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江崇還心存僥幸,現在已經徹徹底底的明白李玥是真的要和他斷絕關係了。


    她甚至說後悔和他在一起。


    江崇一想到這個,心髒仿佛被狠狠地戳穿了一樣。


    他站起身攔住了她,胳膊擋在她麵前:“別走,玥玥,再給我一次機會!”


    李玥:“如果我說不呢。”她盯著他看,“你要怎麽威脅我,是去網上曝光我,還是去找我媽或者孫誌強來壓我,或者說你要跑到我家樓下下跪,讓所有人知道我是個無視你深情的冷血女人?”


    江崇臉色發白的後退了一步。


    “怎麽可能,我、我不會的——”


    “是嗎?”李玥冷嘲一聲,“那真是謝謝你了。”


    江崇心底發酸,簡直難以置信,“在你眼裏我是這樣的人嗎?”


    “難道你不是一直在這樣做嗎?


    我們吵架,你就會選擇冷戰,這樣我就能主動去找你,化解你不滿的一切問題。


    如果我不下樓見你,你就要一直等在樓下不走。


    我說的那些不過是你行動升級之後的表現,不是嗎。”


    在他們的關係中,一旦遇到了問題,江崇往往會用這種威脅的手段,而她選擇了妥協。


    可再多的感情也會在這種長久的打壓與威脅下消磨幹淨。


    可為什麽,她現在才發覺呢。


    在她冰冷的目光下,江崇緩緩放下了阻攔她的胳膊,心裏有很多想說的,可在她那番話之後,喉嚨仿佛被堵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隻能看著李玥越過他,背景很快消失在視野裏。


    屋子裏散發著梔子花的香氣,江崇低頭看著滿桌的菜肴,李玥完全沒有動過。


    他拿出袋子裏的首飾盒,裏麵是李玥最喜歡的項鏈品牌,他甚至沒有機會送給她。


    今天的李玥雖然沒說,可無時不在告訴他,她不再喜歡他了。


    “原來被討厭,是這麽難受的啊。”


    直到失去,方才後悔。


    ******


    從餐廳出來之後,天色完全變黑了,冷風呼呼吹過,空氣中有股濕冷的氣息。


    李玥獨自往家的方向走去。


    時至今日,她已經不會再為江崇傷心了,隻是回憶過去,不免感傷。


    和江崇在一起的這些年,其實兩個人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因為長時間的訓練,每年加起來可能真正相處的時間隻有一兩個月而已。


    江崇也不是沒有對她好過,他們不是沒有美好的回憶。


    可每次隻要遇到馮盈盈,她就顯得沒有那麽重要了。


    她曾經一度以為他們之間唯一的問題就是馮盈盈。


    可並不是的。


    在她提出分手後,原以為兩個人以後就這樣算了,這次她是不會再找他和好了,而按照江崇的性格更不可能向她低頭。


    然而她現在才明白,江崇根本沒把她的話真正當做是認真的,他以為她們是吵架了,隻要像從前一樣隨便哄一下,她就會原諒他。


    而且,這一次是他屈尊降貴的來“求”她。


    在看到他說自己錯了的時候,李玥並不感覺有報複性的開心或者如釋重負。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從前去找他和好的場景,當時的江崇是怎麽想她的?


    是得意的,施舍的,或者是毫不在乎嗎。


    江崇固然可惡,她是不是也有錯?


    ********


    李玥用了一個小時走回了家,她進了書房,拿出藏在櫃子裏的一個盒子,裏麵是一個水晶獎杯,是她在滑冰比賽青年組獲得的第一個獎杯。


    獎杯底座下麵有一個明顯的缺角,那是被人曾經打碎過的痕跡。


    是馮盈盈偷進她的書房摔壞的。


    當時在聽到聲響後,李玥立刻感到書房,她看到砸到地麵上的獎杯,還有坐在地上臉色發白的馮盈盈,她劃傷了手,帶著哭腔委屈的說:“我不是故意的。”


    江崇緊隨其後的敢來,什麽也沒說,立刻帶著馮盈盈去了醫院。


    當時的自己和那個被扔在地上孤零零地獎杯一樣,完全不被人在意。


    門鈴響起的時候,她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開門看到程牧昀後,她微微的愣住。


    他穿純黑的t恤和長褲,帶著一個新的鴨舌帽,看著她時,微微垂下目光,睫毛的影子落在白皙的肌膚上,他抬手勾了下她的下巴:“怎麽,見到是我很失望?”


    “怎麽會。”


    李玥笑了一下,轉身去給他找拖鞋。


    程牧昀穿著上次李玥特意買給他的小熊男士拖鞋進了屋子,他低頭看了一眼拖鞋,不同於上次,現在他的身份已經不一樣了。


    這個拖鞋,是在李玥家裏獨屬於他的所有物。


    唇角微不可察地揚起,再去看李玥的表情時,他眉頭微微一皺。


    “你吃飯了嗎?”他問。


    李玥垂下眼睫:“沒什麽胃口。”


    當程牧昀看到桌子上放的水晶獎杯時,李玥臉上粉飾的表情一瞬間碎裂,她還來不及去收拾,水晶獎杯已經被他拿在了手上,自然也看到了底座下麵明顯的裂紋。


    “這裏是?”


    李玥沉默了幾秒,才上前說:“被人給摔的,是我沒有保護好。”


    程牧昀把獎杯放了回去,小聲對她說:“那不是你的錯。”


    李玥不知道為什麽眼角微微發漲,從看見程牧昀開始,她就莫名的有點想哭,直到他說出這句話,心裏酸軟的情緒不斷地上漲湧開。


    好像等了很久,希望有一個人跟她說——那不是你的錯。


    被江崇當眾斥責不懂事的時候,被故意冷落的時候——


    其實她並沒有錯。


    程牧昀上前一步,手指撥開她臉頰邊的碎發,順到她白皙的耳後,聲線低低的問她:“要抱嗎?”


    李玥臉上無法抑製的一陣發燙。


    屋子裏靜靜的,過了一會兒,她輕輕地嗯了一聲。


    緊接著她立刻被擁入一個滾燙堅硬的懷抱中,臉頰靠在程牧昀的胸膛上,身體被他有力的手臂環抱,又暖又堅實,那種滿滿的安全感包圍住她。


    讓她感到安心,同時又有些懼怕。


    程牧昀低頭靠在她的耳側,低聲說:“我幫你把獎杯修複好。”


    “不用了。”李玥微微的搖頭,臉頰在他胸膛上蹭了下,“碎了就是碎了。”


    破鏡無法重圓,修好的也不是原來的樣子,早已回不去了。


    程牧昀頓了一下,“以後你會有更多的獎杯的,到時候我給你打一個玻璃書櫃,裏麵全放上你的獎牌,中間就放你今年冬奧會的獎牌,保證不會再被人摔壞。”


    李玥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接著不禁恍惚:“我真的能做到嗎。”


    她一直在努力,在堅持,但並不是所有的辛苦都能夠得到想要的結果。


    就像和江崇在一起的這些年,她極力的維護這份感情,但到最後才明白,那是一場不值得付出的情感。


    她以為隻要不發生冷戰,一切就會美好如初,不會落入父母當年的境地,可到最後,她還是失敗了。


    是她選錯了人。


    可同樣的,努力並不是一定會實現。


    程牧昀感受到懷裏的人身體在緊繃著,連呼出的氣息一樣的小心翼翼。


    “其實我一直很佩服你。”他突然說。


    李玥眨了眨眼,一瞬間不可置信這話竟然會從程牧昀嘴裏說出來。


    佩服她?


    “你從小開始訓練,日以繼夜,承受著強大的壓力,不斷地重複練習,這不是一句簡簡單單的想要努力就可以實現的。”


    “很久以前我就想跟你說,你追夢的樣子很美。”


    李玥微微愣住,想抬頭看他,卻被壓住了腦袋,他將下頜輕輕放在她的頭上。


    他的嗓音在頭頂上響起:“我曾經也有想要實現的夢想,可中途還是放棄掉了,我永遠做不到的事情,你卻在努力的實現,並且已經得到了很高的成就,你已經很棒了。”


    李玥感覺臉頰不住的發燙,聲音微微更咽,在他懷裏悶悶的說:“我才沒有你說的那麽好。”


    “你當然有。”程牧昀緊了緊抱住她的手臂,“你會做到的。”


    她小聲問:“為什麽你這麽肯定呢?”


    “命運不會辜負努力的人。”


    放棄了音樂之後,持續多年的暗戀,小心翼翼的不敢被發現,甚至早已做好她會和別人在一起的結局。


    可最終,他還是等到了她。


    他伸手把她馬尾的頭繩解了下來,柔順的長發散在她單薄的肩上,有一縷落在他的手心裏,觸感又滑又涼。


    他輕輕地摸了一下,又一下。


    他一直想這樣摸摸她的頭發,從十七歲那年開始,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碰觸到了,她像夢一樣美好又遙遠,可現在這柔軟的黑發糾纏在他的手心裏。


    很軟,很柔。


    他知道,她是外強內韌的人,跟她長發一樣,內心柔軟細膩。


    很多人看她的外表就判定她是堅強不會受傷的那種人,可有誰能不脆弱傷心呢。


    她也是需要安慰和保護的女孩子。


    他湊在她的耳邊低聲說:“就算那個櫃子的中間不能放獎牌,也可以放我們的照片。”


    你還有我。


    他緊緊的抱住她。


    她的臉埋在他懷裏。


    他在無聲的告訴她,這裏是屬於你的。


    他的胸膛,他的心跳,他的愛慕,全部屬於她。


    你已經贏了我。


    他真的是太好了。


    李玥用力咬著嘴唇,心口緊的厲害,不斷地泛起一波酸酸甜甜的情緒,逐漸蔓延到整個胸口,化作甜蜜的細流,淌入深深的心口。


    她的身體完全放鬆下來,臉頰在他的胸膛上小心的蹭了蹭,說:“我餓了。”


    程牧昀語氣溫柔:“想吃什麽?”


    “你會做?”


    程牧昀沉默幾秒:“我不會。”


    李玥輕輕地笑開,“那我們叫外賣吧。”


    她輕輕地拍了下他的後背,程牧昀慢慢地鬆開了她,低頭鄭重地對她說:“我會去學的。”


    她彎著眼睛:“沒關係呀,現在外賣很方便,想吃什麽隨便點。”


    “不一樣。”他抿唇。


    “嗯?”


    什麽不一樣?


    程牧昀垂下眼睫,就是……不一樣。


    兩個人點了外賣在李玥家開心的吃了一頓。


    到了晚上十點多,程牧昀離開了李玥的家裏。


    ***************


    當天晚上,程牧昀做了一個夢。


    李玥上了江崇的車,回來的時候是她一個人。


    他上樓敲了她家的門,她沒讓他進房間。


    他上前一步,她立刻防備般的後退,不讓他靠近,更不讓他抱。


    她表情帶著明顯的歉意,態度客氣的對他說:“對不起,我仔細考慮了一下,我們還是不要在一起了,當初答應跟你交往,隻是因為我那時候需要一個人陪我……”


    她冷淡地看向他,客氣又誠實的說:我不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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