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一揮手,六七個壯漢便衝了過來,絲毫不給喘息的機會。


    刀鋒閃著寒光貼著冉顏的鬢發晃過,冉顏心知他們下了殺心,立刻邊躲避刀劍邊揚聲道,“莊尹被我下了毒,你敢殺了我,正好拉他一起陪葬!”


    話一出口,冉顏明顯感覺到黑衣人的攻擊變緩了,為首那人站在一旁靜立半晌。


    冉顏自然不會乖乖的站在這裏給他們抓住,她早就發現溪水中那些柵欄中間的空隙不小,一個壯漢可能穿不過去,她卻能從中穿過。


    正在此時,夜空中響起尖銳的嘯聲,聲音長長短短,像是某種信號。


    黑衣人紛紛頓下身形,冉顏趁著這個時機,跑到溪邊。方才離得遠,溪水上反射月光,看起來很清淺的樣子,現在到了近處才發覺居然看不見底。


    為首的黑衣人率先反應過來,揚聲道,“有人入莊!不要磨蹭,滅口!”


    隨著他這句話,冉顏一咬牙從一丈多高的岸上跳入水中。


    嘩啦一聲,水花濺起,河水裏綻開一朵血花,很快便恢複了平靜。


    “頭兒?”站在岸邊的幾個人遲疑要不要入水追抓人。


    為首之人轉頭看了一眼越來越接近的火光,果斷道,“來不及了,撤!”


    其餘人得到命令,迅速翻牆躍出院外。


    冉顏落入冰冷徹骨的水裏,心口一陣刺痛,腥甜的血不受控製的直往外湧,腿部有幾處撕裂一般的疼,冉顏意識僅存,知道可能是被爆炸傷到了。


    黑暗一波一波的席卷而來,在水中沉浮不定,冉顏想抓住柵欄穩住身子,可惜現在渾身的力氣連並不湍急的水流也抵不過,隻能任由水流衝向下遊。


    現在冉顏隻能竭力的保持清醒,她記得前麵不遠處就會有一個池塘。


    冉顏屏住呼吸,時不時的用力浮上水麵呼吸,這樣的反複動作幾乎成了一種機械的慣性,模模糊糊便想,如果她現在昏過去,明日一早會不會有人在池塘裏發現一具女屍,如果有可能,還是盡早打撈上去火化,不要等到很多天以後才發現一個黑色大胖子……


    還有昆蟲什麽的……最討厭了……


    渾身刺痛,冉顏用僅存的意識對抗身體上的眩暈。在水裏,她已經失去了時間概念,仿佛隻過了片刻,又如過了半日,才覺得周身水流漸漸緩了下來。


    冉顏嗆了口水,發現自己可能已經喝不少水,她掙紮著用盡全身力氣,單手向岸邊劃去。冉顏不喜歡坐船,不是怕水,相反她的水性極好,以前最喜愛的運動之一便是遊泳。


    不知用了多大力氣,指尖才觸到草葉,冉顏連忙伸手抓住。


    枯草分外脆弱,隻輕輕一抓便斷裂,冉顏絲毫不氣餒,忍著身體上的不適,和眼前一陣陣發黑,咬牙一點一點往前遊,終於抓住一把看起來還算牢固的草葉。


    冉顏稍稍鬆了口氣,卻發覺身體裏的熱量在一點點流失,腦袋也是無法遏製的眩暈,冉顏猜測自己可能是失血過多。


    現在最明智的做法,是攀上岸之後立刻止血,但看著三尺高的岸,她覺得那麽遙不可及。


    事實上,不是隻是冉顏的感覺,就算是一個身體正常的人,在沒有外力的情形下也很難爬上這個被修整比直的岸,更逞論冉顏隻有一隻手能用力,還是在幾乎虛脫的情形下。


    冉顏仰頭望著上麵的欄杆,忽然心念一動,連忙解下自己的腰帶。


    薄薄的輕紗腰帶在身上係了幾圈,扯開約莫有一米多,與裙子係在一起約足有兩米。冉顏飛快的在自己兩腋下繞了個扣,另外一頭用一隻瓷瓶係住,然後用力拋過欄杆,讓它墜下來。


    冉顏拉住另外一頭,將自己往上提了提,確認就算她再怎麽昏睡過去,頭部也不會埋進水中,才將另一頭係在自己腰上。


    做完這一切,冉顏已經徹底的沒有一絲力氣。


    她所能做的,就是盡力增大自己活下去的可能性,至於能不能活,那就要看晚綠他們能否及時過來。


    風透過濕的衣物,刺入皮膚,疼的有點麻木,冉顏終究沒能抵過疲憊和重傷的雙重夾擊,暈了過去。


    **


    茫茫天地之間,白茫茫的一片,冉顏赤腳站在漫天雪地裏,仿佛站了一年那麽久,渾身僵冷,猶如一塊矗立的石碑。


    冉顏的視線猶如在天際,俯視著自己,卻分明能感受到孤獨寒冷。


    有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從身後將她攏在懷裏,溫暖瞬間將她環繞,她雙腳互相搓著,想回頭去看他,男人卻一把將她橫抱在懷裏,盤膝坐在雪地中,溫熱的大手幫她捂腳。


    一瞬間,冉顏所有的委屈都湧上心頭,哽著聲音責怪他道,“你怎麽才來。”


    男人的動作頓了一下,聲音沙啞幹澀,卻帶著淡淡的笑意,“是,我來晚了,以後我把你栓在腰帶上,去哪兒都帶著。”


    “為什麽不是揣懷裏?”冉顏皺眉逼問。


    男人笑出聲音,“好,揣懷裏。”


    冉顏眉頭擰的更緊,她已經冷靜下來,所以不禁想,自己為什麽會問這麽奇怪的話,心道難不成真是寂寞太久了,竟是做了這樣的白日夢。她雖這麽想著,人卻往溫暖的懷抱裏鑽了鑽,喃喃問道,“你是誰?”


    男人的動作頓了一下,沙啞的聲音笑道,“做夢還這麽警覺。”


    “是啊,我也知道自己在做夢……”冉顏貼著他溫暖健碩的胸膛,聽著一聲一聲沉穩有力的心跳,咕噥了幾句,竟又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溫暖香甜,再也沒有做夢。


    也不知睡了多久才醒來,冉顏睜開眼睛,朦朧中看見一張俊朗如雕塑般的臉,她怔了一下,旋即想到那個夢境。再定睛一看,那男子靠在床榻邊,一手撐著頭,黑發淩亂的在頭頂綰了一個髻,零落的幾縷發絲搭在額頭和麵頰,麵色憔悴蒼白,下顎上有些青須。


    冉顏愣愣的看了半晌,才認出這個人竟然是蕭頌!現在的他不複平素的簡潔幹練的形象,消瘦淩亂的樣子幾乎辨不出本尊。


    蕭頌似乎感覺到動靜,緩緩睜開眼睛,那雙黑亮的眼睛仿佛天生帶著迫人的銳氣,在對上冉顏目光的瞬間柔和了許多,聲音沙啞,“醒了?”


    “你……”冉顏想說點什麽,開了口卻不知道怎麽說,隻問道,“你怎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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