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姐,我們走吧。”


    蘇維還在愣神之際,賀天齊不知何時已經將車子開了出來,停在了庭院裏。


    他的車子專門為她和陳西空了出來,其他下屬坐的另外一輛。


    聽到賀天齊的聲音,蘇維回過神,陳西已經先她一步走到車前替她開了車門,他立在車旁,像一株挺拔的白楊,看上去堅韌而可靠。


    他向她招了招手,蘇維終於壓下心頭的不安,大步朝他走去。


    回到福安家園,蘇維本以為家裏會亂成一團,意外的是,雖然很多東西都被毀壞了,可是卻都做了一番整理。


    賀天齊解釋道:“我們擔心昨天動靜太大,所以後來有派人過來收拾了一下。幸好這一棟大多都是租戶,又是飯點,在家的不多,都在外頭,所以驚動什麽人。不過有一位手臂受傷的老人上樓來查看過,我估摸著是和你們相熟的姓陳的那家,稍微跟他解釋了一下,不過你們最好還是親自跟他說明一下情況比較好。”


    蘇維一聽,便知道自己的底細賀天齊他們早就已經清楚了,此刻她已經無暇去生氣,微微點了點頭便去收拾行李。


    既然答應了和他們合作,自然不能再住在這裏,賀天齊送他們回來就是讓他們收拾東西搬出去的。


    宋宜風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甚至大方地把自己的住處都貢獻了出來,以供蘇維和陳西居住,但蘇維拒絕了。


    合作是一回事,要住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就算宋宜風那家比整個福安家園還要大,但一想到今後都要和那個陰險的家夥抬頭不見低頭見,她就怵得慌。


    比起和宋宜風待一塊,蘇維寧願選擇去賀天齊的特殊事件調查科打地鋪!


    當然,賀天齊是不會讓蘇維打地鋪的,他臨時給兩人找了一個住處,今晚就搬過去。


    蘇維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肉疼地看著壞掉的家具,看來要賠房東一筆不少的錢了。她突然有點後悔剛才在宋宜風的家裏,沒能談點條件,再不濟,也得讓宋宜風幫她把債還了啊!


    不管今後的路如何,她可不想再背負那沉重的債務了。


    說到還債,蘇維整理東西的手一頓。等等,她好像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收到債主們催債的電話和信息了吧?


    她下意識地將手抄進口袋裏,想要拿出手機來看一下,可是摸遍了全身上下,也不見手機的蹤影。


    是了,她現在這身衣服是宋家的傭人準備的,昨夜穿的衣服早就不知所蹤,估計手機現在還在宋宜風的家裏。


    蘇維長歎了一口氣,看來,就算她不想那麽早再見到宋宜風,估計也不行了。


    “在找什麽?”陳西聽到蘇維的歎氣聲,原本在收拾自己東西的他也湊了過來。


    “沒什麽……”本來想帶過去,可蘇維抬頭看到陳西那關切的眼神,忽然覺得應該說實話。


    隱瞞往往是誤會的開端,而她現在一點都不想再和他有什麽誤會。


    於是她頓了一下,繼續說:“手機落在宋宜風那兒了,估計明天還是得跟他碰麵。”


    提起宋宜風,陳西就感到一陣胸悶。


    那人心思難測,對蘇維又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陳西並不想蘇維單獨見他:“我跟你一塊去。”


    “可是你不是答應了賀隊長,明天開始就訓練麽?”蘇維下巴往陽台上一指,賀天齊煙癮犯了,但為了不熏到房間裏的人,獨自跑陽台上吞雲吐霧去了。


    陳西往陽台上瞄了一眼,忽然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小維,你是不是還在因為我自作主張答應了賀隊長而生氣?”方才在回來的路上,蘇維一直沒吭聲,雖然表麵上她看上去已經平靜了下來,可陳西總覺得她還在介意。


    蘇維愣了愣,過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沒有。一開始的確是很生氣,但剛才在車上賀隊長說了那麽多,我已經想明白了。”


    回福安家園的路上,賀天齊向蘇維說了一個事。


    當時車內氣氛很沉默,賀天齊一邊開車一邊看了看後視鏡裏的蘇維和陳西,決定將之前在宋家沒能說完的話說完。


    前陣子,他們特殊事件調查科在調查近期發生的人口失蹤事件時,無意間發現了被拋棄在野外的,一具女童的屍體。


    女童的父母是當地普通的農戶,育有一子一女,大的是兒子,原本在山的另一頭念高中,小的是女兒,才剛到上學的年紀。兩人平時都十分聽話,結果沒想到突然有一天兩個孩子都失蹤了。


    “那天濤子考完月考回家,妹妹纏著他讓他給買糖吃,濤子就帶著妹妹去山那頭的一個小店去買。我還叮囑他們帶一袋鹽回來,路上別貪玩錯過了晚飯,沒想到……沒想到……”賀天齊他們找到了女童的屍體之後,那對老實的夫妻全麵崩潰,抱著他們調查科同事的褲腿哭著求他們一定要找到濤子。縱使他們心裏清楚,很可能他們的濤子也回不來了。


    即便賀天齊已經見過無數生死場麵,麵對這樣一對絕望的夫妻,也很難不動容。


    這起失蹤案件,無疑又是宋白海所為。之前他們搞不清楚這些失蹤人口之間的關聯,但經過宋宜風提供的情報,他們才知道,原來他們不是隨機找人,是有條件的。那個條件,便是血液裏必須含有蘇洪山發現的,所謂的“宏因子”。


    那個名叫濤子的男孩,就是那個符合條件的人,賀天齊查到他們學校不久前組織了免費的體檢。而負責給他們體檢的,是一家公益機構。


    未來集團每年都對這家公益機構有投資,想要拿到檢驗樣本也不是辦不到的事。


    所以賀天齊推測,濤子是被宋白海的人綁架回去當所謂的“測試者”,而他的妹妹因為對他們來說沒有用,所以便被殘忍地殺害了。


    “蘇小姐,之所以想跟你們說這件事,並不是為了給我們將要在陳西身上所做的事做開脫,畢竟無論如何我們也沒有權利拿一個活生生的人做實驗。變異人的身手強大,可是壽命卻很短暫,宋白海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一定會有更多人犧牲,所以,說我們無能也好,卑鄙也罷,我都隻能勉強陳西加入我們了。真的很抱歉。”


    這是賀天齊在停車之前所說的最後一段話。一個堂堂七尺男兒親口承認自己無能,蘇維當時臉上雖然沒什麽表情,但若說心裏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


    蘇維並非一個極度自私的人,她生氣,氣地也是宋宜風將她和陳西玩弄於股掌之中,而他們要麵對的危險,也絕對不單單隻是一個宋白海這麽簡單,所以在聽到他們要拿陳西當武器時,她本能就很抗拒。


    可是仔細一想,她也知道,這終究是必然的。


    為了社會安定也好,被迫也罷,他們的結局早就被命運提前寫好了。


    想通了這一層,蘇維知道自己氣也無用。好在賀天齊看起來還是很正直,和宋宜風並不完全是穿同一條褲子,這讓蘇維安心不少。


    “所以,與其擔心我生不生氣,不如多擔心你自己吧。就你那半吊子的功夫,時有時無的,以後遇到危險,一定要先保命,打不過咱就跑知道了嗎?”蘇維伸出手,在陳西額頭上彈一下,讓他長點記性。


    縮回手的時候,手腕卻被陳西捉住了。


    他定定地看著她,眼眸裏閃爍著一種如虹光一般的流彩。


    蘇維愣了一下,想說“你要幹嗎”,但陳西漸漸靠過來的臉讓她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要做什麽?這個動作……該……該不會要吻她吧!蘇維莫名有些緊張起來,似乎連空氣都變得熱了起來。


    她喜歡陳西,可是從來沒有正式表白過,同樣的,她也知道陳西在乎她,可是他也沒說過。


    他們之前有接過吻,可是要麽是意外,要麽是形勢所迫,可是現在不同,他們彼此都在清醒的狀態下。


    現在這種情況,陳西主動靠過來,說明什麽?


    蘇維心裏亂成了一團麻,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然後下一秒,唇上傳來一種熟悉的,柔軟的觸感,還有一種似乎能令她放鬆下來的青檸香味。


    這一吻,不同於之前,當兩片唇相接的那一刻,彼此似乎都不再滿足於淺嚐輒止,像幹柴遇上烈火,像渴了許久的旅人遇上一汪甘泉。


    若不是抽完煙回來的額賀天齊撞見這一幕,有些尷尬地後退了幾步鬧出動靜,兩人交疊的身影不會分開。


    正是聽到動靜,蘇維才猛然睜開眼,迅速推開陳西,側過頭去,臉紅得能滴出血。


    陳西正享受著這難得的甜蜜,突然被中止,下意識地便一個眼刀往那“打擾者”的方向射過去。


    “對不住,對不住,打擾了,你們繼續。”賀天齊隻覺脊背一涼,趕緊轉過背又裝模作樣地點了一根煙。他哪知道這兩人收拾東西收拾著收拾著就情難自禁來著!


    丟臉至極。


    蘇維雙手捧臉,臉上的溫度燙得令她隻想鑽到床底下去,她竟然吻得忘記了場合!都怪他吧,忽然湊過來,還是以那樣魅惑的神態,叫她根本就喪失了思考能力。


    想到始作俑者,蘇維轉過頭去,狠狠瞪了陳西一眼。


    陳西無奈一笑,知道自己可能又惹毛了她。


    “我繼續收拾東西。”惹不起隻能躲,陳西站了起來,打算回到自己那隻行李箱旁邊。


    “慢著,親完就走,哪有這麽便宜?”蘇維卻伸出手攔住了他,她看了一眼陽台,確定賀天齊沒有再看過來,逼近陳西,問道,“剛才這個吻,什麽意思?”


    陳西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麽什麽意思?”


    “你……”蘇維被陳西這副無辜的模樣噎到了。也不知道他是真沒想到呢,還是不肯先說。可是不管哪一種,蘇維卻不想就這麽糊弄過去。


    “前兩次就算了,但這一次你我都知道,絕對不是什麽意外。不,不管是意外還是這一次,總之我的初吻給了你,你就得對我負責!”丟人就丟人吧,總之她要宣誓主權,也要讓他知道,以後再也不要讓別的女人貼他貼得那麽近了。


    “噗——”聽完蘇維的“霸道宣言”,陳西一個沒忍住笑了,仿佛又看到了她小時候那副嬌蠻可愛的樣子。


    那會兒他八歲,她七歲,洪叔叔帶著她來看他,她給了他一顆忍了很久沒吃的糖,非要他吃,他吃完,她便一副千叮嚀萬囑咐地模樣對他說道:“哥哥,你要記得,吃了我的糖以後就是我的人了哦!”


    當時聽了那句話,他差點當場把糖給吐了出來,但看到她委屈地把嘴一扁,又吞了回去。


    時隔這麽多年,看來有些東西是深埋在骨子裏的。


    蘇維卻不知陳西在笑什麽,她知道剛才那番話說出來很幼稚,可是至於讓他發出這樣的笑聲嗎?


    “陳西!”蘇維壓低聲音喚了他一聲,“你要是不肯負責,以後就別隨便再親我……”


    “親我”二字的尾音還未消失,蘇維便眼瞧著陳西那張英俊的麵龐再次朝她逼近。


    他飛速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笑彎了眼睛:“我負責。”


    因為我,一直都是你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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