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拍攝繼續按部就班地進行, 景湛和胡冰兩個人的對手戲一直比較順利,兩個人的演技都很有張力。特別是景湛, 把劇中七皇子這個人物不同的情緒都能很好的一一表現出來。胡冰要稍遜一籌, 但演技也自然流暢,能讓人融入劇情的感覺, 看得藍淺津津有味。


    好的表演能給觀看的人帶來美的視覺享受。與之相反, 粗糙、拙劣的演技則讓人啼笑皆非、不忍直視,比如——趙馨琪。


    昨天被導演要求回去好好琢磨劇本的趙馨琪, 今天依然帶來了毀容式的演技,看得導演劉榮頻頻抓頭發, 都快把本來就呈地中海造型的頭發抓禿了。


    “趙馨琪,你現在要表現的是進退兩難的糾結情緒, 你張著嘴、瞪著眼就行了?你眼神裏的情緒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等著開飯呢!”導演劉榮忍不可忍, 再次發揮了他的毒舌功力。


    趙馨琪心裏也急,可她本來就不是科班出身, 之前都是演的校園偶像劇, 哪裏有多少演技。現在臨時抱佛腳也來不及啊。她心思一動走到導演身邊蹲下悄悄地說了幾句話, 導演劉榮聽了依然沒有什麽反應。


    她心裏一狠, 音量也尖利大聲了一些, 讓坐在不遠處的藍淺隱隱約約聽到了“撤資、加戲”這幾個詞。


    導演劉榮將頭猛然一轉,似笑非似笑地看著趙馨琪,用不小的聲音說道:“你讓他撤資啊!盡管撤!要撤你就早點撤, 省得我到時還要補拍你的戲!”說完劇本“啪”的一拍, 大聲喊場記, “今天先不拍女二的戲份了,把今天女三號的戲提前拍!”


    劇組裏的所有人都停頓了一下,接著就像沒發生任何事情一般該幹嘛幹嘛。趙馨琪沒想到導演居然軟硬不吃,心裏一下子沒了底,隻能懨懨地走到一邊。


    飾演女三號的女生年紀比藍淺還小,十七八歲的樣子,臉上猶帶著點嬰兒肥,長得俏皮可愛。她是天盛傳媒剛簽約不久的藝人,沒多少演藝經驗,演技隻能算一般般但比趙馨琪要還是要強不少,至少表情自然,不會讓人看得出戲。


    但今天導演劉榮估計剛才被趙馨琪的話氣到了,對演員的要求水準一下子提高不少。按平時本來可以過的戲份,女三號的演員今天拍了兩三遍劉榮還是不滿意,一時不滿吼了她幾句,讓她休息十分鍾自己找找感覺再拍。


    藍淺看那個小姑娘一臉急得快哭出來又不知所措的表情蹲在地上看劇本,心裏一軟,便走上前去。


    “你剛才的表演其實很不錯了,隻不過你對你飾演的人物的情緒還沒有理解透徹,所以隻表現出了一部分感覺,感情拿捏上稍稍有一點點欠缺。”


    小姑娘頭一抬望著藍淺,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又實在好奇地請教道:“藍編劇,這場戲不就是寫的女三號突然發現自己一直所敬、所愛的人就是滅自家滿門的仇人,難道不應該是驚訝和憤怒的情緒嗎?”


    “當然要有驚訝和憤怒的情緒。不過僅僅隻有這兩種情緒嗎?”藍淺微微一笑,繼續開口:“對方是她的深愛之人,她毫無防備之下突然得知自家滅門慘案的真相後,她的第一反應應該是條件反射的不可置信、內心是拒絕相信他所愛之人就是她的仇人的。她的情緒是先震驚、再懷疑、猶豫和糾結,最後才是無法再欺騙自己而產生的憤怒和痛苦。而且痛苦的情緒甚至是要大於憤怒情緒的。”


    “原來感情層次這麽複雜啊!我都沒有想到這麽多呢!”小姑娘一臉受教的表情,笑著道謝:“藍編劇,謝謝你啊。你這麽一說,我好像有些明白該怎麽演了。”


    “那就好。其實演戲最重要的第一步就是對劇本人物的透徹理解,這樣你才能和你飾演的人物產生共鳴,表演自然也會自然流暢起來。”藍淺說完便走開了,留給小姑娘一個人安靜思考的空間。


    休息時間結束,導演劉榮再次宣布開拍時,有些驚訝地發現女三號的演技居然一下子提升了:表演的情緒明顯有了層次,更加豐富也更加細膩,比剛才的表現要好了不少。他滿意地喊了“哢”後通過了。


    小姑娘高興得一下子蹦了老高,連忙又跑到藍淺身邊向她現次道謝並請教了下一場戲。藍淺給她細細講解了一番,聽得她連連點頭。


    “湛哥?!”小姑娘抬頭的時候發現景湛竟然就站在她們的身後看著藍淺,正好她的份戲也講解完了,連忙識趣地告辭,“藍老師,你們有事先聊吧,我去旁邊再看看劇本啦。”


    藍淺聞言回頭,發現景湛正站在離她半臂遠的地方,正好是交際禮儀中兩個人最適當的一個距離。再遠點兒顯得生疏,再近些就有些冒昧了。


    很紳士啊。這是藍淺心中浮現的第一個想法。


    “湛哥,你找我有事嗎?”藍淺微微仰頭望他。明明她都有170cm的身高了,可和他站在一起時還是有種被他籠罩的感覺。


    “叫我景湛就好。”景湛將早想說的這句話說了出來。她叫他哥的時候,總讓他覺得有些違和。之前他以為她是個新人演員,考慮到直接讓她喊他姓名的話會讓她被其他人說成不尊敬前輩、不懂事。既然現在知道她是編劇,那這條顧慮便不存在了。


    他繼續開口:“剛才你講戲講得很好,深入淺出,對劇中人物有很多意想不到的理解。”


    藍淺眉眼彎彎,一對酒窩若隱若現,笑道:“這本來就是我寫的書啊。裏麵的每一個人物,在我創造他們前就經過了無數的構思,再編排了他們所有的喜怒哀樂的經曆。我想沒有人能比作者更了解筆下人物了。不是有人說過嘛:作者就是每一本小說的創世神。”


    “你說的有道理,但不是每個作者和編劇都能把自己心中的理解很清晰簡潔地表達出來。”景湛停頓了一下,目光直視藍淺。他穿著做工精良的戲服,廣袖博帶,樣貌又俊美得逼人。如果顏值也能度量的話,他的顏值絕對屬於爆表級別。


    過了一會兒,他低沉的嗓音才繼續響起:“我也可以向你請教劇本嗎?在你方便的時候……”


    藍淺有些訝異——景湛的演技在她看來已經非常好了。她抬眸與他對視,看到他眼中的認真神情,燦然一笑,“當然沒問題啦,隨時都可以。這也是我的工作啊。”


    趙馨琪站在角落裏臉色晦暗不明,她之前用自己的金主撤資來威脅導演不成反被嘲諷暫停拍攝戲份之後就一直陰沉著臉呆在角落。後來看到女三號也因為ng被導演吼了後,心情卻好了不少——總歸不是她自己一個人倒黴了!


    結果沒想到藍淺跑去不知道和女三號說了些什麽,讓女三號後麵的戲份居然一下子就通過了,頓時讓她的心情更加陰霾起來——憑什麽別人就那麽好運?!


    她望著站在不遠處正在交談的兩個人,目光從藍淺的嬌顏上轉到了景湛俊臉上,心思微動:導演劉榮剛才讓女三號通過不會是看在藍淺的麵子上吧?不過她隻是劇組裏一個小小的編劇,她自己哪裏會有什麽大麵子?一定是攀上了景湛這棵大樹才能狐假虎威吧。


    趙馨琪用貪婪的目光看著景湛,心裏暗暗感歎:這個男人實在是太有魅力了,從她第一次見到他時就著迷得不行。而且通過她“閱金主無數”的眼光觀察,他不僅僅在娛樂圈內人氣高咖位大,自身的家境也一定也是非富即貴。自己那個又胖又禿家裏還有母老虎的金主和他一比,簡直連茅坑的石頭都不如。若是她能攀上他,或是傳出什麽緋聞的話……


    趙馨琪唇角勾起,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


    今天劇組收工比較早,藍淺吃過晚餐回到酒店房間時才七點鍾左右。她在電腦筆記本寫了一會兒新構思的小說,突然傳來敲門的聲音。


    藍淺有點疑惑地去開門,發現門外是景湛的助理江年。他先是左右看了看走廊,然後像地下工作者接頭似地悄聲說:“藍老師,湛哥請你過去聊劇本,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啊?”說完又加了一句,“他本來想親自過來請你的。不過擔心踫到別人會引起誤會,所以就讓我過來,絕對不是怠慢你哦。”


    藍淺看著助理江年糾結的小表情笑了起來:她哪裏是會計較這個的人嘛?不過景湛的確考慮周到。雖然他們是因為正當工作在呆一起,不過景湛必竟是高人氣的大明星,若是被有心人撞到,說不得會傳出她抱大腿的傳聞。她點了點頭表示一點兒都不介意,隨江年一起去了景湛的房間。


    藍淺跟著江年刷房卡走進去,發現景湛並沒有如想像中坐在沙發上,而是就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做出迎接的姿態。這讓藍淺對他的感觀一下子更好了起來:細節,才是最能體現一個人修養的時候。景湛並沒有說些什麽歡迎之類花哨的話,但一舉一動都透著尊重和禮貌。


    景湛的房間是酒店的套房,臥室在裏麵,外麵是間小會客室。江年給倆人倒了茶,就說去裏間的臥室收拾一下。藍淺心裏明白,這一定是景湛的安排,應該擔心她一個女生獨自在男人的屋裏可能不適應,特別讓房裏多一個人安她的心。不然星級大酒店的高級套房,有什麽好收拾的嘛。她可是聽到江年進去不久後裏麵突然傳出來又瞬間消失的遊戲音,明顯在躲著於遊戲嘛!


    藍淺在內心有些感動於景湛的修養和貼心,決定一定要全力以赴好好地講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隻是景湛剛拿起劇本指著其中的一幕詢問藍淺時,房間的燈一下子忽明忽暗起來。


    江年連忙從裏間跑了出來,拔通酒店工作人員的電話說明情況。維修工人很快趕了過來,發現是線路有點小問題需要修理,估計一個小時左右。


    景湛沒有為難一個勁道歉的酒店工作人員,隻是看著手裏的劇本,眉頭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恰好被藍淺的目光捕捉到了。


    “不如去我的房間吧。反正是聊劇本嘛,到哪裏還不是一樣?”藍淺的話脫口出而,連她自己都有點驚訝,接著又很快釋然,“讓江年留在這裏守著看工人裝修,我們結束了正好這裏估計也修好了。”


    若換成是其他男人,藍淺自然有一千個不願意、一萬個擔心:孤男寡女晚上同處一室,腦袋短路了她都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不過景湛嘛——先不說人家一直以來夠紳士、夠有修養,而且不近女色的名聲在外。光人家這顏值,她還有什麽好擔心的?隻要他願意,估計想倒貼他的美女把整個酒店包圓了都不夠。


    景湛聞言有些詫異地轉頭,少女大方從容的笑容映在他的眼裏,說不出的好看。他也不自覺地淡淡一笑,“好啊。那就麻煩藍小姐了。”景湛吩咐了江年幾句,拿著劇本準備去藍淺的房間。


    “你也不用叫我藍小姐,怪怪的。叫我藍淺就好。”藍淺笑著說完轉身帶路。


    在對劇本前,藍淺還有些奇怪:明明景湛演得非常好,明顯對七皇子這個劇中人物理解得很透徹,怎麽還會請她講劇本?結果倆人開始一起讀劇本後,她才發現,景湛問的並不是他自己的戲份,而是劇中其他人物的戲份。


    權傾天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最終卻為民請命甘願告老還鄉的權臣、胸懷大誌文韜武略出身不凡但遠避塞外的五皇子、愛財如命卻甘願犧牲自己護主的宦官……


    這些人物的戲份有多有少、角色有大有小,景湛都對他們有過一一的分析和理解,甚至寫過人物小傳。讓藍淺吃驚的是,他居然對每一個角色的理解都很深入細致,連一些劇本裏描寫比較隱晦的情節,他也都一一找了出來,讓藍淺生出“知己”之感,熱烈地和他探討起每一個角色。


    “我可以冒昧地問一下,你為什麽會對這些角色有興趣啊?你又不可能演這些小角色。”藍淺從未遇過像他這般沉迷於戲裏各個角色的演員。


    景湛的目光從劇本中抬起,深邃的眼神看向藍淺,音色一如既往的充滿磁性:“角色是沒有大小的,一部劇缺少了任何一個角色都不會完整。我不能在劇中飾演他們,但不妨礙我自己演繹他們。演戲,也不一定非要在劇組裏,不是嗎?”


    他說完,又淺笑了一下,笑得藍淺心肝微顫——這麽有顏不任性、有天賦還努力、荷爾蒙爆棚的男人,活該你有人氣、有地位啊!


    藍淺和景湛倆人暢聊劇本聊得熱火朝天。他們不知道的是,還有一個人,大晚上也沒在房間休息,而是穿著清涼吊帶睡裙,披了件真絲披肩就晃蕩著站到了別人的房間門口。


    趙馨琪化了個極嫵媚的妝,姿態妖嬈地站在景湛的房間門口,側頭瞄了眼走廊斜對麵的那間開了條門縫的房間,按下了景湛房間的門鈴。


    她就算相信這世上有不偷腥的貓,也不會相信這世上有白送門卻不要的男人。


    她酥胸半露,在房門打開的瞬間臉上迅速浮起精心訓練過的挑、逗笑容。斜對麵那間房門微開的房間裏,一胖一瘦兩個男人見狀立刻舉起相機準備抓拍。一切準備就緒,就等男主角出場了。


    門“哢”的一聲打開了,江年的臉從裏麵露了出來。趙馨琪看到開門的人,剛浮起的笑容迅速垮了下去,眼神往房間射去,嬌嗲道:“我有事找湛哥,讓我進去。”


    “湛哥不在房裏,他有事出去了。”江年用身體堵在門口笑著說。雖然江年看起來單純又年輕,但能當景湛助理的人又怎麽可能會是傻子啊,哪能看不出來這位是“醉翁不之意不在酒”。就算現在景湛不在,他也不能放她進去啊。


    趙馨琪當然不信他的話了,她今晚可是為了這次行動準備好了一切,怎麽可能輕易放棄。她一邊用身體往裏擠,一邊開口嬌聲威脅:“小弟弟,你如果不讓我進去,我就一直站在這裏。到時被劇組裏來來往往的人看見了,你猜我會怎麽說啊?”


    江年頭痛,他還真沒見過這麽不要臉往上貼的女人。好在現在時機正好,他將門打大,仍然一手拉著門框,示意趙馨琪往裏看:“趙姐,我沒騙你。這個房間的線路壞了,裏麵正維修呢,不信你自己瞧嘛!湛哥住別處去了。”


    趙馨琪探頭向房間裏看,果然看到裏麵有兩名維修工人正在忙碌,心裏氣恨——怎麽偏偏是今晚!


    “那湛哥住哪去了?”趙馨琪猶不死心地問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沒告訴我。”江年撒起謊來麵不改色。


    “哼!”趙馨琪恨恨地跺了下腳,臭著臉離開回了自己的房間,關門的時候還故意甩出了好大的響聲,可見氣得不輕。


    “師父,這是怎麽回事啊?不是說能讓我們拍到她和景湛的親密照嗎?怎麽現在景湛連個影兒都沒露,她自己倒走了?”斜對麵的房間裏,胖一點兒的那人一臉疑惑地問。


    “等等,我問下!”瘦高個兒的那人拔通了電話,說了幾分鍾又掛上了,歎氣道:“今天沒戲了!人家景湛根本不在!白忙活了!本來以為能撈個大新聞呢。”


    “那乍辦?咱們把這房退了回去?”


    “回去啥啊!房費都交了,好歹這是星級酒店呢,不睡白不睡。”瘦高個兒拍了下徒弟的腦袋,晃蕩著去了洗浴間準備洗漱。


    藍淺之前從未想過,她會和景湛聊得如此投入。平時在劇組裏,景湛一直都是高冷男神的樣子,話極少,神色也是淡淡的,看起來非常不好接觸的樣子。可是沒想到,在聊起劇本、分析起角色時,他是如此的全神貫注、如此的暢所欲言……


    “叮叮叮”藍淺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拿起來一看,是藍媽媽發來的,提醒她明天天氣會大降溫,要注意保暖的信息。她笑著手指動在屏幕上點動,很快編輯了一條撒嬌式感謝信息回複了過去。


    景湛在藍淺察看手機時也看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手表,微微詫異:明明感覺沒有過去多久,沒想到已經有兩個小時了。


    等藍淺回複完了短信抬起頭來時,景湛站了起來,禮貌地告辭:“已經有些晚了,很抱歉打擾了你這麽久。謝謝你給我解讀劇本。”景湛的音色低沉渾厚,仿佛大提琴的吟唱,他頓了一下又接著說了一句:“還有,這兩個小時我過得愉快。”


    藍淺的心弦似被大提琴的拉弓輕輕撩撥了一下,有點微微地波動,很快又平複下來,眼角上翹展顏笑道:“我也一樣——很愉快。”


    藍淺拉開門,向外先望了一眼,看到沒人,便笑著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景湛也笑了笑,側身從藍淺身邊出去。站到門口後轉身,再次向藍淺表示感謝。


    就是這麽巧,就這麽不過十多秒鍾的時間,恰恰被對麵房間的瘦高個兒撞見了。他當時正準備下樓買煙,將門剛隻拉開了一點,正看到了對麵出來的剛顯露出身影的景湛。他的職業敏感神經瞬間被觸到了,以生死時速的效率衝到床邊抓起了照像機,偷偷透過門縫,抓拍了幾張照片。


    “師父,你幹什麽呢?不是要下去買煙嗎?”胖徒弟看著關上門大笑的師父,一頭霧水。


    “還買什麽煙啊,現在馬上回公司!我們……”瘦高個兒拍了拍手裏的相機,一臉神秘笑道:“有超級大爆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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