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紋端著一盤上麵還泛著水光的葡萄進屋, 對在看賬本的蘇文道,“夫人,白家大老爺夫婦和大少爺過來了。”


    蘇文抬頭望去, 她接著道, “國公爺和世子爺沒在,白大老爺和白大少爺去拜見看國公爺了, 白大夫人由國公夫人帶著去寧安院請安了。”


    “應該是為了在安王府發生的事。”, 蘇文從前聽說白老將軍如何厲害,可看他夫人的行事,這位老將軍也怕是老糊塗了。


    安王死了讓人驚訝, 不少官員都人心惶惶, 可是日子還得過, 那天宴會上發生的事經過昨天,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


    全京城幾乎沒人不知道白清幽心儀葉慎之這件事的, 令人驚訝的是,她做小也不介意, 並且家中長輩都還讚同,甚至幫著她為難葉世子的夫人。


    和白家親近的人說聲白老夫人心疼孫女,糊塗了。而在不親近的人的口中, 白家就是一戶沒有規矩的人家。


    京城裏這類話是傳得最快的, 白家要再沒有動作, 這白家的名聲就要徹底的毀了。


    沒過一會兒,寧安院的丫頭就來傳話請蘇文過去。


    蘇文聽了雲紋的話早有準備,沒多耽擱就去了寧安院, 這白大夫人畢竟是白清風的母親,無論怎麽樣,她都得看白清風的麵子,何況惹事的又不是這位白大夫人。


    寧安院內,白大夫人看著麵色不怎麽好的太夫人很尷尬,她也萬萬沒有想到她婆母和白清幽兩個能做出這樣的事,回來還瞞著,最後還是從外人口中得知這件事,連一向護著她婆母和清幽的她公公都發火了。


    來國公府她本人也是不想來的,可是這白家以後是她兩個兒子的,她不替自己想,也得替兩個兒子想,而且她大兒子走文官,名聲最是重要。


    一想到她大兒子官路本就不那麽順暢,又出這事,文官注重名聲,這極有可能威脅到她大兒子,她就恨不得從來沒有寵愛過白清幽。


    蘇文到的時候正廳裏麵還沉默著,她一看就知道太夫人對白大夫人沒有好臉色也是為了給她出氣。


    她會因為白清風而不為難白大夫人,可太夫人作為長輩,自然沒有看在白清風的麵上還要給白大夫人好臉色看的理。


    她們祖孫二人常常一個扮紅臉,一個扮白臉的對羅氏,現在對白大夫人那是駕輕就熟。


    外院的情形也差不離,老國公冷言冷語,對白家的道歉視而不見,隻等著國公爺或者葉慎之回來才給幾分臉麵。按老國公的話就是他家外孫女,孫媳婦受了委屈,不能是他們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個道歉就能結束的。


    外院的事且不提,寧安院中,蘇文作為晚輩,對白大夫人福了福身,白大夫人是來道歉的,哪裏能心安理得的受這個理,連忙請起了蘇文。


    白大夫人開門見山的道,“前日的事,世子夫人受委屈了,我們也是昨晚才知道,本想立即上門致歉的,可時間太晚就拖到了今天。”


    蘇文微笑著點了點頭,什麽話也沒有說,這件事是白家不對,她給白大夫人臉麵不代表這件事能在他們上門致個歉就完事,明晃晃的惦記她家夫君,沒有這麽容易全身而退。


    太夫人緩緩道,“這件事也說不上文文受委屈,隻是說起來不好聽,貴府的白清幽好似對我的大孫兒念念不忘,不知你們有什麽打算。”


    太夫人如此不遮掩的話讓白大夫人尷尬得臉都紅了,這件事蘇文沒怎麽吃虧,最多就是別人說她一句沒有度量,嫉妒,不容人,真正受損的還是白家,可是他們卻不得不走這一趟。那天她是沒去,知曉了這件事後,她親自拷問跟去的奴婢,那種情形,擺明了是他們白家和那個側妃娘娘聯合起來逼迫算計蘇文。


    可是事情已經這副情形了,她婆母還護著白清幽,她公公在她婆母的請求下還要他們想辦法護住白清幽,鬧得她夫君和她公公大吵了一頓,最後還是白家族長親自上門才勸服了老爺子。


    白大夫人斟酌了下道,“我們預備送清幽丫頭去鄉下。”


    她心中有點忐忑,這處罰不算輕,而且另外一個關係人――白老夫人她提都沒替一句。


    太夫人冷笑一聲,不置可否。


    蘇文對太夫人笑了笑,算是應下這個結果。她知道祖母是覺得處罰輕了,可這件事隻能這樣了,她沒有損失,若因此逼得白家懲治白清幽,到時候沒理的人就成葉家了。


    外院裏,氣氛可比寧安院凝重多了,男人之間,可不像女人那樣細膩,老國公輩分又大,白大老爺和白清恩隻得低頭認錯,讓老國公數落到國公爺過來為止。


    國公爺態度較他爹溫和多了,白家心也放下不少,白家父子心知肚明這是因為白清風的關係。


    這一趟,不管怎麽說,大體上雙方都還是比較滿意的。


    白家人從葉家回去以後就立刻著手將白清幽送走了,說是送走,也就離京城一兩日路程的地方,而且那裏有白家的莊子,白清幽去那裏是不會受苦的。


    正午剛過,一輛樸素的馬車駛出了白將軍府,趕車的是個護衛,車後麵還有兩個騎馬的護衛,馬車裏麵一共有三個人,中間的就是白清幽,另外就是她的貼身丫鬟和嬤嬤。


    白清幽冷冷的看著她熟悉的場景往後略去,這一走,誰知道她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可事情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堂堂京城第一才女,該是眾人恭維的對象,可是現在卻落魄至此,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蘇文,若不是蘇文的存在,葉慎之身邊就不會有女人出現,她也不會失了冷靜,走到今天這一步。


    白清幽放下車簾子,靠在車壁上,垂下眼瞼,掩去其中波濤洶湧的情緒。


    馬車出了京城,一路往南方而去,太陽西斜時,停在了一個茶鋪邊上,白清幽不常坐這麽久的馬車,也下來走走,活動活動筋骨。


    這茶鋪不講究,可地方大,一個店家住的小木屋以外,其餘的都是用柱子撐起來的棚子,上麵鋪了幹草,這個天,是來往行人歇氣,喝口涼茶的好地方。


    此刻,其中一個方桌就坐得有一個男人,帶著鬥笠,周邊有幾個佩刀的青衣男子圍著他,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白清幽先看了眼那群人,隨後在四周隨意走著,突然感覺到有人在看她,她皺眉,猛的扭頭望去,正是那個坐著的男人。


    他的頭慢慢抬起,直到整張臉暴露在了白清幽的眼裏。


    白清幽一向冷靜,唯一一次失了沉穩就是上次在安王府的時候,可這個時候,她驚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死了的人竟然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光天化日,總不會有鬼怪,驚訝不過一瞬,白清幽就明白了他是詐死,這其中的理由,她不用想也能猜到一部分。


    鬼使神差的,白清幽對著那人露出了個笑容,溫柔美麗,又有了曾經那個京城第一才女的風範。


    第二日,白清幽趕走了護衛,揚言既然白府不要她了,又何必假惺惺的派人跟著她,護衛們不敢走,白清幽更是以死相逼,被磨得尖尖的簪子抵住喉嚨,嫩白纖細的喉嚨被抵出了一個血印子。


    護衛們無法,隻得佯裝離開,誰知隻是一個轉眼,便不見了人,他們在小鎮遍尋無果後,一個護衛回了京城,另外兩個往他們的目的地趕去,隻是仍然沒有任何的消息。


    白家人得知白清幽失蹤後將事情告知了白老將軍,瞞著白老太太,同時暗中派人尋找,至於是否真的有認真派人找那就是另外一說了。


    當日,在白清幽離開京城的時候,羅氏帶著蘇文一起去了三皇子府。


    三皇子府雖然還沒有掛喪幡,可是消息是傳開了,羅氏就不能不去。


    三皇子府一如往昔的富麗堂皇,內務府並沒有因為三皇子的落馬而輕怠這府內的人,


    她們剛走到二門,葉榮珍就帶著周俊出來迎接她們了,周俊如今有三歲多,長得白白嫩嫩的,可能葉榮珍出來之前教過他,見到羅氏和蘇文,他就像個小大人般的拱了拱手,給她們請安。


    那副可愛的樣子,蘇文見了也不免心軟,而羅氏更為激動,抱著周俊的小身子,當即就哭了出來。


    葉榮珍含淚的看著她母親和兒子抱在一起,過了會才擦去眼淚和蘇文見禮,福身叫了句“大嫂”。


    這個福身禮無關品級地位,而是因為蘇文是葉慎之的夫人,她的大嫂。這個禮她行了是情分,不行是本分,現在她需要葉家的情分,當然不會錯過這個示好的時機。


    蘇文頷首,淡定自若的應道,“榮珍,好久不見。”


    安撫住情緒激動的羅氏,一群人進了院子,蘇文不耐和葉榮珍換心計,便逗著周俊玩。


    小小的周俊在三皇子府裏見到的人除開他娘就是丫鬟嬤嬤,突然出現一個漂亮又溫和的人,雖然和她不熟悉,小人兒也開心得很,沒一會兒,就和蘇文玩到一起了,還讓丫鬟拿來了他喜歡的一些玩意,和蘇文分享。


    和葉榮珍說話的羅氏不經意間的看到兒媳婦和外孫子玩在一起的和諧畫麵,眼眶一熱,低聲道,“俊兒能得他舅母喜歡是他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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