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風的等待沒有想象中長久,第二天傍晚如玉就和回了齊營,並且帶回來一個消息——花滿城要求在梅仙鎮和賢王會麵,共商大事。


    梅仙鎮是荊肅二州的分水嶺,也是往摩雲崖的必經之路。


    楚臨風自然是竭力反對賢王親至,原因不外乎花滿城詭計多端,怕萬一賢王落入他的圈套,到時局麵被動,完全被他控製。


    他更主張由自己代替賢王與花滿城會商。派去協調的人員被花滿城一句話頂了回來:“彼此身份不對等,楚臨風不夠資格與本王談判。”


    一石激起千層浪,花滿城隻是一個降將,有何資格與賢王談對等?齊軍將領群情洶湧,孫逐流既已歸來,齊軍已不必投鼠忌器,大可放開手腳與他對磊,因此大家主戰情緒高昂。


    賢王長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花滿城既然敢放虎歸山,我若是連單刀赴會的膽量都沒有,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去,為什麽不去?本王倒在親眼看看花滿城是不是長著三頭六臂?”


    此言一出,三軍靜默,最後隻得同意賢王決定親自前往梅仙鎮。


    孫逐流自從荊州回營之後一直意誌消沉,是戰是和皆默不吭聲,似乎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唯有在看到如玉時,會主動趨避。


    堂堂七尺男兒,危急時刻竟然要心儀的女子舍生取義救他平安,讓他情何以堪?又有何麵目見她?


    楚臨風瞧在眼裏,痛在心裏,偏又無法安慰,隻能交給時間慢慢衝淡他的陰影。


    相對孫逐流地消沉。如玉地表現堪稱平淡。仿佛此行。她隻是走了一趟荊州。救治了一個病人。並無特別之處。


    然而。越是平靜地水麵下往往越是暗流洶湧。誰又知道這看似斯文秀氣地身子裏隱藏著多大地痛苦?


    楚臨風一直想找機會表達對她地歉意和感激。苦於沒有獨處地機會。更澀於如何表達。時間一長竟成了一個繞在心裏地結。


    經過雙方信使快馬往返無數次之後。花滿城與賢王終於在五月初一在梅仙鎮順利會麵。


    對於花滿城齊軍自然是一百個放心不下。在賢王抵達之前。梅仙鎮地界事先已派了探子進行地毯似地搜索了幾十遍。確定方圓三十裏之內並無花滿城地一兵一卒。各地裏正上報住戶信息。確保沒有奸細。當地衙役也迅行動起來。拉網似地抓捕嫌犯。一時間各地監獄暴滿。


    相比齊軍地風聲鶴唳。花滿城那邊似乎就從容得多了。靜悄悄地全無動靜。似乎完全不擔心賢王會乘此機會將他一舉成擒。


    五月初一那天,花滿城就隻帶了九狼和三狼,連同幾個侍候起居的侍從,總共不到二十人,悠閑地進了梅仙鎮。


    賢王領著一直同花滿城斡旋的高洪泉,再加德武,孝武等人,共有三十餘騎馳入梅仙鎮。兩邊人馬對麵而居,一條青石板路充當楚河漢界,劃分彼此。


    第一天會麵的氣氛還算不錯,遠沒有想象中的劍撥弩張,到近晚休會,各自進入臨時住所休息。


    孝武做得一手好菜,餐桌上飄出的香味傳到對街,九狼居然提著一隻酒壇厚顏無恥地越過界限進入了齊軍的地盤。


    “站住!”德武手按劍柄,怒目而視。


    賢王滿腹心事,在房裏正憋得慌,聽到喝聲探頭一看,九狼勾著草繩,衝德武笑得人畜無害:“在下聞香而來,想與諸位痛飲幾杯。”


    “誰要與秦……”


    “德武!”賢王及時喝止,明明都看在眼裏,偏還要問一句:“什麽事?”


    “賢王,”九狼仰著頭,妖媚一笑:“我有好酒,你有好菜,共飲一杯如何?”


    “歡迎~賢王微微一笑,態度溫和。(.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你隻一壇酒,咱們這麽多人,怎麽分?”德武有心刁難。


    “好說,弟兄們,上酒!”九狼一拍掌,對麵秦軍侍衛拎著酒壇歡呼著一湧而入,不由分說就走了進來。


    “好家夥,”德武不禁瞠目:“敢情你們早就做了準備了?”


    花滿城一身玄色織錦長袍,神色慵懶地依著牆,睇著賢王微笑:“屬下粗俗,讓賢王見笑了。”


    “正要與金刀狼王多親近親近~賢王緩緩下樓。


    底下人早有默契,每桌上基本是秦齊軍各半,隔桌對坐,開始了另一種較量。


    “賢王,請~花滿城和賢王很自然地占了正中的桌子,分賓主入座。


    德武心生不忿,嘟囓著摸到廚房,端起一隻菜碗,直愣愣地瞪


    一隻手倏地拍上他的肩。


    “誰?”德武猛地回頭。


    “呀,若是想往鍋裏吐口水,我勸你還是別費這個勁,保不齊那口水先讓賢王吃了。”三狼在他身後,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德武被他道破心思,麵上陣青陣紅,愣了好一陣才想起反駁:“胡,胡說!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喂,你這是跟誰賭咒誓呢?”孝武轉過身,就見他一個人端著碗紅燒鹿肉正指天劃地,不禁奇道。


    “啊?”德武定睛一看,三狼早已不見了蹤影。


    “姓花的是妖孽,他地手下也全是怪胎!”德武跺了跺腳,罵罵咧咧地走了。


    “花某有一份大禮想送給賢王,肯請笑納。”推杯換盞,酒酣耳熱之後,花滿城望著賢王,雙目灼灼。


    賢王輕哦一聲,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道:“哦?莫非狼王要將我那三千將士無條件遣返?”


    花滿城仰天一個哈哈,道:“既是雙方合作,那三千將士返回王爺又有何難?花某有一件更大的好處要與王爺分享,不知王爺有否興趣?”


    原以為要費盡口舌才能救得那三千將士,誰想到他居然想都不想就答應了?那種渾然天成的大氣與雍容,使得即使他們目前依然還是敵對雙方,依然還是敵人,仍然讓他不得不折服!


    當然,他更疑惑的是:目前對齊軍而言,比這更大的利益還有什麽?莫非,他真的打算放棄荊州,投效齊國?


    饒是賢王生性淡定也不禁聳然動容,放下酒杯,重新審視眼前的年輕人。


    花滿城一派悠閑,很篤定地回望著他,眼中是滿滿的自信與從容。


    於是,賢王明白,人都說花滿城性子陰沉,錙銖必較,其實不然。


    坐在他麵前的男人,有著豐神綽約的外表,處變不驚地大氣,審時度勢的智慧,洞明一切的冷靜,更有著無與倫比的霸氣。


    他就象是一片深不可測的海洋,在擁有巨大地毀滅一切的力量地同時更有著讓人沉迷的魅力。


    然,更讓他奇怪地是,他居然並不討厭這樣的花滿城。仿佛冥冥中有一種未知地力量,吸引著他,使他對他莫名地生出親切感,從而進一步地產生好感。


    “願聞其詳。”賢王決定放手一博,相信一次眼前人。


    “不知王爺對白馬,烏木二地的十萬秦軍有沒有興趣?”花滿城飲一口酒,笑得雲淡風輕。


    “你打算吞了他?”賢王一臉驚訝。


    坐下來不過半個時辰,花滿城已讓他兩度受驚,再來幾次,估計也會處變不驚了吧?


    “嘿嘿~”花滿城低眸一笑,百媚頓生。


    殺人者恒被殺之。他從來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康親王既然這麽想他死,他也沒必要念著舊情,放他一馬吧?


    “你打算何時下手?我需要做些什麽?”賢王老於世故,花滿城連如此絕密都敢告訴他,顯然是真心要投效齊國了。


    花滿城笑而不答。


    賢王驀地明白,梅仙鎮會談隻是虛晃一招,此刻他的主力隻怕早已繞過梅仙鎮直奔白馬烏木而去!


    而這十萬秦軍,估計就是花滿城躋身朝堂的一個重要籌碼。


    隻不過據他所知,花滿城手裏滿打滿算,最多不過四萬人馬。中間還隔著五萬多態度並不明確的齊軍,他居然就敢孤軍深入,揮軍過去端十萬秦軍的底?他難道真的不怕他釜底抽薪,在背後捅他一刀?


    “王爺什麽也不需做,隻要在這裏與我細細磋商月餘即可。”花滿城始終保持微笑,下巴微微抬起一些,十足淡定。


    賢王何等敏銳,立刻反應過來——此時的他,無成了花滿城手裏的一張王牌。有了他在梅仙鎮坐陣,楚臨風手裏雖有五萬精兵,絕不敢亂動一兵一卒。


    “好你個花滿城!”賢王勃然變色。


    花滿城依然不緊不慢,一雙黑眸在暮色裏閃著幽幽的光芒:“花某全程在此奉陪,王爺何必著惱?”


    換言之,賢王雖是人質,他花滿城可也是拿著命在這裏賭的!所以,你不滿什麽?大家半斤八兩!


    賢王瞪著他,久久不語。


    他是被動為質,而花滿城完全是有預謀而為好不好?這二者怎麽能相提並論?


    “這酒確實不錯,嚐嚐?”花滿城朝他舉了舉杯,笑得悠然而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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