子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出現在了蘇墨的身前。


    “老夫一生煉丹,卻無法以丹術救你。如今能幫你的,唯有借你老夫的一生之力,可暫保你能前往祖地。”


    蘇墨仰頭看著老瘋子,恍然發現老瘋子似乎不知何時又蒼老了許多。


    老瘋子不等蘇墨拒絕,雙手張開,將一身仙尊之力化為一道溫柔如泉的守護之力,強行灌入了蘇墨的身軀之內。


    那足以毀天滅地的仙尊之力,卻隻是小心翼翼的護著蘇墨的神魂。


    讓蘇墨能夠暫時的使用他的法則之力......


    做完這一切,老瘋子身軀搖晃,似無比的疲憊。


    蘇墨怔怔的望著老瘋子,晦澀難言。


    老瘋子背過身去,擺了擺手:“去吧,去尋那一線生機......”


    “老夫亦想看到,你口中的那一株可寄之以情的異花,盛開在這三界之中......”


    這是如今,仙爐唯一能為蘇墨做的事情了。


    蘇墨對著老瘋子深深的一拜,轉身邁向虛無。


    老瘋子恍惚轉頭看著蘇墨的背影,口齒微動......


    蘇墨的腦海之中響起了老瘋子的傳音,那個蘇墨半生的疑惑。


    “你身負禁忌,我在你的血中中是明白,你並非已死之軀...”


    “你無法化身的原因,是因為......你自身便是一道化身!”


    “小心...你自己!”


    刹那間,蘇墨渾身僵硬,似明白了一切......


    他轉身對著老瘋子展顏一笑。


    那一笑之中似解脫,又似有了更多疑惑。


    往事如潮,正解開一切真相......


    轉頭,一步跨出。


    白衣消失借用老瘋子的仙尊之力,用法則之力消失在了原地。


    寒風襲來,一眾仙爐執掌之人卻顯得有些無措。


    他們分明看到,少年那離去之時的一笑之中...


    ......帶著死灰的絕望!


    此去,再難回!


    若難回,便不回......


    兩道著急忙慌返回的倩影降臨到了眾人的麵前,他們恍然四顧,看向了眾仙君,同時開口。


    “師兄呢?”


    白芷看向了宿盞婆婆,眼中噙著淚,“婆婆?”


    宿盞婆婆起身,將白芷緊緊的抱在了懷中,“你師兄,已經脫離了仙爐。”


    白芷身軀一僵......當初的擔憂似乎變為了現實,卻讓她有些難以相信。


    可是......為何是這個時候。


    為何是在這個他最需要人相助的時候?


    小玄機懵懂的意識之中,似乎想明白了一切。


    他緩緩的走到了婆婆的麵前,對著宿盞婆婆深深的拜了下去,從懷中取出了那枚屬於他的弟子玉簡。


    小玄機輕輕的將玉簡放到了地上,“其實,玄機是天機弟子。”


    “對不起欺瞞了諸位前輩......”


    “師兄是玄機的師兄,並非是玄機在仙爐的師兄!”


    “仙爐很好,是師兄心中不可求的夢,亦是玄機不可求的夢......”


    “師兄有難,玄機要去幫他。”


    “師兄不願連累仙爐,玄機亦是如此。”


    他不希望仙爐對蘇墨有什麽誤會,希望自己能幫蘇墨解釋一番。


    他不諳世事的小臉之上,有了蛻變......


    “今日,玄機也退出仙爐.......”


    玄機放下了仙爐弟子身份的玉簡,緩緩起身,然後朝著祖地通往祖地通道的方向追了上去。


    那小小的身軀,同樣湮沒在了風雪之中。


    那是天機兩個老殘魂為他算出的方向,那道天機之中暗示著......


    此去祖地,再難回首!


    他很開心,原來天機一脈並非隻有他一個活人。


    他很傷心,他剛有的師兄卻將要步入那種絕境。


    “此去難回,便不回了。”


    天機一脈隻有兩個人,他不希望蘇墨孤身犯險......


    在這世間,他似乎也隻剩下了一個親人,便是他的師兄,那個還不知道自己是天機一脈的蘇墨。


    他牢牢的記得,蘇墨才是天機一脈的‘變機之奇’!


    他要去與蘇墨在一起......


    玄機的離開,又讓白芷一陣恍惚。


    她在仙爐之中最親的兩人都已離去,仙爐還是原來的仙爐嗎?


    可是於她而言,卻無法一同前往。


    她身上承載著白澤一脈最後的希望......


    她也想要一同去,卻做不到!


    這風雪飄搖不定,似在說著世人皆懂的相別。


    人之一生,總是旁人在不斷的相逢和離別。


    隻是...相逢容易。


    相忘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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