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九月,天氣已逐漸轉冷,鄭裕已經換上了一襲厚衣。(.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二人策馬緩行,不時的交談幾句,倒也閑適快意。如此又行三日,離平陽亭已不足百裏,一路之上頗為平安,既無丁紹的追兵,袁七也是偃旗息鼓,人影不見。


    每日隻是緩緩而行,這對鳳鷹來說是極為無奈的事情。雖然每次都能在趙平的安撫下安靜下來,但今日顯然是不耐煩的緊了,無論趙平如何安撫,總是不肯安靜,四蹄不安分的在地上刨動,不時打上幾個響鼻,以告知主人自己的不滿。


    趙平無法,抬頭看了看天色,此時已近傍晚,用不了多長時間便要安營紮寨了,經過施義的查探,前後方圓二十裏內也無可疑人等。因此趙平對鄭銳吩咐了幾句便放任鳳鷹奔馳。


    忍了許久,終於可以放開四蹄盡情奔馳的鳳鷹頓時大為興奮,後蹄輕輕一撐,負著趙平卻已躍出三丈開外,當下毫不停頓,四蹄如飛,猶如淩空禦風般,鳳鷹風馳電掣的全速疾行,轉眼間已經奔出數裏。


    正在鳳鷹全速奔馳間,趙平忽聽得左側的林中隱約間傳來幾聲細不可聞的哭泣之聲,趙平不敢遲疑,雙足輕點鳳鷹腹部,鳳鷹會意,“希律律”一聲長鳴,前足人立而起,竟是驟然停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趙平伸手輕輕撫了撫馬頸,人已循著人聲往林中縱去。


    趙平武藝高強,全力施展之下當真是疾若奔馬,隻在數息間便趕到了當場。卻見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女孩驚慌失措的爬在一顆高約丈許的枯樹之上,樹下一頭體型壯碩的野豬將那枯樹撞得簌簌搖動,看情形恐怕用不了多久,這樹便被撞斷了。


    趙平不敢遲疑,身形飛起,飛星已在手中,隻見刀光一閃,那野豬已是身首異處。趙平將被嚇得瑟瑟發抖的女孩從樹上救下,一陣安撫後那女孩終於不再害怕,斷斷續續的說明了自己的情況。


    趙平聞之心中不由暗自感歎,亂世人命賤如草,有道是寧為太平犬,莫為亂世人,此言的確不虛。如今諸侯蜂起,戰雲密布,戰火雖暫時還未波及到此處,但此處地處要衝,戰亂一起必將首當其衝,因此村中的居民紛紛逃離,這女孩卻因照料身染重疾的父親而無法逃離,直至昨日其父不治而亡這才有機會逃離此處。不想在林中遇上了野豬,幸虧趙平趕到,否則也隻有命喪荒野一途了。


    兵凶戰危,戰事一起,必定導致民生凋敝,人民流離失所,難以聊生。當權者卻偏偏視若無睹,置百姓與水深火熱之中。此番是這女孩幸運,幸免一死,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幸運。這天下之大,還不知有多少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命喪黃泉。


    想到此處趙平的心情不由沉重了許多,忽然想起了魏武帝曹操的那首名聞天下的《蒿裏行》:“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凶。初期會盟津,乃心在鹹陽。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淮南弟稱號,刻璽於北方。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正在趙平思緒紛雜之時,忽聽啼聲得得,原來是鳳鷹來尋主人,趙平收拾心情,將剛剛救來的小女孩扶上馬,自己牽著鳳鷹慢慢的向來路而去。


    林中冷風如刀,枯葉盤旋,夕陽的餘輝將這兩人一馬的身影拉的長長的,平添了幾分蕭瑟。


    剛出樹林,便看到鄭行領著十餘人趕了過來。見趙平馬上多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鄭行等人頗為驚訝。


    趙平三言兩語解說了一下,鄭行一聽林中有野豬,頓時雙目放光,把手一揮,領著眾人便衝進了樹林之中,遠遠的丟下了一句:“請兄長自回,小弟去去便回。”趙平搖了搖頭,也未多言,一路上想著自己的心事,不時的和聲開解馬上的少女幾句,緩步走回營中。


    見了這個虎口餘生的小女孩,眾人不由又是一陣感歎。善解人意的鄭若兮吩咐貼身侍女司棋將小女孩帶下去洗漱打扮不提。


    卻說趙平心情卻是久久不能平靜,遠遠的離開眾人,獨自徘徊。鄭裕察覺了他的異狀,對妹妹使了個眼色,鄭若兮會意,和哥哥一起來到趙平身後。


    趙平默默的歎了口氣,將心中的抑鬱壓住;對鄭裕兄妹抱拳施禮,一邊說道:“見過兄長、二姐。”


    鄭裕嗬嗬一笑,走到趙平身旁,扶住他還未放下的手臂說道:“倉舒總是如此客氣。倒讓愚兄不安了。”鄭若兮也是輕輕一笑,點頭稱是。


    鄭裕不給趙平說話的機會,接著說道:“若按我後漢一朝的規矩,你我迎麵而行,愚兄卻要避於道左,以示尊敬呢!”說著又是一笑,“這便是士族與庶族的高下了。”


    趙平不由無語,這的確是後漢一朝的規矩,自從百年前白斯當政後,一改武侯立朝之成法,世係推官製實行以來,全國逐漸分化為士族和庶族,所謂的“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階級分化日益嚴重,全國的官員都是由士族子弟擔任,庶族的社會地位比夏商時期的奴隸高不了多少。鄭氏一族雖是富可敵國的大商人,卻也沒有太高的社會地位,就連絲綢都不能穿。


    如今後漢王朝雖然偏安一隅,但這種不合理的政策仍未廢除,甚至有變本加厲之嫌。趙平如此的確屬於異數了。


    趙平苦笑道:“所謂士族不過是靠著祖先的餘蔭,若拋開這層關係,小弟也如兄長一般,同為白丁。再者家父曾言,人之相交,貴在相知,如此而已。其他諸如門第、地位之類倒教人好笑。”


    鄭裕點頭稱善,笑道:“總是愚兄高攀了。我觀賢弟似有心事,不知所為何來?”卻是將心中的疑問道出,說完關切的看著趙平,鄭若兮卻頗為含蓄,隻是偶爾投去一道隱含關切的目光。


    趙平聞言沉吟了一番,轉念間省起鄭裕乃是當世大儒張恒的親傳弟子,或許可以開解自己心中的抑鬱,長歎一聲,遂將自己的心事道來:“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如今之勢與之何其相似?眾諸侯罔顧民生,妄動刀兵,致使百姓流離失所,母子不能相完。如今雖還太平,恐怕也隻是暫時的太平,不出兩年,又將是白骨蔽平原慘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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