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量山之行收獲頗豐,回到北京之後,胖子將金玉轉手,得了一筆不小的數目。我們幾個樂得自在,早就將美國那疙瘩的事拋在了腦後。開春之後,大金牙掛了一個電話,說是有貴賓要介紹給我們。我納悶兒道:“咱們最近手頭沒貨。你門路廣,何必盯著我們這小鋪子不放?”大金牙支吾了幾句就把電話給掛了,再三言明一會兒就要登門拜訪,讓我們給他留著點兒門。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得將此事先知會了一聲,讓胖子和shirley楊做好準備。兩人紛紛表示不感興趣。胖子說:“大金牙這小子哪次不給咱們添亂。我話可說在前頭,他要是再領那些個亂七八糟的人上門,別怪老子不客氣!”


    大金牙倒是守時,半個鍾頭不到就敲響了小院的大門。胖子執意要去給他們一個下馬威,穿著拖鞋大搖大擺地去開門。shirley楊泡了一壺茶,我們左等右等就是不見有人進花廳,shirley楊擔心道:“是不是胖子又在難為別人?”


    我剛準備出去瞧瞧,就聽胖子飽含深情地高喊道:“俺的親人解放軍啊!可算把你給盼來了!”


    緊接著,一隊人影刮風一樣地卷進了花廳,人群中一個高挑白皙的女子笑嘻嘻地朝我們揮起了手,另一個油頭粉麵的二世祖則象征性地說了聲“hello”。我一見這二位,頓時腦仁漲得巴掌大:美帝國主義的爪牙真是無處不在!


    shirley楊也沒想到來者居然會是林芳,她們姐妹相見分外親熱,似乎早就將江城中不辭而別的事拋在了腦後。我這個人一向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也不跟她客氣,直言道:“你當初走得那麽急,是為什麽?”


    小王八跟在林芳後頭,神氣十足地替她答道:“當然是重要的事。你管那麽多幹嗎?怎麽,人情債不想還?”


    shirley楊問林芳:“酉水墓的事還沒有解決?”


    林芳笑道:“上次的事是我考慮不周,當時事出緊急,我也來不及跟各位打招呼。這次回來主要是賠禮道歉,敘敘舊。”


    依我對他們的了解,這兩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來北京必有其他目的,絕非敘舊這麽簡單。果不其然,沒聊兩句,話頭就扯到了正題上:酉水墓。


    胖子對林芳賊心不死,一聽上次那個項目還有下文,立刻拍手叫好。我一向不喜歡欠人情,聽他們說完此行的目的,點頭應道:“這件事早就拍了板,既然你們來請,我自然不會推辭。但是希望各位不要隱瞞情況,將事情如實講明白。”


    林芳解釋說,那天不辭而別是因為情報網出了紕漏,海底墓的信息流到市麵上,她必須及時趕回基地穩住大局。我對這套官方說辭半信半疑,總覺得她跟王家人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瞞著咱們。但人家態度誠懇,於我們幾個又確實有救命之恩,現在回絕人家實在不妥。我讓她將酉水墓的材料取了出來,一桌子人又做了一些分析。我跟shirley楊商量著采購一些必需品,然後再上路。誰知林芳果斷答道:“所有的裝備我們都已經準備齊全。還有一支隊伍在邊境線上隨時聽候調遣。你們如果願意,可以用外籍專家的身份跟我們一起進入湘西。”


    我和shirley楊謝絕了她的好意,執意自行前往。我鼓動胖子跟林芳一塊兒,享受專家待遇。他也不跟人家客氣,滿口答應與林芳一同前往。就這樣,我們兵分兩路,當天下午就從北京出發,向著傳說中的酉水墓進軍。


    在去酉水的路上,我又做了一些功課,用林芳收集來的資料做了比對,發現關於始皇陵的記敘的確存在不少疑點,其中最出名的就要數西楚項羽三萬鐵甲掘帝塚的故事。史書記載,項羽當年在巨鹿打敗秦軍主力之後,帶著主力部隊浩浩蕩蕩入主關中。可惜這位居高自傲的西楚霸王一點兒都不明白民心所向的重要性,放縱手下對鹹陽進行了血色洗禮,殺子嬰、燒秦宮,搞得老百姓大失所望。其中最缺德的一件就是掘始皇帝塚。關於這一點,他的老對手劉邦就做得非常好,人家堅持走基層路線,不動百姓一針一線,還為秦始皇陵設置了“守塚”二十家,從根本上取得了廣大群眾的支持。


    不過,挖皇陵這種事從戰略角度上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打仗打的就是人力、物力、財力,沒有銀子寸步難行,發死人財的事情在亂世屢見不鮮,就連魏主曹孟德都要親自冊立摸金校尉,專司尋龍倒穴之職,用來為他尋找埋藏在地下的軍餉。


    可惜事實證明,楚霸王打仗可以,盜墓真的不行,既缺乏專業知識,又沒有實踐經驗,三萬大軍連挖了半個月,連塊棺材板都沒找到。項羽隔三差五地上工地視察挖掘進度,每每無功而返,最後他終於憋不住了,親自扛著鐵鍬上陣,說要先斷去嬴氏之地脈。也該他西楚霸王天生神力,那一鏟子下去居然打通了地宮的入口,頃刻間天地變色,一條五彩金龍從地縫中躥上空中,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等到眾人回過神來,地上的裂痕早就不見了。後來,坊間紛紛傳說那道金龍是嬴政死後的魂魄所化,因為被人泄了地氣,所以托生為龍去尋新穴。而驪山墓作為中國曆史上最負盛名的帝王陵墓,在之後的數千年中,雖然先後有包括兵馬俑在內的大量珍貴文物出土,但是關於秦始皇的真身所在一直沒有確切的結論。一想此次湘西之行很有可能就要揭開這個曠古之謎,心裏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動。


    shirley楊分析說:“秦人的祖先自奉為‘鳳鳥氏’,發祥地在窮桑,也就是如今的山東境內。而秦國的國都為鹹陽,自古就有‘龍鄉’的美稱。假設秦始皇的肉身不在鹹陽的驪山皇陵裏,那麽第二陵最有可能的位置,不應當是湘西這種蠻壤偏僻之地,而是回歸本源重返祖先的封地。對於林芳送來的研究報告,我一直不敢苟同。因為能拿出來的證據實在太過薄弱,僅憑一座無名無姓的衣冠塚就得出驪山空墳的結論顯然不夠嚴謹。”


    我說:“這個問題在北京的時候我就想問,你現在再提這件事有什麽用,咱們人都快到酉水了。”


    “不,海底墓的存在已經是事實,無論我們如何否認,它都是存在的。我的意思是,不如換一種思路來看問題,比如說那些專家可能被墓室傳達的信息誤導,錯誤地理解了酉水墓與秦始皇之間的關係。我們雖然無法將他們的推論全部推翻,但如果說嬴政的真身就藏在酉水墓裏那未免太過懸重。一來與史冊記載不合;二來不符古製;三來……”


    “三來所有資料都是林芳提供的,我們沒有見到任何一份原始檔案或者相關文物。光憑她口中的專家結論很難叫人信服。”這也是我長久以來最不放心的疑點,shirley楊點點頭,接著說,“考古不是我們的專長,這次去湘西完全是為了還她一個人情,再說她手下兵多將廣,我們凡事還是低調的好。”說到此處,她忽然停了一停,壓低了聲線,“這麽簡單的道理,王家的人不可能不明白。王浦元這個老狐狸,你我都接觸過,絕不是一個吃素的主,我懷疑他讓王清正跟著咱們,可能有其他目的。”


    我將她說的話反複琢磨了一遍,發現的確很有道理。雖說林芳一直強調是為了抓特務才安排了這次行動,但是未免太過匆忙,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將我們扯了過來,這其中是不是還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情況被她刻意隱瞞了?


    我安慰shirley楊說:“不管她在隱瞞什麽,等挖開了酉水墓自然有分曉。你別忘了,我已經將特派員王凱旋同誌安插到了敵人的心髒上。一切盡在掌握。”shirley楊聽完笑了笑,閉目養神不再說話。


    我們抵達湘西後的第一站就是清水江江畔素有“漢人穀”之稱的茶峒,這個美麗的小鎮在古代是西南官道上一處重要的驛站,清水江與酉水相連,上接貴州,下通湖南,每天都有幾十條商船要聚集在此處上貨下貨。司機大哥將我們三個送進茶峒鎮之後,什麽都沒問,很自覺地帶著車隊離開了當地。


    我們來到鎮上之後瞬間被迷住了,狹長古樸的街道上到處都是少數民族同胞,隨街擺放的土特產更是多得叫人眼花繚亂。我們這三個為數不多的漢人混在人群中反倒顯得有些突兀,有幾個熱情大膽的土家族姑娘還主動上前來向我們兜售手工藝品。王清正似乎是第一次來到如此具有民族特色的地方,整個人都看傻了,見著什麽都覺得新奇,走半條街的工夫已經買了一大包土特產。


    shirley楊建議先找一家旅館投宿,回頭再去打聽胖子他們的消息。我們先後找了好幾家民宿,都說沒有空房。王清正扛著大包小包站在街頭,鬱悶道:“不是說交通閉塞嗎?怎麽到處都是人,連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我進了一家叫“順風客棧”的小酒樓詢問情況,櫃台上站著一個老掌櫃,穿著傳統的土家族服飾,叼著煙槍。我還沒開口,老人家就擺擺手,用帶著地方口音的漢語說:“沒房了,最近太熱鬧了。”我說:“不管住沒事,總要管吃。”老人家點頭說:“吃的總歸是有的,不過都是粗糧。”


    我們在大堂裏找了一張四角桌坐了下來,老人家很快給我們擺上了水酒跟糙米鍋巴。


    shirley楊問他:“老人家,店裏怎麽就隻有你一個人?”


    土家的老伯也不拘束,從桌下抽出一張板凳坐在我們邊上說:“娃娃們都去山裏幫忙啦,國家給工錢。嗬嗬,嗬嗬,我瞧你們幾個的打扮也是城裏來的吧?來看古墓?”


    我正喝著酒,差點兒一口噴出來。什麽古墓?我們還沒開始挖呢,他怎麽知道?


    土家掌櫃並沒有注意到我們三人的表情,他繼續自說自話道:“我們這個娘娘墳可有好些日子了,打我爺爺的爺爺那輩就一直在。國家的人說來就來,已經挖了十多天啦。聽說這次要把墳裏的娘娘請出來,請到北京去見毛主席,回頭還要在鎮上建一個博物館。你看看鎮上,到處都是來瞧熱鬧的城裏人。”


    老人家的口音很重,王清正一直在問我對方說了些什麽。我哪有工夫給他翻譯,急忙給老人家倒了一杯酒道:“不瞞您說,我們是從北京趕過來的記者,特地來報道娘娘墳的故事。您要是樂意就給我們講講都是怎麽回事。回頭把您老的名字也印在報紙上。”


    shirley楊聽我這麽一說,很自覺地把自己的記者證掏了出來。老掌櫃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抬頭問:“這是啥?”


    我說:“這是記者證。”老頭問:“咋一個字都不認識?”我說:“上邊印的是洋文,是國際通用的,毛主席親自頒發的絕版記者證,全國限量一百張。”


    老人家聽完之後精神大振,一把握住我的手,激動地說道:“記者同誌,歡迎你們來茶峒做客。你們等等,我院子裏還有一串臘肉,這就去給你們炒幾個好菜。”


    我一把拉住他說:“時間緊迫,隻爭朝夕,毛主席他老人家還在天安門上等著我們回去交工作報告,吃飯的事可以以後再說。”老頭點點頭,拿起小酒盅一口悶了下去。


    “這事得從一個月前的大雨說起,那幾天不知道天老爺發了什麽瘟,天天打雷下雨,河裏的水眼看著就要漲過警戒線,有人建議往山上逃,總好過在家裏被淹死。鎮長派了幾個後生上山探路。你猜後來怎麽著?他們前半夜上了山,後半夜雨就停了,光打雷不下雨,天邊上嘩啦啦不停地打紫色的閃電,整整響了一夜。大夥兒都說這是山上的娘娘顯靈。第二天晌午的時候,那幾個後生渾渾噩噩地下了山來,個個麵色蒼白,跟死人似的,紛紛說娘娘顯靈了,墳頭上不停地冒煙……”老掌櫃喝了一口酒,繼續說,“我們把這事報告給了省裏,很快就來了一支考古隊,還有解放軍給他們站崗。後來考古隊裏頭人手不夠用,就開始從鎮上抽壯丁,說回來以後按人頭算咱們的誤工費。我家兩個娃娃都上山幫忙去了,前兩天剛傳信回來,說挖到了石頭做的牆,現在挖不下去了,大夥兒都在等領導指示。我說的都是機密,一般人可不敢告訴。記者同誌,你說山上現在到底是個啥情況,娘娘以後要是搬去了北京,我們這地方不就沒神仙了嗎?”


    我安慰他說:“娘娘的肉身不在了,魂兒還是會守著大夥兒。”老掌櫃又喝了幾杯就起身回了櫃台後邊。shirley楊壓低了聲音對我說:“他口中的娘娘墳會不會就是我們要找的酉水墓,那支考古隊會不會是林芳的人?”


    我分析說:“一個月前還沒林芳什麽事呢,聽他的意思,山上的考古隊是省裏派來的正規軍,人家那邊的挖掘工作早就展開了,這如果真是酉水墓,咱們也隻能自認倒黴,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王清正一聽這話就急了:“什麽?被人捷足先登了?這些人有沒有職業道德!那是本少爺先看上的墓。”


    “你丫閉嘴!這麽大聲找死啊!怕人家不知道咱們是幹嗎的?”我心裏其實比他還急,可眼下大喊大叫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幹這行這麽久,還從來沒有碰上過這種趕趟兒的事。他媽的,居然要跟專業考古隊搶生意。


    shirley楊說:“我們不如去鎮上轉轉,既然有許多遊客慕名而來,那關於古墓的消息一定不少,說不定會有收獲。”


    我點點頭,要行動至少也要跟胖子他們會合之後再做打算,最好的情況就是山上那個墓並非我們此行的目標,免去與考古隊的正麵衝突。我起身去找老人家結賬,不想門外忽然傳來了喧嘩聲。探頭一看,居然是一隊穿著迷彩服的解放軍戰士。


    王大少咋舌道:“不會是來抓你的吧?胡八一。”


    shirley楊說:“要抓人也是公安來抓,老胡麵子再大也不至於動用軍隊。你看他們身上到處都是爛泥,應該是從考古隊那邊下來的。”這群小戰士平均年紀也就十七八歲上下,急匆匆地奔著順風客棧來。我換了一個背朝他們的位置,這時,其中一個小戰士衝掌櫃的喊道:“甘老爹,我們去鎮上辦事,順道給您捎信來了。圖魯姆天天都說惦記您炒的臘肉,哈哈哈,等回頭我們也來嚐嚐您的手藝。”


    “是幾位老總來啦,快快快,進來坐坐。臘肉有的是,我這就給你們做去。”老掌櫃滿臉笑意,丟下賬本從櫃台後邊走了出來。


    “哎呀,說過多少遍了,‘老總’是一種思想落後的稱呼。我們是人民子弟兵,是您的親人!來,這是圖魯姆的信,老鄉您收好了。我們還有任務,不能留下來吃肉,這就要走啦。”


    甘老爹有些激動地接過信封,拉住那位解放軍戰士的手問:“那,娘娘墳挖出來了沒?我那兩個娃娃啥時候能回來?”


    “這可不好說。最近工程一直沒有啥進展,也不知道那些省裏來的大科學家是咋想的,挖了一半忽然就停了,現在天天開會,就是不見動工,好像要等什麽專家團做進一步研究。我也挺納悶兒,不就是個死人坑嗎?有什麽好研究的。”


    這時,一直等在門外的人開始催促他,那個小戰士跟甘老爹打了個招呼,頭也不回地跑了。


    shirley楊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用手指了指門外漸漸遠去的小戰士。我點了點頭:“這是一個突破口。咱們可以跟上去看看。”


    王清正不解道:“跟著他們有什麽用?不就是幾個站崗的,又不能帶我們上山。”


    我說:“你是真傻還是裝的,這點兒情況都看不出來?”王大少摸摸腦袋表示不解。我提示他:“你覺得這一隊人為什麽要下山?”


    “這個,當然是來采購口糧的,或者是生活用品。”


    “不,絕對不是下山買東西的。”shirley楊一針見血地說,“一般的考古隊都有專門的采買人員負責隊伍的日常用度,犯不著派幾個大兵下山做這種小事,更何況,他們個個都帶著槍。”


    我點點頭說:“部隊對槍支的管理十分嚴格,他們應該是下山來執行某項任務的。剛才你聽見那個小戰士說的話沒有,‘山上天天開會’,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開一次會是做樣子;開兩次會是研究問題;天天開會隻能說明情況開始亂套了。”


    “我看那小子跑得挺歡,不像要出事啊!”


    “那人家就該把事情都寫在臉上,叫你王大少看見?”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shirley楊拍拍手說:“別鬧了,王清正你留在這裏守著行李,我跟老胡去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們不等他回答,抬腿就走。晌午時分,街上的行人少了許多,我們沒敢跟得太近,好在那一溜迷彩服即使遠遠地看著,在人堆裏依舊十分顯眼。我跟shirley楊裝成遊客的樣子,一邊逛著沿途的小攤,一邊慢慢地跟在他們身後。走了二十來分鍾的樣子,我們來到了一處泊船的碼頭。我心說壞了,難道我估計錯了,他們準備乘船去其他地方執行任務?如果真是這樣,我們根本沒有機會再跟下去,隻能回去找王大少會合。好在這群人一點兒登船的意思都沒有,隻是站在碼頭上不停地張望。


    shirley楊說:“看這樣子恐怕是在等人。”我腦中靈光一閃,又想起了剛才在客棧裏聽到的對話。


    “錯不了,他們是來接人的。”我興奮地指著來往的貨船說,“還記不記得那個小戰士說過什麽,山上的挖掘工作已經停了,要等專家團來做進一步研究。他們是被派來接人的,錯不了!”


    shirley楊朝後退了一步,皺起眉頭:“你是不是又想到什麽不靠譜的點子了?”


    “楊參謀,你怎麽老往壞處想,我可是個老實人。不瞞你說,我剛想到一個混上山去的法子,隻要你跟著我走,保證靈光。”


    “打住!”shirley楊將我扯到巷子裏厲聲道,“就你那點兒小雞腸子,我還能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算冒充專家團去跟人家套近乎!”我驚道:“楊參謀高見。”shirley楊二話不說否決了我的提議,“你對兩邊的情況都不了解,貿然上去搭話很容易露餡兒。我問你,你知道專家團的名字嗎?你知道他們是哪個單位派下來的嗎?你知道人家來幾個人,是男是女嗎?這些情況你都沒搞清楚就想冒充人家,簡直跟自殺沒有區別。”


    麵對她的質問,我隻好檢討錯誤,承認自己的計劃過於簡單。“既然沒有空子可鑽,咱們還是先回去吧。按王大少那個脾氣,待會兒等急了肯定要上房揭瓦。”


    我們兩人正準備回去,河麵上遠遠地響起了汽笛聲。那幾個守在岸邊的解放軍戰士頓時精神抖擻,一個個站得比電線杆子還直,看樣子正主總算是到了。我停住腳步,轉頭說:“既然來了,那就看看活的專家是什麽樣子的,也不枉等了這半天。”shirley楊想了一下,最後還是跟著我朝碼頭走去。此時,輪船已經緩緩靠岸,一群旅客風塵仆仆地從吊橋上走了下來。有一個走在最前頭的男人鶴發童顏,十分顯眼,他穿著一身藍黑色的中山裝,戴著厚厚的黑框眼鏡,一臉老學究的模樣,還沒下船就朝岸上的人揮了揮手,首長派頭十足。他身後跟著四五個扛行李的人,清一色的學生打扮。


    “那個戴眼鏡的老頭是不是有點兒眼熟?”經過shirley楊這麽一問,我還真覺得在哪裏見過他,隻是一時情急回憶不上來。


    “我想起來了,”shirley楊回憶道,“我們在陳教授家裏見過麵,他姓李,以前是教授的同事,不過後來好像從博物館調走了。”她一提陳教授,我模模糊糊地好像對此人有了些印象,當初我和胖子還幹著摸金校尉的活兒,閑餘時間沒少去陳教授家蹭飯,眼前的人,的確在教授家裏見過幾麵。我對shirley楊說:“這是好機會,既然見過麵,又是陳教授的同事,我們上去攀談幾句也未嚐不可。”


    shirley楊有些猶豫:“隻怕我們出現得太突然,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這個時候,李教授一行人已經完成了交接工作,正跟著解放軍同誌朝大路上走來,看樣子是準備回山上去了。眼看就要錯失良機,我一把拉著shirley楊就往李教授身邊跑。碼頭上的行人本來就不少,我們一跑,人群中不免起了騷動,帶頭的解放軍戰士十分機警,一見我們靠過去,立即將手扶上了腰間。我知道這是拔槍前的準備動作,卻隻能假裝沒看見,一個箭步躥上前,故意與李教授帶的學生撞成了一團。


    “什麽人!舉起手來!”“唰唰”兩聲,一支手槍直接頂到了我的腦袋上。我心說,解放軍同誌你速度也太忒快了點兒,我這地上還壓著一個人,沒來得及爬起來呢,你居然已經掏家夥了。圍觀群眾一見有槍,紛紛大聲尖叫起來,那幾個訓練有素的小戰士立刻組成了人牆,將李教授牢牢地擋在中間,此人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shirley楊在一旁為我解釋說:“我們是李教授的朋友,在北京見過麵。他剛才太激動了,被人群擠了出來。大家不要緊張。”


    那個李教授從人牆裏頭伸了伸脖子,看了我們幾眼,隨即說道:“我不認識這兩個人,你們處理吧。”


    他話音剛落,我就給人狠狠地踹了一腳,原先被我壓著的人“啊”了一聲,大罵道:“胡八一你有完沒完,老子快給你壓死了!”


    我開始還以為自己幻聽了,再一看,居然是胖子!他穿著一件加長的中山裝,梳著大背頭,頭頂上油光可鑒,不知道抹了多少豬油。先前碼頭上的人太多,我根本沒看清自己撞的是誰,一下子見到了自己人,頓時有些發蒙。


    “嗬嗬,嗬嗬,李教授,你不認識他們,我可認識。他們就是我之前說的美國專家。來來來,大家都散開,自己人。”此時,一個高挑的人影從學生堆裏鑽了出來,衝著我和shirley楊笑道:“二位可有本事,每次出現都這麽出人意料。”


    “林芳?你怎麽在這兒?你們不是……哎喲……”不等我說完,胖子就狠狠地在我腰上掐了一把。我立刻明白這其中必有貓膩,捂著腰眼不再多話。那廂李教授與林芳隔著人牆耳語了一番,老頭子有些狐疑地掃了我們一眼,最後擺手道:“讓他起來,剛才是場誤會。”


    胖子神氣活現地將我拉了起來,然後對李教授的學生們介紹說:“這位,就是我的得力助手mr.胡。旁邊這位是美國自然博物館的shirley楊小姐。他們都是第一次來中國,希望大家能夠熱情歡迎他們。”


    其中一位剪個平頂頭的男學生走上前來,激動地握住我的手:“胡先生你好,歡迎你來中國做客。凱利教授一路上給我們講述了許多關於你們在美國曆險的故事,我個人非常崇拜你!”


    我扭頭偷偷問胖子凱利教授是誰,他朝我擠眉弄眼暗示了半天,我終於明白“凱利”是他新起的英文名字,專門用來唬這群大學生的。林芳嗬嗬一笑,用極快的語速解釋道:“事出有變,山上的坑被人占了。我們跟老李走,別暴露。”


    我暗自將李教授上下打量了一遍,心說這廝難道晚節不保,投靠美帝了?要不然怎麽會明目張膽地帶著胖子跟林芳入隊。不過眼下人多口雜,問得越多越容易露出馬腳。我與shirley楊會心一笑,簡單地與眾人寒暄了幾句就不再多言。


    林芳又向我們鄭重地介紹了李教授,還特意用上了“國寶”這個詞來形容他在中國考古界的顯赫地位。李教授一點兒自謙的意思都沒有,微微點頭算是默認了。我心說這老頭臉皮夠厚的,一副孔老九的臭架子,早幾年光景肯定要被關進牛棚接受勞動改造。


    先前拿槍的解放軍戰士無比鄭重地向我道了歉。後來我才知道,他叫郭衛國,是這群小戰士的班長。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這是他第一次參加如此重要的野外任務,願意為保護國家財產付出最後一滴鮮血。回營地的路上,郭衛國簡單地向我們介紹了關於娘娘墳的情況。


    上級部門接到茶峒地方的報告之後,派了長沙市博物院的餘老師傅帶著五名工作人員來到當地進行了全麵的調查。餘師傅曾經參加過馬王堆漢墓的發掘工作,是一位擁有豐富經驗的考古大家。娘娘墳的存在,原先隻是酉水流域的民間傳說。相傳明末清初年間,不少南明遺民被迫遠走他鄉隱居避世,有位宮裏逃出來的貴妃娘娘帶著先皇留下的寶藏一路逃至酉水,後來被住在山上的藥農所救。一來二去,兩人產生了感情,夫妻二人一個種藥,一個行醫,為山下的百姓做了許多好事。可惜好景不長,清兵很快就追到了當地。他們威脅娘娘交出寶藏,否則就要屠盡鎮上的百姓。貴妃娘娘害怕連累愛郞與鄉親們,就將清兵引至山中小屋,然後放了一把火與他們同歸於盡。村人悲痛萬分地聚集到山中小屋去哀吊貴妃娘娘,卻發現她的屍身完好,沒有一絲被烈火洗禮過的痕跡。算命先生說娘娘原本就是九天玄女轉世,此番曆經劫難想是已經修成正果回天上享福去了。大夥兒都說有道理,對娘娘的遺體更是不敢怠慢,鄉紳捐錢、百姓出力,很快就在山腰上建成了一座娘娘墳。這個傳說雖然漏洞百出,卻留下了許多值得參考的信息,比如說墓主人的身份、墓室的規格以及墓室修成的大致年代等。我試著向李教授請教,想聽聽他的意見,不料人家看都不看我一眼。


    胖子調笑道:“碰灰了吧?這老頭兒牛著呢,在船上的時候連屁都沒放過半個。瞧這操行,全國人民都欠他糧票。”


    “你跟林芳怎麽回事,從哪裏找來這麽一人?先前咱們不是說得好好的,要享受國際貴賓的待遇嗎?”


    “嘿!快別提那茬兒了,胖爺我差點兒給氣死。原先已經十拿九穩的事情,全他媽的黃了。這個李教授在‘文革’時期受到過美國政府的保護,平反之後才回到國內。他以前在北京博物館待過一段日子,聽說因為態度硬、脾氣臭得罪了不少人,最後被調到了成都博物館當副科研組長,看著像右遷,實際上根本沒有實權在手,隻好關起門來埋頭做學問。我們本來是打算利用他的關係牽線搭橋,誰曾想他居然告訴我們半個月前酉水墓已經被挖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好在後來省裏來了通知,邀請李紅勝教授前往娘娘墳遺址參與挖掘工作。林芳一不做二不休,厚起臉皮跟進了李教授的隊伍裏頭,這才有了我們今天在碼頭上的相遇。


    路過順風客棧的時候我才想起,王大少還被撂在裏頭,急忙前去迎駕,他這次倒是比以往機靈了許多,看見我們跟專家團一同出現,居然什麽都沒問,老老實實地拎起行李就出了門。


    從鎮上步行至娘娘墳大概有兩個小時的路程,進山之後一路上都有崗哨。郭衛國告訴我們,娘娘墳已經被省裏立冊保護了,上級領導對這次考古工作很重視,除了他們小隊,聽說還要再調一個排的人進駐挖掘現場。林芳聽完之後臉都綠了,胖子悄悄地對我說:“林芳的部隊被堵在邊境線上,一個都沒溜進來,我們花了老大的勁兒才擠進專家團的名單裏頭。不過照眼下的架勢來看,我們這趟恐怕要打水漂。”


    “你看看周圍的警戒線,打水漂是肯定的。既然國家已經立冊保護,我們現在應該考慮的就隻有一件事——如何全身而退。”


    胖子頗為憂傷地看了看林芳的背影,小聲嘀咕道:“我一開始也是這麽勸她的。我說大不了再陪她去日本調查一下海底墓,她不聽,非要跟著專家團來茶峒看一看。老胡,不瞞你說,我一路上都在提心吊膽。萬一林芳同誌的身份暴露了,那豈不是要倒大黴?”


    “我真為你感到可恥,才幾天的工夫。你居然被一個女妖精迷得神魂顛倒,失去了原本的革命立場。難道你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嗎?你是一名光榮的退伍兵,祖國和人民賦予你無限的希望。依我看,咱們不如當場揭穿她的真實身份,將美帝國主義的險惡用心昭告天下,用實際行動來捍衛祖國神聖的權益。”


    “說得好聽,那你剛才幹嗎去了?”


    “我也是有心無力,萬一到時候她反咬一口,把咱們的老底掀出來,那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再說了,你看那個李教授,明知林芳的身份,依然願意幫助你們混入專家團,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他也是一顆寄生在社會主義大動脈上的毒瘤。我打算再觀察一陣子,找個機會把他們一網打盡。”


    “老胡,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有此等覺悟。”


    “那是因為你還不夠了解我。”


    “好了好了,不跟你鬧了。老胡,說句實在話,咱們這次到底怎麽辦?你心裏有沒有底?”


    “目前的局勢還算明朗。畢竟林芳真正的目標不是酉水墓,而是以此為契機找出情報部門的漏洞。換句話說,到了娘娘墳之後,咱們大可以裝裝樣子,讓外人誤以為有所收獲,等她完成了排查工作,這件事就算糊弄過去了,並不是一定要跟考古隊產生衝突。”


    胖子忙說有道理,隨即甩了甩他那油光光的大背頭:“李教授在船上給我們讀了省裏來的電報,據說這是一座明朝時候的墓,跟我們當初料想的始皇陵差了十萬八千裏,你說不會出什麽問題吧?”


    “我們對山上的情況還不了解,光猜是猜不出來什麽的。至於墓主人到底是誰,以及墓室的斷代工作,都要等挖開來之後才能有個說法。”


    “考古真他娘的費勁,這樣一看,還是摸金校尉的崗位更加適合我們這樣單純樸實的勞動人民。”


    我們扯了一路,很快就來到了位於山腰上的娘娘墳遺址。這是我第一次走進正規考古挖掘現場,舉目所見,黃土遍地。因為視野要求,周圍的樹木都被砍成了禿樁,郭衛國指著眼前巨大的梯形陷坑自豪地告訴我們:“這就是娘娘墳一號墓。它是整個考古隊三十多名工作人員用鐵鍬、籮筐,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清理出來的勞動成果。”我乘機誇讚了兩句,郭衛國抿嘴微微一笑,隨即換上了一副嚴肅的麵孔,“但是根據薑隊的估算,墓室底座在一千平方米以上。眼下我們清出去的封土還不到總量的三分之一。按照這樣的進度下去,起碼要花上一年的時間才能到達墓底。”


    胖子“肏”了一聲說:“哪來這麽多麻煩的事,給你胖爺爺一把洛陽鏟,一個晚上就能打進主墓室。”shirley楊解釋道:“專業所限,考古學是一門非常嚴謹的工作,他們每挖一步都要做相關記錄,拍照、繪圖、標號、入冊,一步都不能馬虎。所以挖掘周期長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畢竟人家是把考古當作一門學科來研究,跟求財發棺的盜墓賊完全不同。”


    林芳指著一號墓西邊的兩座土丘問:“那裏是什麽地方,為什麽連那邊的掩體都被清理掉了?”


    郭衛國愣了一下,猶猶豫豫地說:“那是二號墓和三號墓,具體情況還是等考古隊的負責人來解釋吧,我也說不清。”


    shirley楊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中會意,這兩座墓可能就是問題的關鍵。我走上前去,故意掃視了一圈,然後半開玩笑地問:“哎?既然挖掘工作這麽緊張,今天怎麽不挖了?該不會大夥兒都罷工了吧?”


    郭衛國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他生硬地說:“我先帶你們去見薑隊長,他的帳篷在營地邊上,緊靠著一號墓。”


    王清正見他故意逃避問題,想要上去追問,被林芳攔了下來。她轉頭問李教授:“依你的經驗看,情況如何?”


    李教授一路上都沒有跟我們說過什麽話,此刻我們都伸長了脖子希望能聽聽老專家的意見。不料他依舊板著一張冷臉,並不將我們放在眼中,領著他的學生們徑直朝營地走去。


    李教授的不近人情使場麵大為尷尬,大部分人都跟著郭衛國去了營地。我們幾個人故意拖慢了腳步,很快就跟第一團隊拉開了距離。王清正見人一少,立刻憋不住了,狠聲道:“姓林的,這是怎麽回事?這些人從哪裏冒出來的,你給我的消息裏頭半個字都沒提。”


    林芳雙手抱肘,一邊走一邊說:“別說是你,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被人捷足先登的事。中國人的保密工作真是做到家了。李紅勝的身份比較特殊,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願意借他之手出現在考古隊。但是眼下我們沒有其他選擇,必須把戲演下去。”


    “那我的損失怎麽辦?”王清正追上林芳,氣勢洶洶地說,“當初可是說好的,你拿人,我取財。這樣下去,我回去怎麽跟爺爺交代?”


    我在一旁聽著,心想你們兩個小王八蛋果真背著我們做了私下交易。我們對林芳的了解還是太過片麵,這個女人的狡猾在秘魯的時候已經被血的教訓驗證過了,毫無懸念可言,怪就怪我一時心軟,經不起shirley楊左磨右泡,才會失足於此。我瞥了shirley楊一眼,她此刻臉色也不好看,估計宰林芳的心都有了。


    到了營地之後,考古隊的後勤兼炊事員小錢熱情地接待了我們。小錢同誌長得很結實,看起來二十剛出頭,他臉色紅潤,身上穿著一套綠軍裝,外頭套著白大褂,手裏還拎著一桶削好的土豆,說起話來速度很快,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朝氣。


    “你們是李教授的同事吧?”他笑眯眯地指著不遠處的帳篷說,“李教授已經去找俺們隊長啦。你們的帳篷老早就準備好了,各位先去歇歇腳吧,待會兒我帶你們去周圍轉轉,熟悉一下生活設施。”


    這個自來熟的小炊事員很討人喜歡,我問他:“大白天的怎麽一個人都看不到,今天不用挖嗎?”他搖搖頭:“俺隻管做飯,挖墳的事不太懂。考古隊的事都是薑隊長跟餘師傅說了算。”


    我將行李交給了胖子他們,然後對小錢說:“我有一些學術上的問題,現在迫切地需要跟薑隊交流,你們隊上有沒有什麽通行口令?萬一誤傷可就不好了。”


    小錢點點頭,偷偷跟我附耳道:“今天晚上吃土豆。”


    我說:“晚上吃什麽無所謂,給我口令就行。”他很認真地點頭:“口令就是‘今天晚上吃土豆’。我們每天的口令都跟著炊事班的小黑板走的。這是薑隊的意思,他說這個叫作大智若愚。”


    shirley楊說要跟我一塊兒去,我把她拉到一邊勸道:“李教授又不待見咱們,我這趟是過去聽牆角,人多了反而不好辦。待會兒你去找找甘掌櫃的兒子圖魯姆,他一直在挖掘現場幹活,接觸古墓的機會比其他人多得多,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說完,我又叮囑胖子千萬看好王大少,別讓他到處惹是生非。


    薑隊長的帳篷離營地有一段距離,緊貼著梯形坑。看來此人對工作一定充滿了熱情,連睡覺都要挨在墳墓邊上。我回頭看了一眼,確定小錢他們已經離開,周圍也沒見到其他工作人員,便放心大膽地朝薑隊長的帳篷走去。不過,當我路過梯形坑的時候又忍不住停下腳步,蹲下身去觀察這座呈現半挖掘狀態的古墓。


    我伸手摸了摸地上的土,這裏的土壤屬於衝積平原上最常見的泥沙沉積土,硬度適中,挖起來並沒有太大的困難。就像胖子說的那樣,單從盜墓的角度來講,隻要一把鐵鏟,花不了一夜的工夫就能直搗黃龍。考古隊人手充足,配套設施也不差,為什麽挖到一半忽然就停工了?回想起郭衛國當時的神情,我始終覺得有什麽秘密暗藏其中。


    從梯形坑的大小來看,墓口南北走向大概有五十米長,東西三十米寬,整個墓室呈長方形,從地表開始,每兩米的高度為一個台階,依次向下呈漏鬥形擴散,光在我眼前成形的台階就有六節。換句話說,棺槨的位置應當深埋在地下百米處。我接連跳下兩節台階,想要近距離地分析一下地宮的形狀,不料剛一落地就發現封土底部接連有幾處圓形的洞穴,我嗓子一緊,頓時覺得情況不妙,因為明眼人一眼就能分辨出來——這是盜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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