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神色並不見絲毫的放鬆,被俘的都是名不見經傳的一些血月教教徒,張月鹿、玄武堂堂主、朱雀堂堂主及部分門主皆被誅殺,還有一部分門主不知所蹤。但是除一開始有幾人與周任蕭、明晨及寧自行交過手後,便再也沒人見到他們。誰都知道,這三人是血月教中最厲害的三個人,若不除掉他們,今日之事便是事倍功半。


    左欒的腳旁皆是躺著的屍體,了無生氣,他環視四周,並不見那綠色的身影。方才他便已察覺,但血月教教徒實在太多,纏他纏得緊,他也沒法去尋百裏念。現在不見百裏念的人,又想著不知所蹤的周任蕭及明晨,他有心裏突然有些慌,忙拉住羅方:“你看見念兒了嗎?”


    羅方臉上滿是血汙,似是還沒緩過神來,聽了這話,才四處望了望,茫然地搖了搖頭。


    左欒自顧找了起來,可是這偌大的天山崖,便是再也不見那綠色的身影了。羅衣派,烏華門等與百裏念有些交情的,已點好了各自門派的傷亡數量,也幫著尋起人來,其餘門派的人則繼續留在原地,看著血月教的教徒。


    眾人尋到了一圈,都未看到百裏念,卻在崖頂的另一邊,看到了倒在地上周任蕭與明晨。見周任蕭已死,在場的除了左欒與羅方,心中都鬆了口氣,麵上露出喜色來,一時也沒追究是認殺死了他。


    左欒死死地盯著那插在周任蕭胸口上的短劍,腦中嗡聲不斷,完全聽不見身旁的人在說什麽。那劍他如何不認得?習武之人,若非有性命之憂,如何能將自己的兵器棄於它處?上次百裏念被明晨重傷,被他的人救起,但是將劍落在了水潭中,那這次呢?


    歡喜過後,也有人認出了周任蕭胸口的那把劍:“這不是百裏姑娘的劍麽?”


    左欒上前走了幾步,在離周任蕭不遠處的地上看到了有人掉落滑開的痕跡,那痕跡一直延伸至山崖邊上。他有些僵硬地轉了轉頭看向羅方,又慢慢地朝崖邊走去。羅方見他眼如死水,心中一驚,趕忙跟上前去,怕他一時想不開。


    眾人看左欒背景極為蕭索,一時不敢開口說話。方才他們也看到了地上的痕跡,又看左欒這般情形,心中已有些明白,這百裏姑娘怕是不在人世了。


    左欒在崖邊停住了,慢慢蹲下身去,看著崖邊一塊尖石愣了神。那石頭上掛著一塊鬆石綠的布角,布角上還繡著一朵白色的半邊蓮。這布角他如何不認得?


    這身鬆石綠的衣服是念兒常穿,這半連蓮的圖案也是她很喜歡的,記得他第一次見念兒穿這身衣服時,還調侃說自己是第一次見人將藥草繡在衣服上的。他慢慢將手伸出去,卻發現自己的手已經顫得不行了。終將那布角抓到手上,他摩挲著,眼中一顆淚落了下來。


    羅方蹲下身來,猶豫了片刻,將手搭在了左欒了肩上,剛喊了聲“少莊莊”想要安慰他,卻見他將目光投向了崖底,身體微微往前動了動。羅方身體一震,來不及多想,右手手刀一落,左手伸到左欒胸前一往後一帶,終是將左欒擊暈在崖邊。


    羅方驚出一聲冷汗,幸而他跟在左欒身旁十幾年,早此察覺到了他的動作,不然以左欒的功力,他想尋死,這裏不知有沒有人能攔得住,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這番情形自是也落在了他人眼裏,宋之虞走上前去,對羅方說道:“百裏姑娘既是為武林除了周任蕭之個大患,即便是丟了性命,也是值的。隻是左少俠這,還需您多安撫。”


    “謝宋掌門關心,我自會好好照顧少莊主。”羅方心裏此時也不好受,少莊主對百裏念的感情他看在眼中,他雖現在阻了少莊主,但少莊主醒後呢?人若一心求死,方法多的是,求死之心不變,他又如何能留得住少莊主?


    “周任蕭,明晨既已死,血月教也就隻餘寧自行這個孽障了。下山後,不如由我蒼雲堡來做頭,發出這道江湖追殺令。”南宮蕭說道,他雖知自己絕不是周任蕭的對手,但想著誅殺邪教教主這莫大的榮譽被一個小丫頭片子拿了,心裏不知為何,總覺得不大好受。


    眾人已在崖頂仔細尋過了,完全未見到寧自行的身影,但都認為他是逃走了。蒼雲堡在江湖上本就是首位,由它發布江湖追殺令也沒人有意見。


    百裏念睜開眼時,反應了許久,才知道自己沒有被閻羅王收走。她動了動身子,方覺四肢百骸痛得很,隻好老老實實地止了動作。她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她像是處在一間民屋內,牆麵用泥堆成,可見這屋的主人並不富裕,不過屋內還是幹淨舒爽的。


    有人推門而入,在桌前停下,放下手中的飯食,敝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自顧著將碗筷擺好。


    “容姐姐呢?”屋內的沉寂讓百裏念有些難受,齊井軒既然在這,容真自當也在這。


    “出去給你買藥了!應該要回到了”齊井軒端正著坐在桌前,望著桌上飯食而不動筷,顯是等著容真回來一起用餐。


    “哦。”她應到,又問:“這是哪?”


    “湘洲城外一個小村子裏,離天山崖不遠。”齊井軒回道。


    正說著,容真已經從外走了進來,見百裏念已醒,也顧不得放下手上的藥包,便奔了過來:“念兒,你可醒了,你都昏迷五日了。”她拿起百裏念的手,探了探脈博,臉上的神色絲毫不見放鬆。


    那日他們三人下到了崖底,容真才知道那崖底下是一條深河,深河與崖壁之間的距離極極窄,隻也隻容一人的寬度。而齊井軒也早在崖底的崖壁下藏好了一個竹排,三人便是乘著那竹排,順流而下,直到了湘洲城的。天山崖到湘洲城若是從陸路走,必要十天的路程,乘水路而下,便是隻需五日了。齊井軒考慮得很周到,此時,怕是沒人會想到他們會在距離天山崖那麽遠的地方了。


    百裏念記得自己是在天山崖頂失去意識的,再醒來時,竟已到了湘洲城外。方才醒時,她已暗暗調了調內息,知這次是傷得狠了,也不知能不能撐過去。


    容真見她神色黯然,忙勸慰道:“你不要擔心,我一定會治好你的。隻不過你昏迷這麽久,這些天我也隻能灌你些米湯,你的身體自然會有些虛。”


    “容姐姐,生死由命,你不要難過。”她習武這麽些年,自己的身子現今是個什麽狀況,她如何不清楚?她不想看容真難過,便轉移開話題:“容姐姐,我們這是要去哪?”


    “念兒,你想去哪?”齊井軒雖為自己準備了從天山崖逃出的退路,但離開後要做什麽,並沒有什麽安排。他與她一樣,都是個無家之人,也許一開始就做了浪跡天涯的打算。“要去見左少俠嘛?”


    見左欒?她自然想見她,尤其是現下自己不知道還能活多久的情形下。可她不想讓左欒看著她死去,而且,她想回穀裏去,想去見喬爺爺,想去見爹娘,想見清靈、清夕、清苒三位婆婆。


    “容姐姐,你們能送我到白河城去嗎?”百裏念開口說道:“我想回家,清靈婆婆的醫術也很高,她一定有辦法治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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