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沈瓊蓮和父兄給祖先沈秀遷葬, 單是去西南四處尋訪沈秀墓就用了兩年多時間, 功夫不負有心人, 沈瓊蓮終於找到了沈秀墓, 並請出了遺骨。


    曾經的元朝首富葉落歸根, 回到了江蘇昆山縣周莊,這裏也是他發跡, 賺得第一桶金的地方。


    沈瓊蓮不拘一格, 決定將沈秀葬在水底, 建一座水底墓。


    水底墓最大的特點就是費錢。


    沈瓊蓮覺得,水底墓最大的優點就是防盜,免得有盜墓賊惦記陪葬品而壞了沈秀的遺骨。


    水底墓的過程和沐春以前在雲南搞基建, 建立水壩差不多。


    需要先截斷四通八達的河流, 人工排水, 把大河變成桑田,然後繼續往下挖,越深越好, 除非盜墓賊有魚的水肺, 連墓門都碰不到就會淹死。


    周莊到處都是水,人們生活, 農業都需要水,沈家掐了下遊人家水表, 人家能饒他們?上遊的人家也不會坐視不管啊,如果河道擁堵,一場大雨, 上遊的人就會流離失所,房屋田地都要被淹沒。


    所以截斷大河的同時,需要開辟另一條臨時河道,將水引流出去。


    建一個水底墓和建一個水壩的工程量是一樣的。水壩是舉國之力,水底墓是沈家自己掏銀子,可見沈家之豪富。


    古人選墓地都講究風水,風水風水,就是避開風和水的意思,沈瓊蓮非要反其道而行之,把祖宗葬在水底,許多沈家人不服,很是鬧騰過一陣子。


    無奈沈瓊蓮當了多年女官,“上頭有人”,沈家人動她不得,何況沈瓊蓮官居五品,目前沈家族人還沒有誰的官大得過她,隻得屈服於沈瓊蓮”淫威“之下。


    任何時代,權力加上金錢,的確可以為所欲為,與性別無關。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大到國家,小到家庭,家庭裏的男女,無論男女,地位歸根到底是由他們掌握多少權力和金錢決定的。


    哪怕當今社會,明麵上大呼男女平等,實則依然是男尊女卑,唯有保持清醒的頭腦,堅持“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馬克思主義價值觀、努力掌握絕對的實力方可破除這個規則。


    愛情和親情不能實現男女平等,用愛是發不了電的。所謂“回歸家庭”更是開倒車,千萬不要被所謂的成功人士給忽悠瘸了。和霸總談戀愛不如自己當霸總。


    沈瓊蓮不管別人怎麽暗地裏指指點點,她覺得好就行了,還對父兄說道:“我百年之後還想葬在水底下呢,多麽清靜的地方,可惜不能了。”


    真正開了工,沈瓊蓮發現太費銀子了,葬了沈秀,就沒有錢葬自己,深深體會到朝廷搞基建的不容易。


    開通了臨時河道,排幹了河道,又繼續往下挖,確定活人遊不到此處,才就地見了一座石頭墓地,擇吉日遷葬,關閉墓門,全體撤退。


    然後,把截斷水流的臨時堤壩炸開,讓河水重新回到正常軌道,填滿幹涸的河道,掩蓋水底墓。


    最後,填平臨時河道,在上頭修建沈家的祠堂,並守墓人的房屋,田地等等,恢複原狀。一代富豪從此長眠於水底。


    如此浩大的工程,耗時四年,民工數千人,沈家花錢如流水,由著沈瓊蓮折騰。


    在任何時代,做生意的,朝廷需要靠山,否則再大的家業,一旦被官員盯住了割韭菜,隻能伸出脖子任人宰割,沈家賺的錢,沈瓊蓮的功勞至少有一半。


    這四年沈瓊蓮除了修墓,精神世界也十分充實,她發現昆山本地的戲劇聽起來清麗婉轉,頗為雅致,和大明宮廷流行的北曲截然不同,自成流派,稱為昆曲,是南曲的一支。


    沈瓊蓮閑來無事就到處收集昆曲手抄本和口口相傳的藝人,一邊聽一邊記錄,積攢成書,還索性養了兩個昆曲班子,刪除本子的低俗部分,重新寫詞配曲,要戲班子排演。


    收藏古董和養戲班子是最燒錢的兩大愛好,簡直是個無底洞。水底墓都有填平的時候,養戲班子就像後世有錢人投資拍電影,簡直是金錢的火葬場。


    完美主義者沈瓊蓮三易其稿,準備排演時,錦衣衛來接人了,沈家父兄鬆了一口氣,再這樣下去,沈家就是有十座金山,都不夠沈瓊蓮花的。


    沈瓊蓮由此結束了漫長的休假,回到大明宮廷。


    她休假七年,這段時間宮廷女主人換了三個,仁孝皇後,張貴妃,權賢妃。


    沈瓊蓮清高傲氣,屬於抓大放小那種領導;權賢妃事無巨細,以謹慎循舊為首要原則。


    沈瓊蓮以前是輔佐仁孝皇後這種強勢大氣的後宮女主人,若是出身名門的張貴妃,兩人配合應該和睦,現在換成權賢妃,沈瓊蓮總覺得這個新女主人小家子氣,不夠爽利。


    權賢妃也覺得沈瓊蓮過於清高,不如胡善圍善解人意有耐心好相處,但是權賢妃沒有靠山沒有底氣,不敢提出換人,於是對沈瓊蓮敬而遠之,兩人之間隔閡頗深,都希望胡善圍趕緊回來。


    沈瓊蓮、權賢妃:湊合過吧,還能離咋地。


    胡善圍對外宣稱是夢到亡父托夢了,想念她們姐妹,於是胡善圍請假,召回沈瓊蓮,帶著妹妹去雲南亡父墓祭掃。


    孝道是個不錯的幌子,僅次於忠。胡善圍和阿雷日夜兼程,半個月就趕到了昆明沐府。


    此時已經盛夏了,天氣炎熱,胡善圍和阿雷風塵仆仆,來到一個幽靜的庭院,走近院門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藥味,胡善圍聞到這股味道,就像聞到洋蔥似的,眼淚一滴滴滾落下來。


    沐春曉得妻女要來了,著實把自己打扮了一下,洗了頭、擦了澡、刮了胡子,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臉頰消瘦,皮膚在休養中捂白了些,瘦了約四十多斤,衣帶漸寬終不悔,肚腩肥肉去無蹤,八塊腹肌更出眾——如果腹肌上沒有幾道如成精蜈蚣般縫合的傷疤就更好了。


    當時一頭被炮火嚇尿的大象衝過來,他半邊身體被大象踩踏,斷了兩根肋骨,猶如匕/首似的,刺入內髒,自己捅自己。


    茹司藥和談太醫都加入了平亂大軍,成為軍醫,夫妻兩個藝高人膽大,幹脆在他腹部切了兩刀,把兩根斷裂的肋骨從肚子裏取出來,把流出體外的腸子塞進去,重新縫合。


    這種死馬當活馬醫、破釜沉舟的手法將沐春從鬼門關裏拖了回來。


    沐春蘇醒的那一刻,沐晟和沐昂兩兄弟都快給這對夫妻跪下了。


    沐春底子好,身體強壯得像牲口似的,在茹司藥和談太醫的精心治療下,斷斷續續燒了一個月後,病情終於趨於穩定。


    沐春對著鏡子給自己的相貌身材打分,不管怎麽樣,瘦身是成功了,臉上有幾道疤,但不至於破相那麽嚴重,腹部的傷有衣服遮掩,看不出來,唯一不滿的就是右胳膊,骨縫還未長起來,捆得嚴嚴實實,動彈不得,逼得他學會了用左手吃飯。


    屋裏擱著兩個大缸,堆著小山般的冰塊去暑氣,沐春身上多處傷口,不能受熱,這種最原始的空調救了他的命。


    他想出去接妻女,但談茹夫妻嚴令禁止他劇烈活動或者去太陽底下暴曬,否則傷口遇到汗水等髒東西紅腫發炎就危險了。


    從可持續性發展來看,待在有空調的家裏是對的。沐春困守“深閨”,翹首期盼妻女的到來,脖子都變長了。


    吱呀一聲,房門開了,胡善圍和阿雷伴隨著一陣暑氣衝進來。


    胡善圍最先衝過去,緊緊抱著沐春的腰,以前的腰圍差點摟不過來,現在輕輕鬆鬆就抱住了,她的左耳貼在他的胸膛上,聽著有力的心跳,懸了一路的心才放下來。


    聽了心跳,胡善圍鬆了手,往後退了兩步,仔細打量沐春,沐春原地轉圈,“瞧,我好好的,沒有缺胳膊少腿。”


    胡善圍撫摸著他用木板捆紮固定的右胳膊,“還疼嗎?”


    “不疼了。”沐春打腫臉充胖子,“幸虧我反應快,從大象腿下滾出來了,右胳膊隻是被踩斷,若慢一步,骨頭被踩的粉碎,就隻能砍斷胳膊截肢保命了。”


    胡善圍呸了一聲,“胡說八道。”


    沐春看向低頭抹淚阿雷,伸出可以自由活動的左手,“一年不見,我家阿雷都成大姑娘了,過來,讓姐夫好好瞧瞧。”


    阿雷擦幹眼淚,強行擠出一個微笑,“姐夫沒事就好,吉人自有天相。”


    沐春胳膊長,左手把善圍阿雷都攬在懷裏,感歎道:“我一直牽掛你們兩個,我怎麽舍得死呢,縱使去陰曹地府和黑白無常打一架,我也要跑回來和你們團圓的。”


    三個人抱在一起,哭一陣,笑一陣,生死之間,什麽都看淡了,胡善圍看著大病初愈、瘦得弱不勝衣的沐春,決定留在昆明照顧他,一切事情都擱下,等他康複再說。


    胡善圍登門拜訪了談茹夫妻,拿著厚禮感謝救命之恩——是阿雷親手做的船鍾。


    起初阿雷不肯,一定要送給沐春當生辰禮物。胡善圍說道:“送鍾,送終多不吉利啊,你來昆明陪他,他就很滿足了,這鍾送給茹司藥和談太醫比較合適,他們兩個是我們一家三口的救命恩人,金錢之類的東西他們都不缺,這船鍾他們一定喜歡,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麽更珍貴的禮物送給他們能夠表示我的感謝了。。”


    阿雷覺得姐姐說的有道理,依依不舍的把船鍾給了姐姐,腦子卻有個疑問,“姐姐,他們救了姐夫不假,什麽時候救過我和姐姐?”


    “這……”胡善圍頓時語塞:當年她身為高齡產婦,阿雷胎裏又比尋常胎兒胖大,若不是茹司藥給她接生,很可能一屍兩命,她和阿雷都保不住。


    胡善圍胡亂搪塞,“茹司藥救過我們,那時候你還很小,不記事。”


    阿雷又問:“我和姐姐怎麽了,需要茹司藥這種高手去救?”


    胡善圍隨口說道:“我們以前住過的那個房子地方太偏,我和你在菊花田裏玩耍,被一條毒蛇所咬,是茹司藥驅了蛇毒,救了我們。”


    “哦。”阿雷點點頭。


    胡善圍將船鍾放在匣子裏,去談家拜訪,叮囑阿雷,“好好看著你姐夫,不準他出門。”


    胡善圍一走,阿雷端著一盤冰葡萄去了書房,沐春用左手拿著一把劍,嚐試著舞動起來。


    阿雷剝了葡萄皮,還用牙簽捅幹淨葡萄籽,把果肉送到沐春嘴裏,以前在家的時候,是沐春這樣細心的喂她,如今到了她回報的時候了。


    阿雷和沐春閑聊,“姐夫,我記得以前我們的住在昆明城郊外的宅子裏一直很安全的,我們過得無憂無慮,怎麽有條毒蛇遊到菊花田了?”


    沐春笑道:“怎麽可能,有我在,能讓那種東西去咱們家,院子四周常年拋撒驅蟲蛇的藥,你年紀小記錯了吧,或許隻是個毛毛蟲。”


    怎麽姐姐姐夫說的不一樣?阿雷心下狐疑,生死大事,姐夫不會說謊的,姐姐為什麽要騙我呢?


    作者有話要說:  秘密快要兜不住了哈,今晚送100個紅包,慶祝春春死裏逃生!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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