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泛起了道道極光,將一塊完整的天幕切割成無數小塊,仿佛一塊包裹著光源的蛋殼,支離破碎,光從縫隙中顯露出來。


    腳下的冰蓋也開始無限製地開裂,遠處的冰山開始崩塌,雪崩與地震開始持續...這片空間一改往常的寧靜恬淡。種種跡象,冰神感受到了一絲強烈的不安,這一般是世界毀滅的征兆。


    他對這片空間還不甚了解,但他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片空間要坍塌了。


    好在在這之前,他一刻不停地在養傷,除了那道被修羅血劍貫穿的傷口尚未痊愈外,其它傷勢皆得以複原。


    實力隻能發揮十之七八,不過這樣也夠了,他不打算出去,因為他很清楚一旦現身立刻就會被守候的修羅斬殺。他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不過是一個人類構造的空間罷了,即使空間坍縮,也奈何不了自己。


    但他還是不斷探尋著這個空間,他需要尋找一處尚且穩定的區域,地麵已經完全不能待了,積雪在地麵奔騰翻湧,像是火山口深處的岩漿。他飛上了天空,這裏的空間尚且穩定,他停了下來,低頭俯瞰,靜靜地欣賞這在鬥羅大陸之上見不到的美景。


    “何等的偉力啊!”他讚歎道,“看來我所擁有的權與力還不夠,終有一天,我會在鬥羅大陸之上也重現這幅美景。”


    “你好啊,冰神大人,幾天不見,別來無恙。”少女懸浮在空中,遙望著同在雲層之上的冰神,清秀的臉上浮現出穿越時空的刻骨怨毒。


    極光把水銀般的光灑在平鋪的雲層上方,照亮了少女背後的那雙膜翼,一黑一白,黑色是那麽猙獰可怖,仿若極惡之鬼,白色又是那麽高貴聖潔,似是神聖天使。


    幾百米長的巨大身影投射在雲間,似是所羅門法典中逃脫的惡魔。


    冰神已經沒有任何心思去欣賞地下的美景了,他在那名少女的凝視中戰栗,心底深處生出巨大的恐懼。那是麵對修羅都不曾有過的感覺。他自己是一個惡魔般的神,卻被另一個惡魔般的神嚇到了。


    他認得那張臉,那是他戲耍於鼓掌間的那個人類!他指著女孩,發出尖利的喊叫:“你是...比比東?”


    他當然不知道這個人類的名字,那是他隱藏在血脈之中的潛意識讓他喊出了這個名字。


    “不,那是我姐姐,是個看不得悲劇的爛好人啦。”女孩微笑,背後的膜翼緩緩振動,“我叫鈴,就像姐姐一樣叫我小鈴就好啦。”


    “今晚夜色真美。”少女仰望著天空的極光,“讓我想到大海。”


    真的很像大海,雲潮在她的腳下翻湧,因為反射極光而呈現出明媚的銀色。她根本不必鼓翼飛翔,隻需把雙翼張開,就有狂風將她托起在這雲海之上。


    那張臉浸在極光中,神情恬靜,最初的怨毒已經消失了,她看上去就像漫步在湖邊的孩子,忽然仰頭看見了滿天星光。


    跟費勁心機成神的冰神相比,或許眼前這名少女才有資格被稱作神,她身上混合著人和神、天使與惡魔、少女和鬼神...種種不同元素。


    她的身邊懸浮著惡鬼般的魂獸,那是極北作為祭品的魂獸在她的命令下重新獲得了生命,並且完成了進化,融合了元素這種世界本質的東西。雖然是行屍走肉一般,但也悍然是一支軍隊。


    她果真帶著千軍萬馬而來。


    “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美好的地方她們還沒見過,那麽多承諾過的事情她們都還沒機會去做,比如旅行,比如相愛...隻是相互陪伴和守望,就以為擁有了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就誕生了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她輕輕地歎了口氣,“魂獸真的很愚蠢啊,是不是?從眾多魂獸中成功進化成神的你,應該深有感觸吧?關於這個世界的本質,關於權力的寶貴,關於人類和魂獸的愚蠢。”


    冰神不敢回答。


    他是新生的神,一級神中的佼佼者,敢於直麵神王的神,卻在這個怪物麵前不敢說話。


    “我姐姐很難過,這讓我也有些難過。”女孩歎了口氣,“雖然說我並不是像她那樣的爛好人,但她的情緒也或多或少地影響了我,畢竟她是我姐姐嘛。”


    “我難過的時候,就會想殺人。”她又說,“殺位神也無所謂。”


    “你是誰?你是誰?你是什麽東西?你是什麽東西?”冰神終於突破了恐懼,他放聲大喊。


    眼前之人帶給他的感覺已經不僅是神那麽簡單了,那是禁忌一般的東西,是這個世界根本不該出現的毀滅之種。


    他突然後悔了,他突然覺得麵對修羅也並不是什麽可怕的事情,相比於眼前這個某種物理規律的終極體現,他更願意去麵對一個已知的敵人。


    “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我叫鈴。”女孩微笑,“至於我是什麽東西,你真的猜不出來嗎?”


    “神界之上的存在。”短暫的沉默過後,冰神神色癲狂,“不可能!神界眾神畢生追尋的虛無縹緲之境,居然會在一個人類身上!”


    “人要相信現實,你還是太固執。”女孩歎了口氣,“很抱歉我沒功夫陪你多聊,某位客戶花費四分之一條命向我下單,買你的命,差不多你可以去死了。”


    冰神呆呆地看著她。


    “怎麽,今夜不是你的葬禮嗎。”女孩做出意外的樣子,“在這個極光照耀的夜晚,多麽適合埋葬一位神。新神的登基儀式和葬禮同時舉辦,這在神界中也是前所未聞的盛事。”


    冰神放聲長嘯,這次不再是恐懼的嘶吼,而是神諭,元素流隨神諭下達而聽令,極寒的冰元素流撲麵而來。


    “取消。”女孩打了個響指,絕對零度的寒流驟然消失。


    “萬物冰封。”空氣中的水分瞬間凝結,巨大的冰牆出現在女孩前方,但隨著一聲清脆的響指,正在凝結的水分子忽然恢複正常,冰牆隨之消失。


    冰神接連放了數個絕對掌控冰元素的神技,但隨著一聲聲清脆的響指,元素根本無法凝聚,就化為一陣氣流被風衝走。


    他明白了,眼前之人是對元素的絕對掌控者,掌控程度甚至不下於龍神分身中掌握元素的銀龍王,甚至能單純靠意識控製元素。


    “神之間的戰爭,隻能是刀刀見血。”女孩手上白光湧動,一把鬼神騰古之劍出現在其手中,樣式為太刀。


    終末之鑰侵蝕之鍵,地藏禦魂。


    “它叫地藏禦魂,你知道它的由來嗎。”女孩比著太刀,臉上露出一絲懷戀之色。


    “地藏是佛教菩薩名。據《地藏菩薩本願經》說,他是釋迦滅後至彌勒出現之間,自誓現身六道,普救眾生的菩薩,因他像大地一樣,安忍不動、靜之慮深密,含藏無量善根種子,故名地藏。”


    “至於禦魂,神道教認為一個生靈具有四種不同性質的魂,所以叫‘一靈四魂’。”


    “它的權能很簡單,召喚鬼神出來作戰。”女孩把太刀往前一指,“這些都是死在你手下的亡魂,我統禦了它們,作為向你討債的怨靈。”


    魂獸們嘶聲吼著,聽從女孩的命令衝向冰神。


    從神界龍神戰爭以來,可能再沒有過這樣燦爛的弑神之戰。


    無數魂獸憤怒地撲了上去,它們被激活了潛意識中的仇怨,它們認得這就是奪去它們生命的人,不顧一切地向眼前之人發起衝鋒,為了複仇。


    恰如幾十萬年前的龍神戰爭,無數被龍族所統禦的魂獸為了它們心中的信仰,向冰神發起衝鋒。


    冰神亮出了他自身的武器,這是他用自身神力凝聚出來的冰劍,寒光所至,將一切違逆者斬於劍下。


    無數魂獸被冰劍凍結,然後被粉碎,很快又有無數魂獸重新撲了上去,又被凍結。前赴後繼,頗為悲壯。


    果然在神戰之中,魂獸就顯得太弱小了,最終她的千軍萬馬都被抹除,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最終不免孤身奮戰。


    冰神警覺地看著眼前少女,剛才的混戰她有無數個機會上前對自己偷襲甚至斬殺,但她卻沒有這樣做。看來對方是沒有把握,妄想靠著這些魂獸就能將自己殺死。


    他認為自己有了談判的資本,擦了擦冰劍上的血跡,口蜜腹劍地道,“你是神,我也是神,在這個神界之神占據著一切資源和天時地利的世界,我們為什麽要彼此為敵呢?我需要盟友來對抗那些神界的神,我能感覺到你也不喜歡神界那些執法者,我們可以結盟,然後分享整個世界。”


    他花言巧語地說著,但卻像當初擊殺雪帝那樣,尋找著對方的每一個鬆懈的點,準備給她致命一擊。


    新王永遠不會允許舊王活在世上,這是鐵則。


    “其實也不單單是為了姐姐拜托的事,”女孩笑笑,“原本在那位神王的計劃中,你是要死的,她們最終會忘掉這些活下去。但她們太傻了,傻的讓人不願讓人看著她們彼此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所以在這個世界中,我為她們改寫了劇本,賦予了她們記住這些的權利,希望她們能不再忘掉彼此。但是你違背了我的意誌,剝奪了我保留給她們的記憶!你這卑賤的逆命之人!”


    少女終於有所動作了,她的手上多了一道光點,那是蓄力完成之後的光點。


    冰神對少女手中的突然出現的光點感到不可思議,他萬分驚駭眼前之人怎麽做到瞬發這種恐怖招式,他從這一招上麵聞到了死亡的味道。


    是的,比比東的第二魂技,蓄力。在魂獸衝鋒之時,女孩完成了對自身神力的反複壓縮與提煉,那是不計代價的無限次數的爆發,然後在永恒之域的加持下,完成了蓄力的能量積攢。


    這在常態下是不可能做到的,但如今的少女,卻仿佛能從體內壓榨出無窮無盡的能量供她完成這般,


    光點在冰神恐懼的眼神中放大,最終將他吞沒。


    隨著一聲慘叫,冰神像一具毫無生氣的屍體一般,墜向流動著洶湧積雪的地麵。


    “凡王之血,必以劍終。”少女瞬間出現在了冰神上方,太刀貫穿了他的心髒。


    幾十萬年前,冰神隕落在這片冰原上,幾十萬年後亦然。曆史總是這樣,不斷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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