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輕手輕腳的慢慢往後退,約莫退出三丈之後才稍微放鬆一些,轉身匆匆往回跑。


    剛剛接近入口,便聽見上麵有兵刃相擊的聲音,隊正壓低聲音道,“咱們把臉都蒙上再出去,出去之後你們幾個先帶五十人護送夫人離開!”


    眾人用劍從衣角劃下一塊布將臉遮上,冉顏也依樣遮住臉。


    兩個人先爬上去,見屋內還都是自己人,問道,“外麵怎麽回事?”


    有個舉火把的護衛焦急道,“有一幫黑衣人過來,隻言不發,像瘋子一樣,見人就殺,我們的正在與他們纏鬥,不過那幫人窮凶極惡,似乎是殺手,我們人雖多,卻不是對手。”


    “這幫人真是瘋了,你們所有快護送夫人撤離,不要有太明顯的保護,讓夫人混在你們之中一起跑出去。”隊正爬上來,立刻吩咐道。


    眾人紛紛應是,也都從衣角裁布料把連蒙上,冉顏也握了把刀,隨著三十餘人一並出了閣樓。


    院子中十幾名黑衣蒙麵人正在與護衛纏鬥,那些人劍劍都是斃命招式,沒有一絲多餘,一群護衛根本抵擋不住。


    冉顏痛惜這些人命,但她也知道,這些人都是為了保護她,倘若她還留在這裏隻會死更多人,所以沒有片刻遲疑,與眾人一起從正門跑出去。


    隊正反方向衝進院子裏,指揮搏殺。有了進退指揮,護衛們比一股腦的撲上去能發揮的威力大了許多。


    見冉顏一出去,隊正立刻喊道,“撤!”


    護衛們得了令,立刻邊打邊往後外退。


    退到酒樓門口,卻發現冉顏他們被二十餘黑衣人困住。


    冉顏目光看向隊正,恰巧他也看過來,冉顏也不管隊正能不能理解,衝他使了個眼色。


    好在隊正是個聰明人,一見她使眼色,便猜到是讓他出言溝通,而不是奮力廝殺。然而麵對這樣一群不把自己性命放在眼裏的亡命之徒,隊正一時還真想不到要說什麽,但他怕人發現,也不敢再看冉顏。


    靜靜對峙片刻,隊正揚聲道,“各位好漢,我等奉命前來尋人,不知各位為何絕人生路!”


    為首的黑衣人掃了幾眼,覺得倘若把在場的人殺光,鬧的動靜太大。殺手殺人也是要衡量利益得失的,真正的殺手絕不會看誰不順眼便刀劍相向,遂道,“奉誰的命?”


    冉顏聽著這個聲音,感覺像是方才那個“二郎”。


    “是孫少卿托我等尋人。”隊正答道。


    沉默了片刻,那黑人嗤笑一聲,“你當爺們是傻子嗎!孫振要是有這麽多人,還能任由我們拿捏!”


    隊正立即道,“我們是城北禁軍營的人,受孫少卿之托幫忙尋人,無意與各位為難。我們都是違背軍令私逃出來,絕不會將今日之事透露出去一個字!”


    為首的黑衣人冷哼一聲,依舊是持劍戒備的姿勢,“想不到孫振那鰥夫居然還與禁軍營有關係。去稟報,問領頭的意思。”


    旁邊一名黑衣人轉身向另一棟酒樓跑去。


    冉顏想到那個密道的事情,怕他們從背後偷襲,她在人群之中微微側了側身子,使得餘光能注意到後麵。


    久久,那邊卻忽然傳來一聲驚呼,“遭襲!二郎主,撤!”


    領頭黑衣人殺氣暴漲,狠狠的看了他們一眼,果斷下令道,“撤!”


    黑人在月夜裏如同魅影一般,飛快的逃離,但沒出幾步,便有箭雨鋪天蓋地而來。


    隊正一驚,大吼道,“退回酒樓裏避箭!”


    冉顏隨著護衛們一並退回酒樓,關上門窗之後,隻聽外麵箭矢啪啪啪射在門框上,有穿透雕花窗上的高麗紙射進來,但由於距離有些遠,所以能夠輕易的被劍撥開。


    外麵沒有廝殺的聲音,但是不一會兒便會傳來一聲悶哼。


    箭雨約莫持續了兩盞茶的時間,冉顏覺得縱使有再高超的武功也一定被射成篩子了。


    屋內的人也不敢靠門窗太近,紛紛堂後退。


    四周恢複寧靜。


    片刻之後,門外有人高喊,“樓內何人!”


    隊正不敢輕易應答,道,“你們是何人?”


    外麵沉默兩息,答道,“城南禁衛軍!”


    屋內所有人紛紛鬆了口氣,隊正揚聲答道,“我等是宋國公府和襄武侯府護衛,為尋蕭侍郎而來!”


    “出來吧!”外麵人道。


    隊正輕手輕腳的靠近門傳,透過射漏的箭洞往外看,鐵甲寒光,軍衛林立,上千張弓箭已經箭在弦上,倘若他們一旦有絲毫異動便會又有鋪天蓋地的箭雨襲來。


    “收起武器吧。”隊正說著,將麵上的遮蓋拉掉,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騎在馬上的將軍看著從樓內陸陸續續走出的百餘人,垂頭對旁邊的副將道,“去請蕭侍郎。”


    聽見這句話,冉顏的心終於安下。


    眾人麵對一片蓄勢待發的箭矢,紛紛覺得腳底板發麻。片刻之後,有馬蹄聲傳來,馬上一襲紫衣寬袖飄然,宛如脫弓的箭矢一般,眨眼之間便到了跟前,飛快的馬速卻停的十分穩當,看起來一氣嗬成十分簡單,但這樣的馬術,懂得騎馬之人都會暗讚一聲好。


    “九郎!”隊正立刻道。


    蕭頌看清是他中午派去保護冉顏的隊正,不禁皺起眉頭,“王鐧。夫人呢?”


    王鐧轉頭看了冉顏一眼。


    蕭頌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冉顏一襲黑衣,雲發束起,比之平時多了幾分英氣,一雙黑沉的眼眸看著他的時候,帶著些許隻有他才能看懂的情緒。


    蕭頌什麽話也沒說,策馬上前,一手將她撈上馬背,回頭對那將軍道,“的確都是我府上之人,酒樓內有密道,請將軍守住。”


    冉顏也不管有這麽多雙眼睛看著,伸手環住蕭頌的腰。


    夜風微微,冉顏渾身卸去緊張,忽然覺得天旋地轉,竟是一絲力氣也使不上。


    蕭頌發現她忽然癱軟,立刻騰一隻手圈住她。


    冉顏什麽擔心的話都沒有說,但出現在這裏的國公府護衛和她本人已經向蕭頌說明了一切關心。


    冉顏不是不信蕭頌的能力,但正如他曾經說過的那樣,倘若把一個人放在心裏最重要的位置,便賭不起,輸不起。


    哪怕有一兩分的危險,也絕對不能置之不顧。


    馬漸漸停下來,冉顏忽聽到那個“頭領”的大笑聲,“長安鬼見愁果然名不虛傳!”


    冉顏轉頭,便看見一個身材健碩魁梧的中年男人,須發微霜,劍眉上揚,看向蕭頌的淩厲的眼神中竟包含著讚賞,但當他目光落在冉顏身上時,頓時殺氣四起,渾身緊繃,整個人如同一隻隨時可能躍起撲殺的豹子。


    “你們家女郎主曾做過些什麽事情,相信不用我提醒。”冉顏麵對他的殺意,語氣波瀾不驚,“別說那一箭命中要害,我無力回天,便是能救得,我又憑什麽必須救她!”


    蕭頌聞言,立刻明白這些人居然是東陽夫人餘黨!


    “哈哈哈!枉我暗中為人數十年,居然讓人給聽了壁角,果然不簡單。”領頭見根本沒有再殺冉顏的可能性,便索性卸了殺氣,“罷了,某今大勢已去,不做無謂掙紮!”


    話音方落,唰的一聲抽出佩劍,大吼一聲,“為女郎主盡忠!”


    周圍的弓箭手手中的弓陡然拉成了滿月,繃出輕微吱呀的聲音,但是沒有得到命令,不敢擅自放箭。


    而那領頭,竟是一劍切腹!


    他這廂聲音吼罷,後麵的七名殺手亦齊聲道,“為女郎主盡忠!”說完便效仿領頭自裁。


    蕭頌心裏略略計算了一下死的殺手人數,淡淡吩咐道,“還有兩三個人未落網,去請示將軍清點屍體,繼續搜捕。”


    “是!”


    “蕭兄。”孫振走近。


    冉顏微微一怔,循著聲音看見了背著一個少年、滿臉憔悴的孫振。


    孫振將少年交給旁邊的侍衛,在蕭頌和冉顏麵前單膝跪下,“孫某小人行徑,險些害了獻梁夫人性命,明日定到府上負荊請罪。”


    蕭頌垂眸看了他一眼,“不必了,孫少卿救嫡子心切,蕭某可以理解,但我蕭某也今生今世也就這麽一個妻,不比你那嫡子輕賤,你陷我妻於險境,別說負荊請罪,便是以死謝罪蕭某也絕不會原諒。”


    說罷驅馬離開。


    蕭氏的所有護衛立刻跟了上去。


    月色微涼,兩人乘馬緩緩而行,許久,冉顏道,“劉舍人死了。”


    蕭頌輕輕撫了撫她的肩,片刻才開口道,“害死他的人,不會逍遙法外。”


    “嗯。”冉顏應了一聲,轉而問道,“孫振不是被要挾,如何又與你合作了?”


    蕭頌微微笑道,“我便一直在想,為何孫振不先把劉舍人失蹤之事告訴我,反而對你說,因著有些不太明確的揣測,所以才會撥給你那麽多護衛,有備無患。他對人假裝的很好,但……隻要是假的,都會有破綻。孫振不過是著急衝昏了頭腦,想說服他合作並不件難事。”


    “嗯。”冉顏得知蕭頌在危險中時,也一樣焦灼,所以也能理解孫振,但也如蕭頌所說,理解歸理解,並不代表就會包容,他們都沒有犧牲自我成全他人的聖人品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唐女法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袖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袖唐並收藏大唐女法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