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一聲疾呼之後,禿瓢和四眼也探進頭來,我問他們到底怎麽回事。王少走上前抱住了酋長的頭,將耳朵貼在他嘴邊仔細聆聽了一陣,然後笑著扭過頭來:“我沒聽錯,‘瓦拉瓦突’,他說的是‘瓦拉瓦突’。”


    胖子從另外一邊探進頭來:“哇啦哇啦是個什麽東西?老紅毛燒糊塗了?”


    禿瓢解釋說:“‘瓦拉瓦突’是一種草藥,是從亞丘克語中音譯過來的,在西班牙語中的讀音基本相同。翻譯成咱們的中文就是不死藥的意思,也就是中藥裏常說的神仙果。”


    “我肏,那不是騙人的東西嗎?神仙故事裏的東西,你們也信。”


    “不,絕非杜撰。”王清正眼中燃起一陣炙熱的光芒,“這種植物的果實我曾經見過,有棒球大小。除了顏色幾乎與人眼無疑。分眼皮、眼珠、眼白、眼仁四個部分,果實最外層的眼皮是橘紅色的,眼球部分是純黑色的,眼白部分就真如人的眼白一樣,潔白無暇。這種植物的果實群結而生,我們的教課書裏有過圖片。遠遠地看就像一串人的眼球掛在樹上,十分恐怖。不過,據說這種‘瓦拉瓦突’在亞馬孫流域的原始部落裏十分盛行,是一種能化腐生肌的天然靈藥。”


    我一聽有救,就問他們在什麽地方能取到這種靈藥,王清正說:“這得問他自己,‘瓦拉瓦突’對亞馬孫流域的居民來說是聖藥,多年來秘而不宣。外人絕少知道這種植物生長在什麽地方。”


    禿瓢趴在酋長枕邊,聽了半天。起身說:“這家夥已經燒糊塗了。我聽不大懂具體的意思。隻知道草藥長在河水湍急的亞馬孫河中央,有‘瓦拉瓦突’的地方,周圍必然有卷柏。”


    卷柏是亞馬孫流域特有的植物,又被稱做“會走路的樹”,它隨著周邊的環境而改變自己的形態,四處遷徙。我也是在自然課本中讀到過一些。胖子聽說這是一種會走路的樹,很是好奇:“這樹又沒長腳,它還成精了不成?”


    四眼解釋說:“卷柏是灌木植物,相當於一種比較高大的雜草,它想遷徙的時候,就把自己卷成一圈,隻要有風就能四處遊蕩。等到了水土肥沃的地方,再展開枝葉紮根下去。並非真的會行走。”


    我說:“他給我們的坐標物已經很明確了,既在河流中央、又有卷柏,可見這種果實生長的環境有一定的局限性,可能是在湍流中心的陸島上。”


    禿瓢點點頭:“附近的河岸要比一般的河岸窄小,我剛才巡視的時候就看見好幾處湍流,隻是不知道有沒有河心陸島。”


    我抄起家夥招呼胖子說:“事不宜遲,我和胖子去找靈藥。你們守在這裏。”禿瓢說他也要去,被我果斷拒絕了:“你有心我懂,可你自己腦袋上的傷還沒養好,跟酋長算是半斤八兩。還是留在這裏休息。我們天亮之前一定會趕回來,如果實在找不到藥,務必麻煩你送他一程。”


    我和胖子帶著繩索和槍,以及一個空背包上了路。傍晚的亞馬孫叢林被如血的夕陽映照著,如果shirley楊在一定會驚呼上帝,然後拿出相機來好好地記錄一番。隻可惜我這趟上路,沒有絲毫旅遊觀光的閑情,肩膀上反而扛著一條鮮活的人命。我們在雨林中穿梭了大半天,一直貼著河岸走,湍流險灘見得不少,卻總找不到卷柏的痕跡。


    胖子說:“那個叫神仙果的東西脾氣倒不小,非要挨著什麽破卷柏才肯紮根,真是資本主義的植物,又腐又修。”


    我說:“自然界有很多像這樣的共生關係。叢林中動植物繁多,為了讓自己的種子能大範圍地擴散,爭取到有利的生長環境,植物想盡了一切辦法。就拿我們要找的卷柏來說,會根據自然環境的變化,更換居住地,是一種少有的遷徙性植物。其他的植物,要麽有豔麗的色澤吸引鳥獸,傳播花粉種子,要麽天生有極強的生命力,能夠在極度惡劣的環境中生存下去。這跟我們做人,其實沒有什麽太大的差別。我看未必是‘瓦卡瓦突’果要貼著卷柏,卷柏跟著‘瓦卡瓦突’走才是真的,那句話你又不是沒聽過,樹大好乘涼。”


    我們兩人一走就是三四個鍾頭,眼看夜色已經籠罩在這片危機四伏的大地上,我們還是沒有絲毫關於神仙果的頭緒。為了輕裝上路,我們將大部分幹糧都留在了營地,胖子早就餓得饑腸轆轆不斷地向我抱怨。我說其實我的五髒廟也不好受,要不咱們下河摸兩條魚,喂飽了肚子也好有力氣幹活。胖子大呼過癮,說是很久沒有過這種野外生活,十分想念當年“萬裏一丈青,炊煙平地起”的日子。


    河岸邊上濕氣重,薪柴不容易點著,燒了半天起了一屁股煙,差點兒把我倆熏死。最後隻好拿出了從秦四眼那裏坑來的酒精爐。我問胖子:“你槍都沒帶一杆,怎麽倒記得酒精爐?”他用匕首削起樹枝,得意道:“你隨身有把小手槍就夠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人是鐵,飯是鋼。所以說,有飯吃才有未來。酒精爐如此精辟的造飯工具,我怎麽會落下。”


    我試了試削尖的樹枝,誇他說:“王司令高瞻遠矚,我胡某人心悅誠服。來,接過這支革命的魚槍,咱們吃飽了快些上路,第三世界的同胞還在等著我們帶神仙果回去救命呢!”


    夜晚獵魚有一個方便之處,這是在東北當地的時候,跟當地獵戶學來的土法子,在河岸上挖一個坑,然後將火把斜插在水邊上。魚兒看見湖麵上的光,自然而然就會跳上來落入土坑中,這招叫做“鯉魚跳龍門”,插入火把的角度和坑洞的位置都有大的講究。我和胖子在河邊刨了一個洞,然後將火把斜做三十度左右插入河岸上的淤泥中。亞馬孫河水一馬平川、水流湍急,稍有不慎火把就會被濺起的水花熄滅。我們手握自製的簡易魚叉守在土坑旁邊,等待著獵物上鉤。不一會兒,河麵上就起了動靜。一尾閃著銀光的熱帶大馬哈魚一下子躍出水麵,掉在了地上。胖子起手去撿,不想那魚十分有力,擺了擺尾巴連跳了幾下又蹦回了水中,濺了我倆一身腥泥。


    “好你個小王八種,敢跟胖爺叫板!”胖子退下鞋、襪準備下水,我說此處水流太急,也不知河中有沒有什麽猛鼉,為了一條魚下水冒險不值當。胖子被大馬哈魚弄了一臉腥泥,拍了拍腰間的橫肉:“就胖爺這個噸位,還不信龍王能衝了去。老胡你越來越孬了,快下來,跟我抓魚。”我實在拗不過他,隻好將鞋、褲子退了下去,在岸邊蹦躂了幾下,摸下水去。夜晚的河水冰涼刺骨,好在我們所在的地方水位不深,水深隻到我的大腿部分。在火把的照耀下,渾濁的河水呈現出一股泥膠狀,胖子不斷地用腳丫子撥動沉在河床底下的爛泥,想把藏在泥中的魚兒都驚起來。我說:“你幾天沒洗腳了,少在這裏亂攪撥,到時候烤出來的魚一股腳丫子酸,老子可不喝你的洗腳水。”胖子切了一聲:“你也好不到哪兒去,愛吃不吃。哎,這裏有動靜!”胖子瞧準了水底的動靜,一叉子紮了下去,他在水中晃蕩了幾下,我急忙扶住他。


    “哈哈,你看!”胖子高舉起魚叉,隻見一尾銀色的大馬哈魚被他死死地釘在了削得鋒利無比的樹枝上。我也被收獲的喜悅感染,擼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這時,胖子的笑容忽然僵在了臉上,他鬆開了手中的魚叉對我說:“有東西,抓住了我的腳。”


    胖子斜著身子連甩了幾下,都沒把腳上的東西甩掉。我立刻潛下水去,隻見一團黑色東西,像海帶一樣死死地鉗住了胖子的右腳。我試著用魚叉去挑那些海帶,沒想到它們竟好似是有活動的生物一般,居然全縮了起來。胖子疼地大叫一聲失去平衡摔進了河水中,他連吃了幾口涼水,差點被活活嗆死,我甩開魚叉,兩手扯住海帶,連牙齒都用上了,好不容易將那團黑糊糊的東西從胖子腿上拉扯下來。我們兩人連扶帶攙總算在河水中站穩了腳步,我渾身被泥水浸了個透,胖子更慘,他在水下嗆了半天,整個人幾乎要背過氣去,不斷地咳嗽打顫。


    “先上岸再說,這地方不能久留。”我擺擺手,示意胖子先走,他雙手掐著脖子,臉色紅漲像是嗓子眼裏卡了東西,我害怕他是被髒東西卡住了咽喉,急忙把手伸進他嘴裏摳挖,胖子漸漸連呼吸都困難,我隻好一手卡在他嘴中,一手死命地在他背上猛拍,兩人掙紮了好一段時間,我終於從他嘴巴裏邊掏出一段細長如發絲一樣的東西。


    “我肏,咳咳咳,肏,這不會是死人頭發吧!”胖子掐著自己的喉嚨,恨不得把嗓子整個摳出來。我也被惡心得不行,硬是把那團東西湊到眼睛底下研究了一番:“你放心,是枯草,剛才就是這東西絆住了你的腳。不礙事的。”


    胖子長喘了一口氣,臉色漸漸地回上了血色:“幹他娘的,河裏邊怎麽會有枯草。這東西像活的一樣,我差點兒被它拖進水裏。”


    被他這麽一說,我又彎下腰去,在河中摸索了一陣,從水中撈起來了大量的細長枯葉。我捧著一大摞枯草,狂喜道:“這是卷柏,這就是卷柏。它們是剛從其他地方遷徙過來的,還沒有來得及在河道裏紮根,所以還保持著剛飄過來時候的枯葉狀態,剛才你就是被它們纏住了,既然卷柏在這裏,那神仙草也就離我們不遠了。”


    胖子從我手裏奪過卷柏,湊到鼻子底下看了半天說:“這東西就是卷柏,我怎麽看它都是一團雜草。”他隨即又在河麵上搜索了一圈,“老胡,你看看河中央漂的那一灘是什麽?”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隻見河麵中央漂浮著一大叢蘆葦一樣的植物,它們在風中搖曳著身姿,仿佛在向我們招手。


    “就是它們。是會走路的卷柏沒錯。”我拍了胖子一巴掌,大笑,“你這一嗆真是嗆到寶了。此處有湍流又有卷柏。我看咱們要找的東西跑不離,就藏在這些卷柏叢中。”


    我們兩人商議了一番,都覺得傳說中的印加靈藥“瓦拉瓦突”就藏身在河流中央的卷柏叢中。我倆回到岸上,取了背包中的繩索,在岸邊選了一棵牢靠的大樹,在上麵拴了一個海軍結,然後將繩子纏在腰間,再慢慢地摸下水去。為了防止受到攻擊,我特意抹上了按照shirley楊在南海之行中留下的藥方所製作出來的防鯊劑。這種藥劑我是第一次製作,製作方法並不困難,難的是取材選料,要湊足九條冬魚的右腴、九條夏魚的左鰭,將這些魚肉的腥氣囤在陶罐之中,直到完全腐爛成泥。將這些魚泥塗抹在身上,能起到誤導水族的作用,使人類能夠混跡其中不被察覺。


    胖子一邊往身上塗抹這些惡心的魚泥一邊問我:“不是說防鯊劑嗎?咱們又不是潛海,抹它做什麽?沒聽說最近鯊魚搬家,住進亞馬孫河了呀!”


    我試了試腰間的繩索,確定了它拴得夠牢,又在岸邊打了一套軍體拳,保證筋骨都活動開了,不至於一會兒抽筋溺斃。“鯊魚沒有,鱷魚總還是不少的,我們在博物館的時候不是見過許多亞馬孫叢林裏的動物標本嗎,這河裏什麽魚沒有,搞不好碰上史前巨鱷。防鯊劑這東西有備無患,全當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也好。”


    胖子哼唧了一下,跟著我慢慢地蹚進了冰冷的河水,這次我倆分外小心,在水中每次行走之前都用探棍先試一試,在確保前方沒有危險之後才開始一步一個腳印地向著河流中央密集如林的卷柏叢前進。


    這個時候,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了河麵,如果有人恰巧看見在河中緩慢行進的我們說不定會以為是兩隻出來找食的水鬼。我們慢慢地向著那河中央的卷柏靠近,卻不知怎麽的,走了半天,還沒摸到半片葉子。


    胖子說:“老胡,咱們是不是走偏了,怎麽老半天了還沒到。岸上看的時候挺近的呀。”我起初以為是水流關係將我們慢慢地帶離了航線,兩人又走了一段時間,卷柏林還是距離我們十來米地方靜靜地漂浮著,一點變化都沒有。


    我越想越不對勁兒,這時腰部的繩子一緊,似乎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絆上了,我趕忙對胖子說:“咱們的繩子夠長嗎,怎麽到我這就沒了?”


    胖子拽了拽自己腰間的繩子回答說:“絕對夠了,二十米的麻花繩,我屁股後麵還有老大一截兒呢!”我衝他搖搖頭,示意自己腰上的繩子已經到了盡頭,再也無法前進半步。


    胖子道了一聲鬱悶,蹚著河水朝我走來:“我估計老王八當初在置裝備的時候可能圖便宜,給咱們捎了一段假貨。”


    這時,我腰間的緊繃感又突然消失了,正在納悶兒之際,原本朝我逼近的胖子猛地僵在了水中,他一邊在原地劃水一邊衝我大叫道:“老胡,你快看看,繩子怎麽忽然變緊了!”我忙潛到胖子身旁去扯他腰上的繩子,沒想到整條繩子一下子全都拽了過來,我大驚,看了看繩頭,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人偷偷地扯斷了!我急忙拉緊了胖子,低頭去查看自己腰間的繩索,果然隻剩一條空繩孤零零地漂浮在水麵上。我拿著我那根斷的繩頭對胖子說:“看來咱們早就被人盯上了!”


    胖子警惕地舉起了探棍:“真要是‘人’也就罷了,隻怕……”我知道他要說些什麽,立刻反駁道:“子不語怪力亂神,咱們求藥救人,做的是良心事。怕它個球。”


    “說得好,怕它個球!”為了防止被水流衝散,胖子和我互相搭起了臂膀,像兩人三足一樣,慢慢地朝卷柏叢靠了過去。在朦朧的月色下,我隱約望見卷柏叢中包裹著一窩白色的球形物,每一個都有排球大小。胖子眼尖,樂嗬嗬地笑道:“怎麽河裏還有鳥蛋,個頭這麽大,保不準是雙黃蛋。”


    我說:“你的鳥能生出這麽大的蛋啊,它就是三黃、四黃也憋不出這麽大一顆鳥蛋。”我心中急著尋找神仙果藏身的地方,接連向前跨了幾大步,這時,不知從哪裏卷來一股巨浪,將我和胖子當場掀翻過去,我連嗆了幾口水,要不是胖子來得及時,險些當場溺斃。胖子和我在慌亂中抱成了一團,兩人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一隻滿身甲胄的巨型老鼉不知何時悄悄地潛伏進了卷柏叢中,此刻正用兩隻碧油油的眼睛瞪著我們,月光灑在它凹凸起伏、長滿肉錘的脊背上,大概是折射的關係泛出了一層金光。它全身浸在水中,隻留出大半個鼻孔,和半長半合的一張巨口,光從露出水麵的部分判斷,這條老鼉全長大概在八九米上下,這種體型的鼉即使是在亞馬孫叢林中也實屬罕見。我和胖子幾乎被嚇得魂飛魄散,想都不想扭過頭就跑。那條惡鼉竟好似能洞察我們的行動一般,長尾一擺追了上來。胖子邊遊邊喊:“老胡,沒想到咱們這趟‘出師未捷身先死’,楊指導員沒找到,倒把自己搭了進去!”我心想這次算完了,就我這個身板,它一口下去還不夠填牙縫的呢。


    那條老鼉張開了血盆大口一路追著我在河中猛竄,幾乎就要將我整個吞下肚去。可突然之間,不知發生了什麽變故,那老鼉好似被天雷擊中一般,發出一聲巨吼,調轉了身體,再次向河中心衝去。胖子被一股巨浪打到我身邊,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好奇道,“老胡,你是不是跟龍王結了親家,怎麽老鼉不敢吃你?”我大罵:“扯淡,你才是王八女婿呢!一條爛泥鰍能把我怎麽樣!”心中卻在奇怪,到嘴的肥肉豈有不吃的道理,金甲碧眼鼉到底為何舍近求遠,放棄了一頓到嘴的美餐?


    我正想得出神之際,卻聽胖子指著卷柏叢大喊,“快看,那老泥鰍鑽進林子裏去了!”我朝著胖子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那惡龍正全力追著卷柏叢逆流而上,我從未聽說過卷柏能在沒有風的情況下逆流而行,更不明白金甲碧眼鼉緣何要去追趕卷柏叢,眼前這景象太詭異,隻見卷柏叢真如長了腳一樣,在河水中飛速前進,老鼉緊追不舍卻總也趕不上它的速度。我倆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靠上前去一探究竟,隻得遠遠觀望,但隻見那金甲碧眼鼉不時用嘴向前啃咬,濺起漫天的水花。


    我仔細觀察起那一簇卷柏,漸漸看出了端倪。我對胖子說:“你看卷柏林底下,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在反光。”


    胖子用手搭在額上,遙望了幾眼,點頭說:“是有一股銀閃閃的東西在下邊牽著卷柏,我就說嘛,又不是真的長了腳,怎麽能跑這麽快。敢情是被什麽東西在水邊拉著跑。”


    老鼉在水中鮮少有對手,悉數叢裏中的各類猛禽飛獸,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可真不叫多。


    我耳邊不住地響起那老鼉淒慘的哀嚎,那聲音好似它在被什麽東西噬心焚骨一般。


    “我懂了!”我拉住胖子,“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之前看見的大鳥蛋?”


    “恩?你不是說那不是鳥蛋嗎?怎麽又變卦了。”


    “那不是鳥蛋,是老鼉蛋!這是隻護崽的母鼉!”


    像是為了印證我的想法,一隻幾乎有汽車大小黑甲長腿的蜘蛛慢慢地從水中浮了出來。我和胖子都被這個黑麵煞星嚇得哆嗦了一下。那隻蜘蛛顯然是乘母鼉不備,準備偷食鼉蛋。


    此刻兩隻巨獸在水麵上展開了一輪驚天動地地搏鬥,我對胖子說機會難道,我得摸過去找救命用的神仙果。胖子自知攔不住我,比畫了一下手中的魚叉:“我跟你一起去。”我說:“你在旁邊打掩護,它們一有動靜立刻叫我。”


    我潛入水底,一口氣憋上了卷柏叢,映入我眼簾的一幅畫麵慘不忍睹,即使我已經見慣了惡心血腥的畫麵,也忍不住心口一陣發堵。那些被蜘蛛啃碎的蛋殼灑滿了整片卷柏,而一些黃色的黏稠物中竟然混合著一些紅色的液體,想必是一些即將孵化的小鼉慘遭蜘蛛咬噬,四下看去,一隻被啃了一半的小鼉證明了我的想法,由於它尚在孵化中,渾身通紅晶瑩,尚未長成的殼無法保護它不受侵襲,想必被蜘蛛一口咬去了半截身軀,血液從身體裏湧出,衝向那像膿水一樣的黃色黏稠物。蜘蛛行凶未久,它還沒有死,正在作死前的掙紮,混合著紅色血液,黃色黏稠物的液體中輕輕蠕動著,不時吸一口來維持生命,而那僅剩的幾個蛋外麵也密布著蛛絲。一旁邊的母鼉被蜘蛛絆住了手腳,此刻行動不便,隻能用力撕咬起蛛絲。胖子在一邊催促我抓緊:“老胡,快,快!”


    我找遍四周,沒有找到土著口中所說的神仙草,不由心中大急。我暗道,一定要冷靜,肯定有地方還沒有找,既然土著說就在水中漂浮的林子裏,那麽,會在什麽地方呢?我盯著那蓋著蛛絲的龍蛋出神。又是一聲哀嚎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朝那惡龍望去,隻見那蜘蛛不斷地吐著絲線,而那惡龍幾次想要衝向那蜘蛛卻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扯住,想必是那蜘蛛將蛛絲吐在上方的一塊岩石上,所以才先向上遊去再折返過來,正好打個死結將那頭母鼉捆了個結實。那母鼉的聲音越發悲戚,顯然是母性的能量在支持著它作殊死掙紮。我忍住惡心,翻開碎裂的鼉蛋,果然在錯綜的卷柏葉中找到了一顆像眼球一樣的紅色果實。我不敢打愣,一把摘下神仙果,朝岸邊遊了回去。


    我才從水裏冒出頭,胖子就急切地問:“怎麽樣,老胡,采到沒有?”我揚了揚手中的神仙草,說:“真是一顆眼球樣的果實。”胖子立刻大笑:“哈哈,這叫以形補形,我看酋長死不了了。”我點了點頭,但耳邊那一陣陣的哀嚎實在讓人於心不忍,回到岸邊之後,我提起步槍瞄準了水麵,胖子說:“你這是幹嗎,咱們子彈有限,可不能浪費在它身上。”


    我主意已定,連發了數槍,將蛛絲打穿了幾道小孔。蜘蛛一見巨鼉掙脫了束縛,不敢戀戰,急忙遁入水中。那條金甲碧眼鼉一下子撲上卷柏叢去查看她的龍卵。


    胖子朝我豎了一個大拇指,我不置可否。兩人跨上背包,匆匆趕往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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