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府上廚房可還有人?”蕭太夫人問道。


    宋國公與蕭頌為人天差地別,卻也還是有些相類似的地方,便是都過著苦行僧一樣的生活,倒也不是節儉,而是自律,還有醉心於政事,經曆複雜的事情多了,便覺得生活上的一切越簡單越好。


    “沒有,之前九郎嫌棄我的時候,連庖廚一起都嫌棄了。”劉青鬆委委屈屈的道。


    冉顏默不作聲,她做出幾個人的飯菜倒不是很難,隻是她不知道蕭太夫人的想法,也不知道貴族的婦女怎麽看待下廚這件事情。況且剛剛那件窘事,這時候自動請纓算不算獻殷勤?


    想著,她卻道,“太夫人若是不嫌棄,兒倒是會做些家常菜。”


    紙包不住火,日後太夫人知道此事,又想起今日沒有午膳,她會廚藝卻不肯做,會怎麽想?


    瞻前顧後還不如爽快行事。


    羅氏端著杯子的手微微一抖,她今日已經心力交瘁了!在她看來,冉顏應對事情還太欠火候,有些事情本來可以更好的解決,冉顏卻選擇了很笨拙的方法。她心裏暗暗著急,心想平時看著十七娘也挺精明的,怎麽淨是做些糊塗事?


    “哦?”蕭太夫人卻饒有興趣的詢問道,“你會烹食?”


    “是。”冉顏實事求是的回答,並未謙虛或自驕。


    蕭太夫人點頭,“怎麽想到去學廚藝?”


    女子嫁人後主持中饋天經地義,然而大家族的主母根本不需要親自下廚,隻需要略懂一些,能夠指揮底下的人管理家中供膳諸事即可。


    怎麽想到去學廚藝?這個問題太久遠了。當年冉顏祖母躺在病榻上,家中無人會做飯,祖母無意中說了一句,整日吃飯店裏的菜,覺得哪兒都不對勁。冉顏便下了苦工去學了,祖母臨走之前還精神很好的吃了她做的飯菜,這是冉顏一輩子任何時候想起了都覺得欣慰的事情。


    冉顏答道,“隻是為了照顧想照顧的人。”


    蕭太夫人聽著這句似是而非的答話,若有所思的看了冉顏一眼,“你去吧,帶上仆婢,簡單做即可。”


    羅氏看冉顏退了出去,轉頭笑著對太夫人道,“這孩子自小便是個直性子。”


    蕭太夫人手指摩挲了手杖柄的雕花,眯著眼睛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


    羅氏也是閱人無數,可惜此時此刻,卻全然看不明白蕭太夫人的意思,從始至終也隻是表現出一瞬的驚訝而已,既不曾表現出喜歡,也未有一絲不悅。


    “聽說十七娘懂醫術?”蕭太夫人語氣一如既往的和藹。


    羅氏心頭一跳,心想莫不是蕭家介懷冉顏驗屍的事情?心思電光火石的掠過,羅氏口中便輕聲答道,“是啊,阿顏小時候體弱,都說久病成良醫,她後來跟著一位師傅學習醫術,竟是將自己治好了。”


    羅氏一番話既隱晦的說冉顏體弱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身體好著,不影響子嗣繁茂,又說明了冉顏學習醫術是有原因的,並非是要從事這一行,也不是喜歡醫術。


    “羅夫人倒是個玲瓏人兒。”蕭太夫人微微笑道。


    “您過獎了。”羅氏其實可以更八麵玲瓏,隻是在絕對的權利地位之前,她不敢太過隨意,隻能本著少說少錯的態度,每一句話都要在腦子裏過上好幾遍。


    劉青鬆算是了解蕭太夫人,而此刻他卻也看不明白蕭太夫人的意思,不知對冉顏是否滿意。


    其實談婚論嫁的男女互相親昵也是常有的事情,隻是蕭太夫人剛剛離開,兩人便亂了起來,怎麽說都有些不妥。原本好在,形容不整的隻有蕭頌,再加上他解釋自己隻是在小憩,便沒有什麽大事,奈何不巧冉顏說了一句什麽“猥 褻”之類的話。


    劉青鬆是聽的一清二楚,就不知道蕭太夫人聽見了沒有。


    羅氏和劉青鬆陪蕭太夫人說著話,不過大半個時辰,便有侍婢過來詢問,是否要用膳。


    正巧是午時,蕭太夫人便讓擺飯。她也曾經是媳婦,自然主持過中饋,廚房準備膳食至少也要花一兩個時辰,府裏連庖廚都沒有,恐怕也沒有多少材料,她倒是想瞧瞧冉顏是怎麽整出一桌午膳。


    羅氏也提心吊膽著,她吃過冉顏熬得粥,味道還不錯,可蕭太夫人這麽大的年紀,什麽好東西沒有見過?


    侍婢伺候著廳中三人淨手。不出片刻,冉顏便領著人端已經做好的午膳擺上了各自的桌子。


    冉顏做的菜色都極普通,卻也都是認真做了的。


    蕭太夫人一言不發的用餐。


    老年人的食量不大,隻用了小半碗米飯便擱下了碗。冉顏三人也隻好跟著放了筷子。


    蕭太夫人放下漱口的杯盞,端起茶杯,卻並未喝,而是直接放在了幾上,“聽說崔氏也去蘇州下聘了,十七娘如何想?”


    怎麽回答?冉顏稍稍在腦子裏過了一下,蕭太夫人問這個問題,可能是想知道她怎麽就惹上了崔氏,或者是想通過她對待此事的態度,進一步的判斷她的脾性。


    不管是哪一種,但求問心無愧吧!冉顏心歎了一句,也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兒不知崔氏為何要這麽做,但相信不論是崔氏還是別的士族都不能隨意阻礙此事。”


    究竟是為什麽不能隨意阻礙呢,這要看各人的理解了。每個人的眼界和心思不同,得到的答案也就不同。


    蕭太夫人這才微微的頜首,給了一句淡淡的評價,“倒是個有心性的。”


    這個評價依舊不知道是好還是壞,但依著冉顏的分析,多半不是貶義。別的且不說,像蕭太夫人這種人,若是對一個人看不上眼,怕是連嫌棄都懶得嫌棄一句吧,根本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我人老了,怕也是隻能折騰這一回,等到這場雪下完,我也不知道還能否回歧州。”蕭太夫人莫名其妙的感歎了一句。


    劉青鬆一時怔住,他是親眼看著老太太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又看著她十年間漸漸放手對一切權利的掌控和眷戀,也看過她一個人孤寂的坐在閣樓上望著東南方向的蘭陵,然而,卻從來沒有說過這種喪氣話……


    聽說,人對自己的死亡有一種奇特的預感。心頭刹那的窒息鈍痛,令劉青鬆忽然清醒的覺著,自己是活著的。


    “十七娘,你隨我來。”蕭太夫人伸手讓侍婢扶著她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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