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則成穿著一套高檔黑色西裝, 全身上下沒有一絲的褶皺。他昨晚接到電話得到那個人去世的消息後,當即就趕著乘坐了長途夜間航班、然後打車趕到了這座小小的鄉鎮,想要去參加他的葬禮。


    現在正值初秋,早晨的天色亮得很早。大片的樹林使得這座小鎮擁有著清新的空氣,少了大都市裏的喧囂和浮躁。


    這裏是山區,這個鎮子坐落在山腳下,離他想要去的山村還有長長的一段山路, 普通外地的司機一般不會接上山的活, 最便捷的方法是去坐鎮上的大巴車。隻可惜他的航班到底是晚了一些, 錯過了最近一趟上山的大巴車。而離下一趟開車的時候, 還需要等一個多小時。這樣的情況, 實在是讓他有些心緒不寧。


    他表情鬱鬱地走出小小的車站大廳, 準備去外麵看看有沒有臨時拉客的車。隻可惜他轉了一圈都沒有什麽發現。正當他無法打算回轉候車廳繼續等待時,一聲汽車的喇叭聲在他身邊響了起來。他回轉頭, 看到一張陽光笑臉。


    “兄弟,你是不是找車啊你去哪兒啊, 順路的話我捎你一程。”


    丁立磊昨晚就到了鎮上,大清早起來吃早餐時就發現這個人一直在這兒徘徊,像是在找車的樣子。等到他吃完了早餐準備開車上路時那個人還是一臉鬱悶神色,顯然沒有找到車, 他一時心頭一動,就將車開了過去問了聲。


    “我想去山腰上的那個村子, 不知道你去不去那兒?”謝則成猶豫了一會兒, 還是開口回應道。他其實並不抱多大希望, 畢竟那小山村又遠又偏,很少有人會路過那兒吧。


    “正巧了,我也去那。我們一起吧,路上還能聊會天。放心,我在這山路上開過好多次了,熟著呢。”丁立磊將將副駕駛門打開,謝則成思考了幾秒鍾,情感在一瞬間壓過了理智坐了進去。


    倆個人剛要關門出發,車窗卻被人敲響了。一個女生在窗外急忙擺手,丁立磊放下車窗就聽那女孩說道:“我剛才在旁邊聽見了,你們是要進山上村子吧。我也要去,帶上我吧,我可以付錢。”說完雙手合十做請求狀。


    丁立磊笑了笑,打開了後座車門讓那個女生坐了進去。三個人坐定後,這輛國產小汽車才開始發動起來。


    “你膽子怎麽這麽大,一個女生居然敢和兩個陌生男人一起坐車。不怕我們把你賣了啊?”丁立磊一邊嫻熟地左拐右行,一邊從後視鏡裏看了那女生一眼打趣道。


    “我有什麽好怕的?我剛才把你們的樣子都拍下來了發給我朋友了。我要是出了事,你們第一個跑不了。”王曉玲將手機舉了舉,臉上沒有一點懼意。


    另外兩個男人沒想到她看似傻大膽,實則心思很細膩。聽了她的話都淺笑了下。


    “你去山村裏做什麽啊,是有什麽急事嗎?”丁立磊性格比較開朗外向,他轉頭對著副駕駛座上的謝則成問了一句。


    謝則成靜默了幾秒鍾,思緒仿佛飄走了一會兒,才用帶著不易覺察的思念聲音慢慢道:“恩,是要去見一個人。怕去晚了,就見不到了。”


    “難怪你很著急的樣子。他一定是對你很重要的人。他是什麽樣的人啊?”丁立磊已經將車開上了盤山公路,一邊小心翼翼地開車,一邊回應道。


    謝則成望著窗外陡峭的山壁和遠處一座隱約可見的石橋,記憶開始翻飛飄蕩,穿越了時間和空間的限製,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時,他才剛剛滿十二歲。


    他還記得第一次遇到那個人,也是在這樣初秋的一個白天。他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從家裏走路來到了山腰處的那所矮房子處,那裏是他上學的地方。不過那裏唯一的一個老師幾天前已經離開了,據說今天會來一位新老師來接著教他們。


    這裏的老師經常來來走走,短則幾天,長的幾個月,很少能呆過一年的。不知這位新老師,又能在這裏留多久呢?年幼的他坐在室裏小小的木椅上,又期待又有些擔憂地想著。


    就在這時,大門被人推開了,豔麗的陽光從門口處照了進來,明晃晃的光讓小小的謝則成眯起了眼睛。


    那個人就這樣像從光裏麵走出來一樣,慢慢地走到了教室的最前方。


    謝則成的眼睛適應了光亮,將目光轉向這位從光團裏走出來的人,不免有些失望——他剛剛那一瞬從光裏出來的時候,讓他覺得就像是書本故事裏的神仙一樣。可現在才發覺,他實在是很普通。


    他個子倒是高高的,臉上戴著一副大黑框眼鏡,身上穿著普通的襯衫,和之前的老師看起來沒有什麽不同。也許有一點吧,他的笑容很大,很開心的樣子。


    不過,也許以後就不會這樣笑了吧。之前那些老師很多剛來的時候也是喜歡笑的,後來就慢慢不笑了,然後離開了。這位老師又能堅持多久呢?


    年紀不大,但在班上已經算最大的他在心裏暗暗想到。那個時候的他完全沒有想到:


    這位看起來普通的老師,在這裏一呆就是很多、很多年……


    而自己的人生,也因為這位愛笑的老師發生了無法預料的變化……


    ……


    “是,非常重要。他……”謝則成將回憶慢慢收攏,才回答丁立磊的問題:“他是一個很愛笑的人,總是充滿了活力。”


    “哦,這樣啊,聽起來是位脾氣很好的人呢,和我要去見的人正好相反呢。他非常的嚴肅,板著臉的時候特別嚇人。不過他又特別特別好。他雖然嚴厲但從不亂發脾氣。雖然做錯事的時候會批評你,但不會取笑你那些不著邊際的想法,會支持你做想做的事……”丁立磊帶著笑意說著。


    丁立磊還記得那是一節自習課,他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大家都在認真寫作業,唯有他在偷偷將頭低著把玩自己新得的一個寶貝。恰巧就被從窗外路過的“老嚴”給抓個正著。


    “老嚴”是丁立磊給他起的外號,因為他總是很嚴肅,對每個學生的要求都特別嚴厲。


    下課後,他就被叫到了教室旁邊“老嚴“的宿舍裏。那時學校也沒多餘的教室,老師們的宿舍也是辦公室。


    老嚴嚴厲地批評了他不認真學習的態度,並要求他上交自己的“做案工具”——那個他剛得的寶貝。


    小小丁立磊不是不傷心地將一個小小的口琴拿了出來。那個口琴是住在鎮上的親戚小孩淘汰上來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了,但仍然讓他愛不釋手。


    “上課不好好學習,偷玩口琴的行為對不對啊?”老嚴板著臉問。


    “不對。不過,我就偷偷看了一會兒,沒有偷玩很久,真的。隻是忍不住才玩了會兒的。”小丁立磊慌亂地解釋道。


    “這麽喜歡口琴?”老嚴頭的聲音帶著些疑惑。


    “我是喜歡音樂。我之前看電視上有人彈琴可好聽了,唱歌也好聽。這個口琴雖然壞了一點可還能用,我也想、想……”小丁立磊的聲音越來越小,到後麵幾不可聞,很不好意思。這個想法他自己都覺得異想天開。


    “行了,出去吧。下回不準在上課的時候偷玩。口琴就先放我這兒了。”老嚴揮了揮手,讓依依不舍看著口琴的小丁立磊走了出去。


    本以為就此和口琴無緣的小丁立磊傷心了好幾天,結果周末過後再到學校時,老嚴居然將口琴還給了他,還給了他一個神秘的微笑。


    他拿到口琴後才發現:原本沙啞的口琴音也變得正常了!那真是那個時候最最美好的一件事啊!


    “我們好巧啊,都是去見人啊。不過看來我們都是見不同的人。我的那位爺爺也總是笑眯眯的,人特別和藹。但有時候,又可以特別堅持。”王小玲說著說著,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感動和感激的神情。


    “女孩子怎麽了?女孩子哪點就不如男孩了?現在都是什麽時代了,你這個思想早就要改變了!男女平等懂不懂!


    女孩子讀了書也能去外麵工作,賺錢養活自己幫助家人,一樣能很有優秀,一樣能幹出番事業。


    現在國家要求適齡的孩子必須要上學,可不分什麽性別。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去找村長、找書記。讓領導和我一起批評你、教育你!


    我就多管閑事了怎麽啦!這個也不叫閑事,這件事我管定了!小玲必須繼續上學。這樣,她三餐的糧食我包了,我每個月給你家一些錢和食物。


    你就讓小玲繼續學吧,她想學啊,給她這個機會吧!“


    王小玲就是站在家裏的角落裏,看著校長臉紅脖子粗地和自己的父母據理力爭、毫不鬆口,才終於讓讀完小學的她能繼續再讀中學。


    ***


    藍淺將花費了大半個月的時候,不斷地進行刪改和精修,才終於將電影劇本寫完了。這部劇本采取的是穿插回憶的方式,由三位不同年代的山區學生的回憶,來追憶那位奉獻了自己一生的老師。


    在不同的學生眼裏,這位老師的形象是不同的。有的活力愛笑,有的嚴肅古板,有的和藹可親……


    這所山區小學也在這位老師幾十年如一日的不斷堅守和努力下,一點一滴地發生著變化。


    這場電影是由一場葬禮起源,但全劇本裏的描寫都充滿著溫柔的暖意。


    劇本中那位老師就像是光,照亮和溫暖著每個學生的年幼時光,帶領著他們走在求知求學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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