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本座來晚了。”


    一聲歎息伴隨著這兩束目光降臨而來,但讓人不解的是,他的聲音裏卻並沒有任何的慍怒,卻是充斥著一絲無奈。


    而隨著西北海域主到來,我的森羅樊籠破碎,來自噬魂術的吞噬之力也蕩然無存,即將被我魂飛魄散的十尊山主也被生生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可正如西北海域主所說,他來得確實太晚了。


    諸神雖然苟且了一條性命,但他們背後的一方世界已經被我吞噬幹淨,他們的神力也已枯竭,他們的模樣也從壯年瞬間步入暮年,他們已從準神的高位跌落,淪為了半神,淪為了修行者,淪為了凡人。


    “魔神大人,我麾下二十二位山主中,有一人選擇效忠於你,有十一人死在了你的手中,僅剩的這十人也已淪為廢人。不知可否看在我的薄麵上,饒他們一條性命。”


    西北海域主的目光朝我投射而來,可他與我說話的語調卻是讓我一陣驚訝。


    因為他的話語中並不曾有任何的威嚴存在,相反卻是充滿了恭敬充滿了敬畏,以至於對我的這番諸神之舉沒有任何的問責,甚至還帶著一絲卑微的語氣在裏邊。


    “域主親臨,你的麵子我又怎能不給?”


    我點了點頭,當即收回了蒼生杵。


    淪為廢人的這十尊山主,此時眼中流露出無盡的駭然與震驚,而他們看著我,卻再也沒有了先前的從容與肆無忌憚。


    “諸位山主,本座從一開始就告誡過你們,魔神的底蘊不是我們所能揣測,要在陰陽界想做什麽就任由他去,不得輕易得罪他,我們要做的便是袖手旁觀。”


    西北海域主的目光朝著剩下的十尊山主看去,眼神裏流露出一絲失望,“可你們卻枉顧了我的善意,執意選擇對魔神展開圍剿,殊不知能被暴桀界主忌憚數千年的存在,又怎會是你們這些普通準神所能覬覦?”


    “現在,你們的神山已毀,你們也已不再為神明,先行返回域主府吧,待本座解決了眼前事,再對你們的前程另做安排。”


    “謝……謝域主相救,我等告退!”


    失去了神力的諸神眼神中流露黯然,他們恐懼而又不甘的朝著我看了一眼,最終在西北海域主的告誡下選擇了離去。


    對此,我沒有做任何阻止,畢竟失去了世界與力量的神明,在我眼中一文不值。


    此時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西北海域主身上,畢竟他才是我的真正敵人,或者說是我步入陰陽界後,所遇到的第一個勁敵。


    半神與準神之間的差距或許不是如隔天塹,但準神與至高神之間卻是有若鴻溝。


    在接連吞噬了十九尊準神的神力與世界之力後,此時的我已達到了準神巔峰,距離上位神隻有一步之遙,蒼生杵中的陽世島陰間地更是沃野千裏。


    可即便如此,我依舊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與這西北海域主有一戰之力。


    為此,我的神經時刻緊繃,就等著他下一步的發難。


    “魔神大人,我並沒有要與你為敵的意思,您又何必如此緊張?”


    這時,西北海域主開口了,聲音裏卻是充滿了恭敬,甚至對我用上了‘您’這一稱謂。


    “域主,咱們要打就打,沒必要如此拐彎抹角!”


    他的這一態度,讓我感到格外不適應,總覺得有什麽陰謀在裏頭。


    “魔神多心了,我並沒有與你為敵之意,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稱呼我的本名——葛天。”


    西北海域主依舊平和說道,“對於今日之事,我可以不做任何處置,我麾下二十一尊山主的力量和世界,就當是給您的見麵禮。隻要您今日不赴入不周山中,那麽無論您去往何方我都不做阻攔,也絕不會對你有任何為難。”


    聽著西北海域主葛天這話,我整個人一下子愣住了。


    他竟然說打算放過我,並且不去計較今日我對諸神的殺戮?


    我不由懷疑他這話背後是否有著別樣的陰謀,但從他的語氣中聽來,又不像是假的。


    而在這時,天空中的神光從雲層中降臨大地,一個巍峨的男子身影也隨即在神光中逐漸凝聚,出現在了我們眼前。


    這一刻,西北海域主在天地間顯化出了自己的身形。


    隻見他的本體高約三丈,留著一頭雜亂的長發,身著一襲粗麻獸皮拚接而成的長袍,手中還握著一支布滿了裂紋的骨笛,猶如一個剛剛從山洞中走出的野人。


    而就這麽一個不修邊幅的蠻荒之人,卻是西北海一帶的統治者,是為一尊不亞於陰長生的至高神。


    “葛天,可以告訴我,你這一做法背後的目的嗎?”


    我朝西北海域主問道,畢竟他的這一做法實在太過反常,與我所認為的邏輯截然不同。


    “因為我不願卷入你們上位者的戰爭中,更不願淪為你們上位者手中的犧牲品。”


    葛天說道,“我雖為西北海域主,雖貴為至高神,但在你們這些創世神麵前,我隻不過是一介螻蟻。而魔神你此次重返陰陽界,注定要去挑戰暴桀的界主之位,你要挑戰暴桀,就必然要前去不周山喚醒共工。”


    “可我統禦西北海一帶,奉暴桀界主之命數千年來鎮守不周山,看守共工大人無頭身,就注定了是一枚棋子,注定要與魔神您為敵。”


    “如果你現在離去,那麽先前死在你手中的所有山主,便是我西北海誓死抵禦魔神入侵的證據,隻要你離開,我在界主麵前便無功無過,你也可以少了莫大麻煩。”


    不得不說,與那些山主相比,身為西北海域主的葛天卻是把利弊權衡鑽研的更加透徹。


    我雖為準神,卻有著創世神的底蘊,我和葛天之間的實力雖然如隔天塹,但並不代表自己在他麵前毫無抵抗之力。


    葛天看到了這一點,他並不確定自己會是我的對手,也不確定我身後的底蘊究竟有多深。


    所以,他不敢貿然對我動手,所以選擇了對我放行,隻求無功無過。


    “葛天,有一件事我不太懂,你為何會如此確定,我這次前來陰陽界,就注定要去挑戰暴桀的界主之位?”


    提取著葛天話語中的信息,我朝他如是問道。


    “因為你的存在,和三皇五帝一樣久遠,在陰陽界的洪荒神話中,你是一尊捍衛世間正道的天神。在過去的歲月裏,你和三皇五帝一樣,為世人所愛戴。”


    葛天說道,“魔神,你雖已忘去前世,但洪荒年間,您與共工一同挑戰高陽帝之典故,想必鍾山山主已經告訴你了吧?”


    說話間,葛天朝著無心法師看了一眼。


    對此,我點了點頭,“沒錯,據說這場創世神之戰,是因為高陽帝施以暴政,意圖奴役眾生,所以我前世才會和共工聯手,意圖推翻他的統治。隻隻可惜這場神明挑戰最終以我們的失敗而告終。”


    “失敗?不不不,那隻是後世的說辭,隻是為了照顧高陽帝的顏麵。”


    葛天告訴我,洪荒年代,我與共工共同挑戰高陽帝的界主之位,事實上不僅沒有失敗,反而大獲成功。


    在我前世與共工出手的瞬間,高陽帝就已經落敗,輸得一敗塗地。


    可我前世並沒有親手殺高陽帝,而是給予了他一代界主該有的體麵。


    前世勒令高陽帝頒布罪已詔,將界主之位禪讓於有德之輩,隨後赴入眾生界,永世不得再歸來。


    高陽帝大權旁落,隻能遵循我的意誌行事,最終離開了陰陽界,赴入眾生。


    做完這一切後,我前世隨即離去。


    共工達成目的後,便在世間留下一句讖言:往後千萬年,陰陽界中各代界主,不得再重蹈高陽帝覆轍,若有違背此訓者,他將如今日一般,殺盡所有為孽者。


    至此,共工功德圓滿,歸隱於不周山中。


    可共工歸隱前留下的這句讖言,卻猶如懸於脖頸之上的利斧,讓繼任者如坐針氈。


    取代高陽帝成為陰陽界界主的,是為高辛帝。


    高辛帝雖然德才兼備體恤愛民,但此次創世神之戰過後,共工名望達到頂端,世人心中敬仰的隻有共工,卻忽視了高辛帝這位新晉的君王。


    功高蓋主,亦是大罪。


    高辛帝擔心共工有朝一日會將自己取而代之,擔心陰陽界眾生有朝一日會將共工推向界主之位。


    為了解除這一隱患,高辛帝率領諸神兵臨不周山,向共工發起了挑戰。


    共工拚死一戰,最終不敵,被高辛帝斬下頭顱。


    絕境之下,無首的共工怒撞不周山,導致陰陽界的撐天之柱折斷,使得陰陽界的天空向西北傾斜,日月星辰盡數西移,大地向東南下陷,東流的江河湖水亦改道東南。


    至此,共工徹底落敗,他的無首之軀沉睡於破碎的不周山中,不見天日。


    共工之敗,引得陰陽界舉世震驚。


    而身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為了不留下萬世罵名,便抹去了這一戰中的所有痕跡,之後將這一切的罪孽都推給了已赴入眾生界的高陽帝。


    久而久之,共工隕落的真相被掩埋在了歲月紅塵中,除了少數幾位從洪荒年代走來的神明之外,便再無人知道其中的隱情。


    而在數千年的口口相傳中,高陽帝成了殺死共工的始作俑者,真凶高辛帝則為眾生愛戴,功德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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