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薑嫿皺眉。


    府中的姨娘她比較喜歡繡姨娘, 雖軟弱愛哭,卻不挑事兒,平日也喜過來陪陪許氏,留在謹蘭院做做女紅,品茶看花甚的,因著她,許氏也不那麽孤寂。


    至於另外兩個姨娘, 薑嫿想起就頭疼, 絕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 一個老油條, 一個喜撒潑,隻懼薑清祿,之前的許氏和薑嫿都鎮不住這兩位, 也不知祖母從打哪兒尋來的,純屬膈應人, 虧得娘親能忍她們這麽些年。


    今兒來的雲姨娘生了張肉呼呼的臉,極豐滿,薑嫿依稀記得她小時候,這位姨娘才進門也還算眉清目秀的,後來便真的如祖母所願一般, 朝著豐乳肥臀圓滾滾的趨勢而去。


    薑嫿吩咐秦媽媽:“秦媽媽, 勞煩您讓柳兒幫我泡幾杯熱茶進來吧, 一路才回有些口渴, 另外喊幾個小廝在門外候著。”秦媽媽應聲退下, 薑嫿推門而入,裏麵傳來雲姨娘略高的聲音,“太太,哪有這樣的道理,您說定月例便定,好好,咱們也依,可這麽點銀子哪裏夠花銷,實在不夠用啊,那我就想著來找秦媽媽支些,竟不同意……”


    許氏頭疼,“別個都夠用,怎麽偏偏你不夠,你可知別家姨娘都是多少月錢?”


    雲娘姨越發拔高聲音,“太太,別人家怎麽能和咱們家比,咱們是蘇州的數一數二的富裕人家。”


    薑嫿繞過屏風,衣決飄飄的往裏頭走,裏頭的三人聽見聲響抬頭,雲姨娘和薑娣正坐在許氏對麵的紫檀木玫瑰椅上,薑娣抱著個豆沙卷吃的正香,雲姨娘望薑嫿一眼撇過頭,半點沒把人放眼中,薑嫿自打爹爹醒來還沒跟這姨娘怎麽碰麵過,成親敬茶那幾日有爹爹坐鎮,她倒也規規矩矩的,今日沒得老爺在,她就沒把這兩母女放在眼裏頭。


    “嫿嫿回了?我讓廚房幫你燉了盅百合清粥,這就讓香兒幫你端過來,趁熱吃些墊墊肚子。”許氏忙道。


    薑嫿過去挨著許氏坐下,握住許氏的手笑盈盈道:“娘,這個不急。”又見薑娣還在啃豆沙卷,她臉色微沉,“阿娣,你便如此不懂禮貌,見著長姐連招呼也不打?”


    肉呼呼的薑娣抬頭,吞下口中的紅豆卷,不情不願的喊了聲大姐姐,屁股都沒挪半分。


    薑嫿又拿眼掃雲姨娘,“雲姨娘,方才你說的那些話我也聽見了,既你說要和別家比比,那成,就比比吧,據我所知,放眼蘇州,家世較好些的世家大族,姨娘的月錢是二十兩,姑娘太太們的月錢是五十兩。袁伯伯柳伯伯家世和咱們家相當,姨娘的月例是三十兩,姑娘太太們的月錢是八十兩……”


    她一頓又慢慢說:“咱家前些日子定下的月例,姨娘各百兩,姑娘太太們二百兩,每月吃穿用度都會準備發放,這些月錢不過是你們的零用錢,這比著袁伯伯柳伯伯家中還要翻了一倍,你還有甚不滿足的?”


    雲姨娘眼珠子一轉,“姑娘,咱們家以前可沒月例這個說法,想用多少隨意去賬房支取就成,眼下突然改了,自然不習慣,且這些年養成大手大腳的性子,這麽點月錢自然不夠啊。”


    柳兒端著茶水靜悄悄進來,把著茶水擱在薑嫿身畔的案幾上,又悄聲退下,合上門房。


    薑嫿端起茶盞,還算平靜,問道:“那雲姨娘說說這才月初,你和阿娣的三百兩月錢用在了哪兒,三百兩銀子,你可真敢花。”薑娣還在吧唧吧唧的啃豆沙卷,薑嫿瞟她一眼。


    雲姨娘大概也嫌女兒丟臉,扯她一下才說:“我也不想瞞著姑娘,我娘家侄兒前些日子定親,女方要三百兩聘金,一整套黃花梨木家俱,金銀頭麵兩套,我侄兒還想再城內買一間大宅子,求到我這兒來,我身為她姑母,怎樣也要幫襯一把,三百兩銀子全給了他,這些還不夠,這才想從賬房支取一千兩銀子。”


    砰的一聲響,雲姨娘嚇得尖叫一聲,薑娣也被豆沙卷給噎住,許氏更是一抖。仔細一瞧,是薑嫿將手中的茶盞砸在了雲姨娘腳邊,纏枝花青瓷小茶盞碎成一地,淌在濕漉漉的茶水上,她怒道:“雲姨娘,你竟也敢開口說!你娘家侄兒是我們薑家什麽人,也要我們薑家來養著他,好大的臉,這一出手就是一千多兩,當我們薑家開善堂的不成!”


    薑嫿氣的發抖,這宅子裏弄走王媽媽那一窩子碩鼠,剩餘的也淨不省心,雲姨娘和高姨娘時常接濟娘家,她不是不知,可此刻攤開在她麵前講,這何止是接濟,簡直就是養著那一大家子!著實讓人怒氣攻心。


    雲姨娘不曾見過太太大姑娘發脾氣,一時也有些懵,半晌才爭辯道:“往常我也常接濟娘家兄弟啊,老爺都是知道的,老爺都不講,姑娘你憑什麽說我。”


    “憑什麽?”薑嫿攥著帕子,“你不過一個姨娘,論起來一個奴才而已!竟敢問主子憑什麽,好,好得很,我今兒就讓你瞧瞧是憑什麽!來人!”


    秦媽媽立刻推門而入:“姑娘,可有什麽吩咐?”


    薑嫿道:“秦媽媽去把繡姨娘,高姨娘,二姑娘三姑娘都喊來吧,一會兒您也在房裏頭聽著。”


    秦媽媽喏一聲退下。


    屋子裏靜悄悄的,許氏心酸難過,都怪她不好,若她能立起來,嫿嫿那用這般生氣。


    雲姨娘蹙著眉不說話,顯然不服氣,或許還是沒把薑嫿放在眼中,覺得她不過鬧鬧脾氣,還能怎樣?


    秦媽媽很快喊來繡姨娘高姨娘和二姑娘三姑娘,幾人進屋亦發覺氣氛不對,繡姨娘和薑嫤立在一旁沒敢動,薑嫿指指下手的位置,“你們坐吧。”


    兩人繞過一地狼藉坐下,高姨媽也拉著薑娢在另一側坐下,高姨娘也略帶富態,她道:“姑娘,喊我們過來是出了何事?”


    薑嫿直截了當道:“薑家不是開善堂的,每月一百兩銀子你們還鬧騰,既如此,這規矩就變變,往後我們家和袁伯伯柳伯伯家中一樣,姨娘三十兩月錢,姑娘和太太八十兩月錢,日常開銷吃穿用度生病請醫這些都是府中的,所以不可從賬房支取,往後實在有特殊情況,方可同我說過,經我同意才可從秦媽媽那兒支走銀子。”


    又問秦媽媽:“秦媽媽,你可記住了?”


    秦媽媽恭敬道:“老奴省得。”


    繡姨娘和薑嫤乖乖應好,多少月錢她們不在意,反正每月能剩餘不少,又無需接濟的親戚。


    高姨娘為難道:“姑娘,這實在有些少……”


    雲姨娘更是驚呼起來,“姑娘,您這樣可有些過分,這點銀子哪兒夠花。”眼看大姑娘無動於衷,薑娣還在啃豆沙卷,雲姨娘急了,伸手悄悄揪了薑娣的腰身一把,薑娣嗷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口中的豆沙噴了一地。


    薑嫿閉眼揉揉額頭,半晌轉頭問許氏:“娘,雲姨娘的身契可在您這兒?”


    許氏愣愣點頭,“在的。”


    薑嫿道:“娘把雲姨娘的身契拿來給我吧。”


    雲姨娘呆了:“姑娘,你,你這是想做甚?”


    薑嫿冷眼看她,“你不過一個奴才,竟敢虐待府上主子,真當沒人瞧見?膽子倒是不小,府上容不下你這樣欺主的奴才,身契拿來,直接賣到陳牙婆那兒。”


    哪怕是良家妾,可有賣身契在手上,那也就是個奴才,府上這些年待她們夠好的。


    此言一出,繡姨娘瑟瑟縮在玫瑰椅上,高姨娘噤了聲,雲姨娘性子潑,還不服氣,“大姑娘,你敢!好歹我也給老爺生了個閨女,你憑什麽發賣我!沒功勞我還有苦勞呢。”


    薑嫿不想同她說講話,抬頭喊道;“來人!”


    立刻有兩個小廝和兩個粗使婆子進來,薑嫿指指雲姨娘:“把她給我綁了丟到柴房去。”


    府中下人自打王媽媽的事情一出,對薑嫿極敬畏,立刻上前撈住雲姨娘,把人捆了個結實,雲姨娘還敢喊:“大姑娘,你憑什麽捆人!我可跟你說,等老爺回來,我定要告訴老爺……”


    薑嫿道:“把她嘴巴給我堵上,直接扔柴房,什麽時候放出來由我說了算。”


    粗使婆子從袖中掏出幾塊髒帕子,直接塞進雲姨娘的口中,她唔唔幾聲再也叫喊不出,很快被著小廝和婆子推出門外,一路朝著柴房而去。


    房中靜的落針可聞,高姨娘摟著薑娢話都不敢多說一句,繡姨娘和薑嫤更加沒存在感,薑娣小姑娘眼裏包著淚,抓著豆沙卷驚恐的望著薑嫿。


    薑嫿就轉頭衝著許氏揚了下嘴角:“娘,爹爹不是說把府中庶務交由我嗎?您覺得我這樣處置她們可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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