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相接的地方,逐漸露出了一抹亮白。


    無邊的黑夜,竟然已經要褪去了。


    清晨的露珠帶著晨曦的味道,從泉水邊低矮草叢圓滾滾的葉片上滾落。


    早起的海鳥吵鬧個不停,倒在地上的蘇木揉著眼睛緩緩坐起,卻發現身邊空無一人。


    隻有一白一黑兩把顏色不同的刻刀還捏在他的手心裏。


    糟糕!那個小姑娘!


    蘇木慌忙站起來,赫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那座人族小鎮裏了,回到了那一眼清澈的泉水邊。


    蘇木攥著刻刀,呆呆地站在晨曦中。


    他不相信,也不願相信。


    蘇木一次又一次地往那並不深的泉水裏紮猛子,終究是再也沒見到那襲紅裙和那張愛笑的臉。


    累極了的蘇木躺在一處草地上,渾身冰涼,被那泉水嗆得直咳嗽。


    “這一切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蘇木掙紮著坐起,盤膝而坐,開始細細地回憶那《百妖譜》上的內容,終於在一張書頁上找到了答案。


    “蜉蝣,幼時藏於水下,成蟲後出水,壽極短,朝生暮死,若僥幸與那天地靈氣融合,得機緣造化,可化身為妖,此妖自誕生始,即為人形,生性好奇又通曉萬事,妖壽一日。”


    蘇木猛地張開雙眼,喃喃自語道。


    “蜉蝣一日即一生,朝生暮死?朝生暮死……”


    突然蘇木的身後傳來了一道分辨不出男女的說話聲。


    “你也覺得蜉蝣活該朝生暮死?”


    蘇木劍氣凝於指尖,緩緩轉過身去,抬眼一看,卻愣在原地。


    身後不到一丈的距離站著個看不清外表的家夥,他或者她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霧靄,讓人看不真切。


    一件雪白的直襟長袍,繡著極為古老的花紋,腰束雲龍紋的寬腰帶,其上隻掛了一塊玉質極佳的墨玉,形狀看似粗糙卻古樸沉鬱。


    這個家夥看上去明明很年輕,卻給人一種垂垂老矣的暮氣。


    蘇木深知眼前這看似普通的家夥,絕對不簡單,有種如臨大敵的危機感。


    靈力始終外放的他,竟然沒察覺到這家夥是何時來到背後的。


    蘇木緩緩從儲物戒指中取出鐵劍,緊緊握在掌心,手指不停地縮緊,指節吱嘎作響,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愈發凝重。


    “你是什麽人?”蘇木沉聲問道。


    “我?”


    來人似乎有些迷惑,他認真地想了想,隨後搖了搖頭,看向蘇木的同時,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蘇木眉頭緊鎖,有些詫異地問道。


    “不知道自己是誰?你也沒有名字?”


    他依舊搖頭,散發出的氣場也變得更加怪異和扭曲,周遭的空氣似乎都猛地一滯,這讓蘇木不得不運轉靈力抵擋。


    片刻後,異動消失,他繼續問蘇木同樣的問題。


    “你也覺得蜉蝣活該朝生暮死?”


    蘇木愣了一下,咬著嘴唇,神色變得有些淒苦,長歎了口氣後,略顯無奈地說道。


    “我不覺得……”


    “嗯?”他有些驚訝,似乎他也沒料到蘇木會說出這樣的答案。


    他往前連著走了好幾步,和蘇木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了一臂。


    蘇木咽了口唾沫,往後縮了兩步。


    他繼續說道。


    “朝生暮死,生死輪回,你知道這背後代表著什麽嗎?”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古怪,既有少女的悅耳,又帶著淡淡的沙啞,有著少年特有的虛浮,卻又夾著一種難言的沉重。


    這是一個,讓人聽了就覺得很有故事的聲音。


    蘇木不明白眼前這古怪的家夥到底在說什麽,直截了當地說道。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他臉上的霧靄突然淡了一點,露出半張臉,朝著蘇木淺淺一笑,那勾起的唇角,竟給人一種“吹麵不寒楊柳風”的舒適感。


    他繼續說道。


    “這就是天道。”


    “天道?”蘇木小聲地嘀咕了一句,有些發懵。


    眼前這家夥已經不僅僅是不簡單了,他的實力可能已經超越了蘇木所見過的任何人。


    蘇木微微抬頭,看向他被霧靄遮住的雙眼,試探性地問道。


    “你知道什麽是天道?”


    “我自然知道。”他雲淡風輕地回答道,兩手緩緩張開。


    “我聽聞,這世間所有的人都想知道什麽是天道,都想要證道長生,成為那不朽的存在,你也想要證道嗎?”


    蘇木體內的氣海接近沸騰,眼前這家夥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有千斤的重擔,一股腦地全砸在了蘇木的肩膀上。


    蘇木咬著牙,拚命地支撐。


    他敢肯定,即使是桃夭也不敢說自己知道那虛無縹緲的天道。


    所以,他對眼前這古怪家夥的話,還是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


    蘇木運轉靈力,拚命抵擋著身上的重壓,隨後咬牙切齒地說道。


    “我不想證道,我想看看那天道究竟是何物?!”


    說完這句話的瞬間,那宛如山嶽般的重量一下子全消失了,蘇木總算是緩了口氣。


    那古怪的家夥似乎又被蘇木所說的話給驚到了,他喃喃自語道。


    “天道嗎?”


    他一動不動,平視著蘇木,目光略過他,看向那眼泉水。


    清澈的水麵倒映著天空中的太陽,那有些模糊不清的影子,倒映進他的眼底,卻點著化不開的血腥。


    “你不會想看到天道的,絕對不會……”


    蘇木覺得,眼前這家夥可能是腦袋瓜子不太正常,不過和他說話的感覺很奇妙,一會如清風拂麵,一會又像泰山壓頂。


    蘇木托著下巴,用指尖抹掉了嘴角滲出的鮮血,認真地想了想,隨後慢悠悠地問道。


    “天道這東西,不是我能搞得明白的,現在我比較好奇,你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


    “我一直就在這裏,是你吵到我了好不好。”這古怪的家夥慢慢地舒展開身子,走到蘇木的對麵,找了塊看起來就很舒適的青草地坐下,帶著幾分慵懶的勁頭說道。


    此時此刻,眼前的古怪家夥,才有幾分年輕人的味道。


    蘇木的眉頭擰成了個川字,臉上寫滿了詫異,他呆呆地說道。


    “嗯?”


    “你知道蜉蝣嗎?”古怪的家夥繼續說道。


    蘇木點了點頭,臉上又泛起了苦澀。


    那古怪的家夥卻一下子露出相當奇怪的笑容。


    “我就是一隻蜉蝣,今早剛剛出生。”


    “哦。”


    蘇木回應的相當平淡,畢竟有那紅衣小姑娘在前,無論這古怪的家夥是什麽,他都不會再驚訝了。


    蘇木這平淡如水的反應,讓這自稱是蜉蝣的家夥,一下子愣住了,他臉上的迷霧一下子散去,拽著他的衣袖,帶著幾分急躁的說道。


    “喂,你這人怎麽這樣,我可是蜉蝣啊!一隻蜉蝣在跟你說話!”


    這古怪的家夥,看起來應該是個少年,長得眉清目秀的,一雙水透的眸子,格外漂亮。


    蘇木的臉色依舊沒什麽變化,苦笑了一聲,把衣袖從他的手裏抽了出來,淡淡地說道。


    “我知道你是蜉蝣。”


    少年也愣住了,過了片刻後,他看向蘇木,笑著說道。


    “我出生以後,躲在一邊看了你好一會兒,你應該是個人吧?每個人都像你這樣無趣嗎?”


    蘇木翻了個白眼,沒搭理眼前的少年。


    正當他想收拾收拾,轉身離開時,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個穿著一襲紅衣的小姑娘。


    “蜉蝣,朝生暮死……”


    蘇木的腳步一下子停住,轉身看向那明眸皓齒的少年,內心突然泛起一陣沒來由的酸楚,他們真的隻能活上一日嘛?


    少年輕笑著看向蘇木,繼續問道。


    “一隻蜉蝣在跟你說話,你難道不覺得驚訝嘛?”


    “沒有,因為這並不重要。”蘇木的語氣柔了下來。


    “我知道你為什麽停下。”


    少年眨巴著眼睛,抬起頭看向天空中不斷升高的太陽,用潔白無瑕的手,遮住那刺眼的陽光,輕笑道。


    “我今朝方生,卻要在暮色來臨時死去,一生即一日,你不過是在可憐我而已。”少年的聲音變得滄桑,成熟,那屬於少年的質感徹底消失了。


    朝生暮死,四個簡簡單單的字,卻給蜉蝣蓋棺定論。


    蘇木的心有些痛,眼前這少年也會像那紅衣小姑娘一般,在夜色來臨時……


    死去嘛?


    少年繼續說道。


    “何為天道,蜉蝣者,朝生暮死,這便是一種天道!可是我跟你們這些人族修士一樣,剛出生不久,為何我就要死?”


    “我不想死。”少年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歇斯底裏,也沒有發瘋發狂,平靜地就像在講述一件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


    他抬起頭,看向蘇木的眼睛,微笑著說道。


    “你相信這世上,會有一隻活過一日的蜉蝣嗎?”


    麵對這問題,蘇木沒法問答,他陷入了徹底的沉默。


    少年如炬一般的目光,從蘇木的臉上一掃而過,繼續說道。


    “既然你們可以問道長生,那麽,為什麽,我不可以?”


    “我不信,我活不過一日。”


    蘇木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重,紅衣小姑娘的淒婉一笑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中。


    他下意識地說道。


    “如果不能呢?”


    蘇木也不知道能不能,他隻是問而已。


    “日出,我生,月升,我死。”


    “朝聞道,夕死可矣?放屁!”


    那少年在蘇木的注視下,緩緩站起,望著天空中那升到最高處的太陽,露出了獠牙。


    他的聲音也從低穀,不斷不斷地拔高,直至巔峰!


    “若是那天道讓我活不過一日,我定要讓那天道崩潰,萬古長夜如一日!”


    【作者題外話】:追讀就拜托了,喵喵洗澡休息了!給讀者大大們磕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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