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戈靜靜趴伏在樹杈上,人工偽裝的濃密針葉遮掩住了他的身形,初冬的風在高處很冷,他的胳膊和腿已經因為長久不動彈加上風吹,早就麻木了。


    初冬的季節,食草動物和小型素食魔獸都在為度過以後的嚴冬,儲存著身上的脂肪,一個個正是最肥美的時候。在他的樹下,一隻被施了3級奧術眩暈咒的肥肉亂抖的魔兔,正搖搖晃晃的圍著樹亂轉圈兒――它是誘餌。


    亞戈默算了一下眩暈咒的持續時間,覺得還比較充足,就稍微放鬆一些,視線從那醉鬼一樣亂轉的魔兔身上離開,投向遠方。那裏有無數凋落大半葉子,完全不知道品種的樹木,透過已經光禿的枝椏,能夠見到似乎遠在天際,一片黛色的山巒。


    那個地方,就是伯迪亞山脈了。而這裏,是位於它邊緣的幽暗森林。


    時間已經過去了七天。從他找到萊恩和克拉倫斯,依靠平日的表現和年齡優勢,誘使克拉倫斯為他出頭,當天夜晚克拉倫斯就私下拜訪了分部長勞倫斯。


    雖然薩拉溫的失蹤,使克拉倫斯的影響力下降,但身為一位高階法師,最基本的威懾依然還是存在的。更何況,同為薩拉溫學徒的法師,並不隻克拉倫斯一個,王國現在有4個**師和3個協會阿拉希看守者,三十多個公會在冊中階法師,都是薩拉溫的學徒或者門生(薩拉溫就任第一學校校長期間的學生),也許平時他們會互相看不順眼,嫉妒對方擁有老師的寵愛,而發生一些分歧。但在薩拉溫失蹤的事實上,他們反倒會抱的更緊,因為他們知道,往日闖過的禍事,都在薩拉溫明亮的光環下,被一些人咽了下去。現在在老師沒回來或被證實完全失蹤的時間裏,為保護自身的利益,他們必須團結,否則很容易被人一一算舊帳。


    在這樣的情形下,這股力量變的相當強大,就算有著克裏恩家族某些人支持的勞倫斯,也不得不暫時屈服在克拉倫斯的勸戒中。他在第二天,就招過亞戈,重新擬定了新的契把原本半個月的任務時間,改成了一個月――這也是亞戈希望的,也許克拉倫斯能夠發揮自己的能力,抹平他這次的危機,但誰知道下次會不會更厲害呢?而且,那樣一來,他也會欠克拉倫斯太大的人情,不管什麽世界,人情是最不好還的。


    更重要的是,隻是加一些任務時間,才不會讓分部長勞倫斯太過難做,這個陰沉的法師才會爽快的答應。否則,哪怕有著克拉倫斯的威懾,說不定他也會再加上更苛刻的條件。


    亞戈想起了他走之前的那個夜裏,克拉倫斯叫他過去的事情。


    當時老法師在鍛煉的身體――這是任何法師的必修課,防止身體衰弱,但並沒有太多法師會幾十年如一日的堅持――他在草坪上慢悠悠的打著健身操,亞戈恭敬的站在他身邊。


    “這次的事情,雖然難了些,但我能讓你完全沒有危險,你為什麽隻是讓加一點點任務時間呢?”克拉倫斯停下運動,從仆人托著托盤裏,拿過一張白色的汗巾,邊擦去額頭的汗,邊問道:“當時事情急,我沒問,現在你給我”


    亞戈上前幾步,陪著老法師一起散步,邊回答著:“這次本來是我與家族的事情,按照貴族間的規矩來說,我並不應該來找您求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但是生命受到危害,我沒辦法,也不認識什麽人,隻能來麻煩您,這在一些保守的貴族中,已經等於是背叛了家族,哪怕那裏麵有人想要我的命。如果您直接發揮您的影響力,幫我度過這次危機,恐怕以後我隻能跟隨您,姓巴因斯了。”


    那麽說著,亞戈苦笑起來:“到時候,連一直保護我的莫妮卡阿姨,都會對我有芥蒂,更不用說家族中那些沒見過我的長老。現在應該隻是個別家族成員想要我死,到那時,可就是整個家族所有人都想拿掉我的性命了。所以,讓您像現在這樣,隻是有限的幫助我一下,為我爭取些時間,寬鬆點條件,由我自己不借他人的手,努力度過危機,以後家族長老團發現並追究這次事件,也隻會認為我的人脈比較廣,還有可能看在您的麵子上,相當程度的站在我這一邊,為我遮擋些可能的風雨。”


    那時站在克拉倫斯麵前,聲音平靜,訴說自己想法的亞戈,是最坦誠的時候。4年的相處,他早就摸清楚了克拉倫斯身為一位**師的脾氣,老頭不太會轉彎抹角的想事情,也很厭惡那樣的方法,心性比較直,還有些倚老賣老,否則整個巴因斯家族也不會在他手裏搞的聲名狼藉。


    因此,他坦白的說出來,更會博得老頭的好感。


    果然,當時聽了那些話的克拉倫斯,滿意的點點頭,說:“你這樣小的年紀,心思就很縝密,是好事。我一直都認為萊恩和你是朋友,是很正確的事情,也許時間久了,他也能在你的熏陶下,聰明一些,我也好放心以後把巴因斯交給他。”


    他們腳下的草坪,青草在初冬的季節還在茂密的生長,這些都是魔法的作用。赤腳踩在上麵的一老一少,悠閑的漫步,感受著堅韌的草尖紮在腳板上癢癢的感覺。


    “你知道克裏恩家族裏,到底是誰要找你麻煩麽?”


    亞戈搖搖頭,說:“不知道,不瞞您說,我從家鄉出來,一直到這裏,除了莫妮卡阿姨、叔爺爺(施奈德)和老師(葛利忒)以外,根本沒見過克裏恩家族別的成員。我也在疑惑這件事情,太突然了,根本沒有先兆,如果不是管家告訴我有家族的仆人接走了莫妮卡阿姨他們,我還在苦苦思索,究竟是不是我什麽時候得罪了分部長閣下呢!”


    老法師帶著亞戈走到一處長椅前坐下,半個球場大的莊園草坪,還沒有走完一半,他思索一會兒,才說道:“我記得萊恩跟我說過,你的父親是叫胡克吧?阿米莉婭的哥哥?”


    “是的。”


    “恩,這樣的話,那就有一個可能了。”克拉倫斯看著亞戈,慢慢說著:“我雖然不認識你父親,但我知道阿米莉婭,你不知道你姑媽當年有著怎樣的名氣,她的美麗讓無數貴族子弟瘋狂,萊恩的父親曾經就追求過她。你知道,身為一位父親,自己兒子追求一位美麗的貴族小姐,我當然是需要調查一下的。那時候我才知道,阿米莉婭是克裏恩嫡係子弟,也就是說,你的爺爺,是克裏恩的家長。雖然你的父親為什麽沒有接班我不知道,但我想,你這次的事情可能與你們家族內部的奪權有關,畢竟從血脈上來看,下代的家長繼承人,第一順位就是你……”


    那些話似乎還回響在耳邊,當時的亞戈,甚至到了現在趴在樹上,也依然感覺有些荒唐。莫名其妙有人來殺他,居然是為了第一順位繼承的位置,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事情。


    不是亞戈以為克拉倫斯哄騙他,實在是他不太相信老法師那比較生澀的政治思想。他不認為這次的事情,起因是那麽簡單。再說,關於繼承人的選定上,長老團的關注程度會超過任何人,在沒有成年之前,任何家族內部對於有繼承資格的克裏恩子弟不利的事情,都屬於違背了家規的惡性競爭,更惶論還要通過奪取性命的手段,來陰謀獲取順位資格。


    一但事件發展大了,長老團介入調查,明白了事情真相,他們那些老頭老太太,有權利剝奪陰謀害命者的繼承人資格。


    不過,懷疑並不是否定,亞戈也認為這有可能,原因就是從來沒有見過疑似長老團派遣的人,來接觸過他,按照道理來說,每一個繼承人,長老團都會接觸登記,並長期觀察的。


    “也許,家族某些人知道了我的存在,而長老團還不知道?”


    他不可抑製的想著,抱住樹枝的胳膊有些放鬆,不遠地方灌木叢突然發出一聲枯枝碎裂的聲響,驚的他手上一滑,差點掉下樹去。


    緊急關頭,亞戈連忙用雙腿緊緊夾住粗壯的樹枝,動的重新固定好身子,所幸反應的快,偽裝的針葉隻是抖了幾下,發出些如同風吹過的沙沙聲。


    他小心的湊到針葉間的縫隙,看向剛剛傳來聲響的地方,精靈血脈賦予他的視覺,輕易就發現了那片灌木叢下,躲著一個毛茸茸的**,它的尾巴支棱著,翹著像一截兒枯枝,半個身體一動不動,仿佛長滿了毛的石頭,配著地上枯黃的樹葉,和同樣灰色的灌木叢,如果不仔細看,還真分辨不了。


    “就是它了,小狼仔。”亞戈更小心的減慢呼吸和心跳,隻看到**,他就認出了這個鴕鳥一樣埋住頭的家夥。它是那個魔狼家庭裏,年齡最小的一個小狼仔。


    從來到這個地方,花了三天時間觀察,他已經碰到幾次這個小家夥。它應該還是在學習捕獵的階段,身手還很稚嫩,從第一天見到它,它就是在慢慢接近一隻尤裏鼠的時候,不小心踩到石子,把獵物驚跑了。


    小狼仔躲了一會兒,才小心的露出頭,眯起的眼睛看到那在樹下依然轉悠著的肥兔子,驚喜的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被獵物發現。


    它好奇的看著那個遲鈍的肥魔兔,匍匐在地上,又小心的爬了幾步,長滿毛的肚皮劃過地上滿滿掉下的落葉,故意**一些沙沙聲。


    魔兔沒聽到一樣,自顧著轉著它的圈兒。


    小狼仔歡喜的慢慢站起身,小心的靠近著,腳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直到它走到魔兔不足3米的地方,已經中了眩暈咒的魔兔,自然是根本不會發現它的,這讓它喜悅的差點跳起來。


    它擺出學自父母的攻擊姿勢,齜起獠牙,褪去了剛剛還相當可愛的外表,立刻變的猙獰起來。抖動的喉嚨,發出一串低沉的咆哮,它用力幾個跳躍,穿過短短的距離,布滿交錯尖牙的嘴張開,準確的咬在正轉圈兒的魔兔脖頸處,接著往地上一甩頭,趴在樹枝上的亞戈,能夠清晰聽見那兔子喉骨斷裂的聲音。


    直到死亡降臨,魔兔才脫離眩暈咒的法術效果,劇烈掙紮著,但那已遲了,大股大股的鮮血,從狼嘴的咬合處噴出,落在地上,如春天鮮豔的花兒,映在魔兔充血的眼睛中,漸漸暗淡。


    小狼仔繼續甩動著,一直等到兔子完全不再掙紮了,才放下,嗅了嗅,確認獵物已經死亡,它歡天喜地的嗚嗚叫著,銜起獵物搖著尾巴,往洞**的地方去了。


    亞戈看著小狼仔的身影漸漸消失,依然一動不動,連呼吸都轉為使用經脈的吸收供應,並努力壓製心跳的速度。


    過了一會兒,一頭如牛般大小的巨狼,邊嗅著地上的氣味,邊順著小狼仔走過的路奔了過來。


    它身上油滑絲亮的青色毛發,在奔跑起伏中,如緞子般隨風而動,飄逸柔順。


    來到小狼仔咬死魔兔的地方,它停了下來,嗅著地上的血跡和魔兔殘留的氣味兒,走到了亞戈躲藏的樹下。


    陰冷的寒光從它狹小的眼睛中冒出,嗜血而殘忍,它四處嗅著,還斷續發出長嚎,似乎在匯報著什麽。


    等待許久,終於確定這裏沒有可疑的事物,它才眼中非常人性化的帶著疑惑,踏上返回的路途。


    直到巨狼的身影再也看不見,連聲音都從耳中消失,亞戈又等待一會兒,才拿掉身上披著的樹葉偽裝,將它收好放在魔術袋裏,回去自己紮營的地方。


    連續四天,從第一天他根據勉強學會的9級追蹤術,進入幽暗森林發現魔狼的洞**蹤跡,並在那棵樹那裏又一次碰到還不會捕獵的小狼仔以來,他就製作了一個冒險的計劃。


    他從學到的生物學知識上知道,任何家庭式組成的魔獸,對於家庭成員,特別是幼生崽,都看的很重要,有很多抓捕幼生魔獸的冒險團體全團覆沒,就是因為遇到了家庭式的魔獸,它們不能允許幼崽落入危險中,會拚命把被抓的幼崽救回,除非是實力差距過大。


    亞戈就利用著這一條,在來到這裏的那一天,又見到小狼仔的那一刻,馬上修改了自己的計劃。


    誰都知道,任何生物在幼生期,都是最好奇、最容易培養習慣的時候,魔獸自然也不例外。他在第一天,就抓住一隻魔兔,給它施了眩暈咒,驅趕到當時很沮喪的小魔狼麵前,讓小魔狼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自己第一個獵物。


    得到那樣一個天上掉餡餅兒一樣的喜事,小魔狼那還沒開啟的靈智,自然會希望得到更多。它如亞戈希望的,在第二天又來到這棵樹下,又捕到一隻眩暈的肥兔子。隻不過,那次在它走後,又跟過來了一隻成年魔狼。


    不要魔狼當傻子,身為7級以上的魔獸,它們智慧雖然比不上人類,但最多也就是欠缺閱曆罷了。


    幸虧當時亞戈已經有思想準備,在小狼離去後,並沒有急著下來,才躲過狡猾的狼口。


    而今天,才是第四天,離養成毫不防備的習慣,時間還短。


    回到營地的亞戈,跑到離他不遠,一片潮濕的林地裏,驅趕走隱藏的蛇蟲,在幾棵大樹背陽的一麵,尋找著可吃的蘑菇和苔蘚。已經把錢全部花在買空白卷軸上的他,連帳篷和一些魔藥、墨水,都還是找愛瑪借錢買的,哪還有剩餘的買吃食,索性就在叢林裏找吃的。


    摘了些蘑菇,又刮點苔蘚,摘掉幾個漿果,他抱著這些素食又回到營地。


    營地其實很簡陋,隻是他尋找到的,兩塊巨石間的夾縫,上麵露天的地方,被他用幾根原木遮擋住了。又在帳篷周圍施加了4級驅逐小型生物(蠅蟲之類),這樣一來,隻要在正麵放上魔法陷阱,夜裏睡覺就安全的很。


    小心避過陷阱,他抱著那些食物,進到營地,把它們放下,掏出匕首摸索著地上的記號,使勁兒一摳,一根繩子被他拽了起來,連著帳篷後麵巨石上,一個更小的縫隙裏。他拽過繩子,把一隻被捆的牢牢的,已經奄奄一息的魔兔從那縫隙裏拉了出來。


    他熟練的刨出一個坑,放進去一隻鐵碗,把兔子脖子對準碗口,一刀就捅了下去,嘩嘩的鮮血不一會兒就流個幹淨,正好是一碗,用一小塊薄鋼板蓋在碗上麵,攏過旁邊的枯枝放在鋼板上頭。


    迅速把兔子剝皮掏內髒,剁成肉塊兒,回帳篷拿出一頂鋼鐵質的頭盔――這是他的鍋,頭盔比較方便攜帶,洗幹淨了還能保護頭部。


    亞戈速度飛快的把蘑菇、肉塊、苔蘚一股腦投進頭盔裏,念動咒語,施放了一個4級初等造水術。在奧術的紫色光芒中,一團清澈的水慢慢顯現,漂浮在他麵前,隨著他精神力緩慢的引導,注入頭盔裏。


    接著他搓動手指,嘴裏舌尖一挑,蹦出一個音節,一朵火苗就在他手心燃起。用這朵火苗點燃小鋼板上的枯枝柴火,壘起兩個方方的石塊,正在火堆兩側,剛好架住頭盔。


    忙完這一切的亞戈,緩緩坐下,揉著還有些麻木的腿,吃著漿果,等待著晚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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