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前方戰報。”吳森興衝衝的跑了進來,對劉清說道,“並州軍大破鮮卑人的盛樂大營!此時正往高柳逼近!”


    “大勝又能如何?”劉清愁眉緊鎖,“亡國之人,身如浮萍,這等事情,已不是我等所能關心的了!”說著,劉清幽幽一歎,“不過這趙氏一門三代,皆是良將,誠為佳話!可惜當年父皇聽信李卓讒言,將趙老侯爺與張老侯爺閑置起來,否則,我大漢豈會如現在般分崩離析?”


    吳森當年也是軍中之人,堂堂的西園八校尉之一的衡水校尉,對軍中的沿革、變遷有著深切的理解,聞言也是連連點頭,“當年張、趙兩位老侯爺被稱為國之柱石,外則威懾異族,內則鎮壓宵小,使得海內生平,可謂功勳卓著!”


    劉清雖然身處皇家,但畢竟年少,雖然身為公主,但又有幾個女子願意關注這些事情?因此,對幾十年前的這些舊事並沒有多少了解。如今聽吳森說起,卻總難免故國之思。


    見劉清的臉色不好,吳森識趣的閉口不言,轉移話題,“公主,劇陽盧夫人又差人送來禮物,屬下擅自做主,打開看了,倒也沒有什麽,不過是一些日常之物。”


    劉清聞言,若有所思的看了吳森一眼,眉頭微皺,輕聲說道:“依將軍看來,這盧夫人到底打得什麽主意?”也難怪劉清起疑,席氏自從得知劉清來了晉陽之後,便想方設法的與劉清取得了聯係,平時更是刻意奉承。若是平常倒也罷了,不過劉清卻知道,自己雖然頂著一個公主的名頭,但如今國家已亡,若不是趙平的照應,她便是想平平安安的都不行!


    拋去皇家公主的身份與光環之後,她不過是一個弱質女子,更有著非凡的美貌與可以敵國的財富!財色向來便是取禍之源,沒有足夠武力的保護,多如牛毛的覬覦者又如何會放過她呢?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吳森不屑的說道,“還能幹什麽,不過是看中了公主的身份罷了。以屬下看來,這為盧夫人似乎所圖非小,公主可要小心才是!”


    劉清點了點頭,沉思了一會,吩咐道:“備車,聽說前些日子趙府的那位三夫人病了,正好趁機到趙府去探望一下。”


    吳森聞言,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不曾多說什麽,轉身離開,下去安排去了。


    吳森離開後,劉清坐在那裏默然不語,心中卻是難以寧靜。在一幹諸侯之中,趙平與李效二人乃是最有希望一統天下的!李效勝在兵多將廣,領土廣闊;而趙平卻是勝在兵精糧足,士民歸心!論用兵,趙平卻要高出李效一籌。因此,這二人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劉清雖然不甘心,卻也隻能希望趙平獲得最終的勝利!一來,趙平此人倒也是個正直之人,起碼對自己並沒有什麽覬覦之心;二來,正是李效而導致了後漢王朝的覆滅,從而使她從一個金枝玉葉的天之驕女,變成如今身如浮萍,無家可歸。因此,從內心中,劉清便不希望李效取得最終的勝利!


    而劇陽那位盧夫人,似乎與李效有著難以告人的秘密!當然,劉清手中並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席氏與李效有關係,隻是出於一個女人的直覺而已!因此,對席氏她並不想去結交,隻是此人卻是頗有些死纏爛打,總是與她保持著聯係,各種禮物更是隔三岔五的往府中送,鬧的劉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今年剛剛二十歲的劉清雖然迭遭大變,但從小在宮廷中長大,對於人心險惡有著深刻的了解,她現在說的難聽一點,畢竟是寄人籬下,要依靠趙平的勢力而保全自己。因此,她必須要謹慎的對待每一個想與她交好的人,否則就有可能陷入危急之中!


    去趙府拜訪,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畢竟是寄人籬下,自己的身份此時已經沒有任何用處,因此,不得不低頭去麵對一些事情。


    晉陽的交通非常好,寬闊的街道縱橫相連,不大工夫,劉清便來到了趙府所在的北城。侍衛見是劉清,連忙進去稟報。


    不大工夫,崔氏與若兮、青月聯袂迎了出來。


    “冒昧打擾,請夫人莫怪。”見是崔氏親自出迎,劉清連忙上前兩步說道。


    崔氏親熱的挽著劉清的手,笑道:“公主駕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快請進。”劉清雖說是前朝公主,但如今崔氏的身份卻也非同一般,因此,二人都未曾行禮,隻是微微頷致意。


    來到前廳,幾人分賓主落座,幾人寒暄了幾句,劉清微笑著說道:“聞聽紫衣夫人身染微恙,特來探望;二來,前線大捷,大破鮮卑盛樂大營!如此大事,豈能不來道賀!”說著,劉清身後的丫鬟將禮物送上,崔氏命人接過。


    幾人又寒暄了幾句,劉清整了整臉色,對崔氏說道:“夫人,妾身此來,還有一事相求,還請夫人答應!”


    見劉清說的鄭重其事,崔氏的臉色也嚴肅了許多,“公主有所不知,如今府中的大小事情,皆有月窈等人打理,老身早就不過問了!公主若是有什麽事情,與她們說就好。”說著,崔氏站起身來,對劉清微一頷,“公主有什麽,盡管吩咐便是,老身告退了。”


    月窈、若兮、劉清連忙起身相送。崔氏笑嗬嗬的看了月窈與若兮一眼,說道:“好好招待公主。無論什麽事情,你們盡管做主便是。”


    崔氏離開後,月窈對劉清說道:“公主如若不棄,請到後堂敘話如何?”


    劉清點頭,“正要去看望紫衣夫人。”


    紫衣的病倒是沒有什麽大礙,不過是操勞過度,再加上休息不好,因此積勞成疾,經過這幾天的調養,已經好了許多。


    幾人就在紫衣房中坐好,劉清也不矯情,開門見山的說道:“幾位都比小妹年長,若是不棄,便稱呼幾位姐姐了。”說著,也不等月窈等人回答,接著說道:“小妹的處境,幾位姐姐想必也是知道的,作為亡國之人,若不是蒙小侯爺照拂,此時恐怕早已流離失所,甚至任人宰割了!在此,小妹謝過小侯爺以及幾位姐姐!”


    月窈連道:“不敢,不敢,公主客氣了!”


    “亡國之人,身如浮萍,不過是請求庇佑罷了。”劉清淡淡的說道,言中頗有辛酸之意。


    “公主客氣了!”麵對這樣的話題,月窈其實真的無法接話。雖然如今主客易勢,但追究起來,劉清雖說是亡國之人,但她們趙家如今的地位在劉清麵前卻是實實在在的叛逆,盡管趙氏也是一步步,也算是局勢所迫,當年的趙氏若是不主動出擊,便會被以晉陽趙氏以及後來的呂氏為的並州世家打壓,甚至是滅亡。但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別說是趙氏,除了江東的小朝廷之外,中原的一眾諸侯在劉清麵前誰不是僭越呢?


    因此,聽劉清如此說,月窈、若兮、紫衣,以及從不關心國家大事的青月都覺得有些赧顏。青月還好一些,畢竟她從小便是趙平的貼身丫鬟,所關注的除了趙平的事情外,便沒有其他的了。因此,對這些事情,青月根本就是毫不縈懷,劉清說些什麽,她並未放在心上。


    月窈等人卻不能等閑視之,特別是月窈,作為官宦之家,雖然與夫婿一家人一樣,她的父親馬煥也倍受朝廷的排擠,過的並不如意。但無論怎麽說,卻仍是漢臣!


    見場麵有些尷尬,劉清連忙轉移話題:“趙、馬二位老將軍此次全殲鮮卑盛樂八萬大軍,兵鋒直指高柳,照此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便會攻取高柳!隻是……”劉清話音一頓,清澈婉轉的雙眸在月窈等人麵上轉了一圈,接著說道:“此番大戰,事關緊要,怎麽不見趙平,趙將軍?”


    的確,此前出征之時,趙平的行蹤乃是絕密,畢竟北魏朝廷晚一刻現趙平的行蹤,趙平便能夠多一些安全與保障。因此趙平的行動作為機密,嚴謹外泄,不過,此時卻沒有隱瞞的必要了,因為趙平的行動早已開始,北魏方麵早就知道了,而且也取得了不小的戰績!


    “倉舒率兵繞到鮮卑後方,擾亂其後方,使鮮卑無法全力備戰。”月窈淡淡的說道。


    月窈說的雖然輕鬆,但劉清自然明白其中的凶險,心中不由得歎了口氣,便將自己的心事放下,此時有些話還是不方便說的,便是要說,也要等此戰結束,趙平平安歸來後,才能擺出來,否則,說出來也不過是徒亂人意而已。


    對於劉清突然默不作聲,月窈自然也不便多說什麽,幾人又閑扯了幾句後,劉清便起身告辭,將劉清送走後。月窈、若兮、紫衣三人聚在紫衣房中,商討劉清此來的用意,商量了半天,卻總是有些霧裏看花的感覺,看不真切!


    劉清的身份畢竟在那裏擺著,若是沒有事情,根本不可能突然拜訪。不過,既然猜不透劉清的真正想法,幾人索性便不再多想。


    卻說趙平,深入北魏腹地,突襲了二十一家鮮卑部族,殺死的鮮卑人已經達到了十萬之眾!看似枯燥簡單的數字,其中凝聚著多少血與淚,也隻有他們這些當事人清楚了。看著那些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倒在自己的屠刀之下,別說是普通的士兵,便是趙平也難以掩藏心中的無奈。他們並非以殺人為樂的屠夫,若非一切為了最後的勝利,趙平根本不會選擇這條路。


    不過,這便是戰爭,一切為了己方的勝利!在這個前提之下,任何東西都可以犧牲!


    火紅的夕陽懸掛在廣袤的地平線上,將草原上的一切鍍上了一層火紅。看著靜靜的或站或坐的士兵,趙平深深的歎了口氣,這種無休止的殺戮,對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種巨大的煎熬!但他們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停止這種殺戮!


    因為對整個戰局而言,趙平的此次行動,其影響力,以及對整個戰局的走向都有著不可估量的作用!若是能夠成功,對正麵戰場的趙業、馬煥而言,無疑會減少許多的阻力!


    因此,無論如何,趙平都要撐下來!


    由於深入鮮卑腹地,因此,消息極為蔽塞,如今的趙平根本不知道前線的戰事究竟如何,一切都能憑借自己的經驗與敏銳的嗅覺去自行判斷!


    趙平的行動已經持續了一個月的時間,但預想中的北魏朝廷的追擊、堵截並未生!如此一來,趙平便開始懷疑,是不是正麵戰場上的北魏也遭受了巨大的損失?


    若真的如此,自己的作戰方略似乎變可以變更一下。畢竟整日襲殺那些幾乎是手無寸鐵的牧民時那種單方麵的屠戮很容易對士兵們造成不良的影響,產生厭戰,甚至輕生的念頭!


    趙平自己又是分身乏術,根本不可能一個個的開解那些已經在心中充斥著負麵情緒的士兵,他如今所能做的也隻是盡量的穩定士兵的情緒,他十分清楚,若是一個人長期處於緊張的狀態下,很容易做出一些過激的舉動!而對趙平而言,防止繃緊了弦的士兵生嘩營乃是當務之急!


    趙平不敢想象,若是在這種情況下,士兵生嘩營的事件的後果是什麽!


    看來是時候轉移士兵的注意力了!趙平心中暗暗盤算著。既然這一個月來,北魏並未如預料的那般派出部隊對他們這支孤軍進行圍追堵截,那至少說明此事的北魏無暇他顧!這便為趙平接下來的行動創造了時機!


    “誌勇、彥明。”趙平抬手將陳武與鄭行二人叫道身旁,吩咐道:“某不管你們用什麽方法,你二人這兩日隻需做一件事,那便是恢複士兵的精神!一隻如同行屍走肉的部隊何談戰鬥力?”


    見趙平難得的對二人疾言厲色,陳武與鄭行都唯唯的應了,接到命令的二人不敢怠慢,立即分頭行動,至於用什麽方法,趙平並不擔心。驍騎營的將士都經受過最嚴格的訓練,不論是軍事上,還是在思想上。之所以會有眼下的這種反應,不過是同一件事情做得多,而且麵對的又多是平民,思想上難免便會有些轉不過彎來,隻要稍加開解,憑借他們的素質,很快便會恢複。


    當最後一絲夕陽被濃重的黑暗吞沒後,靜謐的草原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這已經是趙平第三次孤軍深入了。率領一支孤軍,深入敵後,轉戰千裏,看起來並非困難的事情,因為戰略空間極大,可以充分的揮騎兵強機動性的優勢。但有一點去卻不容忽視,先是補給問題,糧草倒不必過多的去擔憂,鮮卑遍地牛羊,每屠殺一個部落,總會虜獲大量的牛羊和馬匹;關鍵卻在於武器、藥品之類的補給。


    不論多麽鋒利的刀槍,殺多了人,總會變鈍,箭矢也是用一支便少一支,而藥品更是重中之重!受傷的士兵缺了藥品,在這種炎熱的天氣下,隻有死路一條!


    所幸驍騎營的戰鬥力以及優質的鎧甲,保證了他們在對付鮮卑的牧民時,極難受傷。不過總有個萬一,出征之時,趙平準備了不少藥物,隻是眼下的醫學水平決定了士兵一旦受傷,就很難痊愈,除非有大把的時間,否則便是一大隱患!


    一堆堆的篝火逐漸燃起,烤羊肉的香味彌散在空氣中,漫不經心的吃著手中的羊腿,趙平一邊琢磨著此次行動的可能會麵臨的各種局麵。


    他打算突襲北魏的燕然大營!燕然大營正與突厥人交戰,無暇顧及其它,若是自己從後方偷襲的話,定然能夠取得巨大的戰果!


    隻是趙平還不得不考慮另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同樣重要!擊潰鮮卑人之後,突厥人的興起將不可避免!雖說去年李效與北魏聯手,狠狠的打擊了突厥人的實力,而且吃了大虧的突厥人並未就此修生養息,反而傾舉國之力,對李效與北魏展開了報複!


    這種涸澤而漁的做法必然會對突厥人的繼續壯大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而且熟知曆史的趙平清楚,突厥對中原的興趣其實遠遠小於對阿拉伯的興趣,縱然如此,這也是一個無法忽視的威脅,該如何應對因鮮卑人衰敗、突厥人興起而產生的局勢的更迭,趙平此時還無法靜下心來做出一個完整的規劃。不過,不論如何,對鮮卑人,趙平都不回有任何的手軟!


    既然機會擺在麵前,擊破燕然大營,這個計劃是不會更改的!趙平不會因為未來要麵對一個強敵,而放棄對宿敵的攻擊,這種因噎廢食的事情並非趙平的性格。


    當機立斷是一位主帥必須具有的素質,好謀而無斷,甚至無謀之輩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主帥!趙平的性格中不缺乏強勢,而且更不缺乏謀略,因此,隻要是他決定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板上釘釘,沒有誰會提出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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