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困惑


    距離香寶小產已經兩個多月了,夫差再也沒有留宿醉月閣。入了秋,天氣一天比一天涼,香寶開始學著給自己縫製一件過冬穿的袍子。


    “夫人,你在忙什麽?”倒了杯茶放在香寶手邊,梓若好奇地湊上前。


    “做衣服呀。”香寶揚了揚手中被裁得歪歪扭扭的布料,笑道。


    “這個交給丫頭們做就好了。”梓若不讚同地搖頭。


    以前,姐姐還在的時候,總是春天就開始給她做冬天穿的衣服。香寶抬手摸了摸鼻子,仿佛姐姐還捏著她的鼻子說:“我得縫得厚厚的,這樣我們的懶香寶到了冬天就不怕冷了。”


    “夫人,夫人……”梓若推了推她。


    香寶回過神來,抿抿唇:“沒關係,反正也是閑著。”說著,又低頭開始忙忙碌碌。


    梓若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夫人……”一直到用晚膳的時候,梓若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嗯。”喝了一口湯,香寶輕應。


    “夫人……”


    “怎麽了?”歎了一口氣,香寶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美味的湯,側頭看向梓若,“什麽事?說吧。”


    “你知道大王今晚在哪兒過夜嗎?”梓若道。


    “在哪兒?”順著她的意往下問,香寶又低頭喝湯。


    “賞月閣。”


    “哦?又是賞月閣?”香寶淡淡地接話。


    賞月閣裏住的是鄭旦,自從雲姬被軟禁之後,夫差最常去的地方,便是賞月閣。


    “你怎麽……”見她溫溫吞吞不著急的樣子,梓若十分不理解,原以為她頗有城府,原來竟隻是她看錯了嗎?


    “我怎麽不著急?”香寶舔了舔唇,笑了起來。


    梓若沒有說話。


    “他是大王嘛,如今我失了寵,急又有什麽用呢?”香寶笑眯眯地放下手中的湯碗,“隻是委屈了你,下回見著大王,我求他讓你回去好了。”


    “夫人,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梓若咬唇。


    香寶站起身走到窗邊,有風吹了進來,拂起她鬢邊的發絲。


    “但願今年冬天不要太冷。”半晌,她說,像是在自言自語。


    夜,深了。


    香寶躺在榻上,雙手交疊在胸口,望著房頂發呆。過了今晚,就是七十六天了。他已經七十六天沒有留宿在醉月閣了。交疊在胸口的手猛地收緊,絞得指關節微微發白,香寶被自己嚇住了,她為什麽能夠記得這樣清楚?七十六天,她竟然記得這樣清楚。


    梓若總在提醒她,他又留宿在哪位夫人那裏了,提得最多的,是賞月閣,總共五十二次。他不來煩著她,她便自由許多。閑著無事,她可以好好琢磨針線活,明明是很好的事情,可是為什麽……心卻空空落落的?


    香寶真的被自己嚇住了,她該不是……


    狠狠搖頭,搖去不該有的念頭,香寶扯過被子蒙住腦袋,側過身,逼著自己睡覺。


    提心吊膽的味道,你還想再嚐一遍?


    生不如死的痛楚,你還想再試一回?


    她不要!


    黑暗中睜開眼睛,她額間冷汗涔涔。噩夢,又是噩夢。從夢中驚醒,她再也不敢入睡,抱著被子坐到天亮。


    第二天清晨,梓若一進門便看到香寶抱著被子坐在榻上發呆,一夜未眠的樣子。


    “夫人,你……”


    “我沒事。”香寶側了側身,總感覺有個鬼鬼祟祟的小小身影一直在窗外徘徊,還不停地往裏偷看。


    “司香,出來。”眉毛忍無可忍地跳了一下,香寶出聲道。


    那個小小的身影微微僵了一下,磨磨蹭蹭地走進門來。


    “這麽早,有什麽事嗎?”


    “嗯……那個……你是不是惹父王生氣了?”磨蹭了半天,他終於張口道。


    香寶哭笑不得:“為什麽這麽問?”


    “父王他……”


    香寶立刻明白過來了,這小家夥大概以為夫差生了她的氣,所以才……


    “大概是吧。”笑了笑,香寶道。雖然……她也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哪裏惹他生氣了,隻是現在她倒是真的感謝他冷落了她。


    想了一夜,她總算想明白了。若是他再繼續寵著她,她就真的會泥足深陷,難以自拔了。現在抽心,為時不晚,還來得及。


    司香有些失望地低下頭去:“父王真的生氣了吧,怎麽辦才好……”他一個人咕噥著,忽然又抬起頭來,“別怕,司香會幫你的。”極其認真地看著香寶,他道。


    香寶拍了拍他的腦袋,又想笑,又感動。


    “唉……”看著司香,香寶忽然幽幽地歎了口氣。


    “怎麽了?別歎氣呀,我真的會幫你的。”他急了起來,道。


    “你好久,都沒有叫我娘了……”憋著笑,香寶一臉哀傷地輕歎。


    聞言,司香一下子漲紅了臉,鼓了半天勁,才低低地叫了一聲“娘”。


    香寶呆呆地看著他麵紅耳赤的樣子,心一下子柔軟了起來,忍不住伸手將他擁入懷中:“好乖。”


    他微微掙紮了一下,隻是一聽到她的歎息聲,便立刻乖乖待在她懷裏,再也不敢亂動了。抱著軟軟香香的司香,香寶有一刹那的怔忡。她在想,若是那個孩子沒有小產……他會不會也像司香這麽漂亮,這麽乖。


    然後,喊她……娘?


    一起吃過早飯,司香便迫不及待地拉著香寶出了園子。


    “這麽急,去哪兒?”香寶好奇地問他。


    司香笑得一臉神秘兮兮。擰了擰他肉乎乎的臉,香寶也笑。


    “噓!”司香忽然扯了她一把,拉著她一起蹲在走廊邊。


    “怎麽了?”不自覺地隨他壓低了聲音,香寶咕噥道。


    司香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香寶覺得好笑,剛想笑出聲,司香便伸出小手捂住了她的嘴。


    “夫人?”冷不丁響起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香寶微微呆住。


    是夫差的聲音,卻不是喚她。


    微微抬頭,透過走廊的廊柱,香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陽光中,那一襲明黃的長袍耀痛了她的眼睛。他的身旁站著一個白衣的女子,是鄭旦。


    “大王,您的發髻亂了。”鄭旦抬袖掩唇,輕笑。


    那一笑,仿佛連園中最美的花都在那一瞬間失去了顏色。香寶從來沒有見她這樣笑過,原來她笑起來,真的很漂亮。


    “無妨。”夫差道。


    “臣妾幫您梳好啊。”鄭旦揚了揚手中的小木梳。


    “夫人一路追出來,就是為了替寡人梳頭?”夫差揚眉。


    “是啊。”鄭旦笑盈盈地點頭,拉著他的衣袖,指了指一旁的石凳。


    夫差笑了起來,依言坐下。


    剛剛還拉著香寶的司香氣鼓鼓地咬住唇,握緊了小小的拳頭,幾乎就要衝出去。香寶忙反手拉住他,司香不依,香寶幹脆將他摟進懷裏。


    溫暖明媚的陽光下,纖纖玉手執著一柄木梳,尾指輕翹,細細地梳過如緞的長發,美得像一幅畫。


    司香掙紮起來,香寶抬手輕輕轉過他的腦袋,按在自己懷中。抱著司香,香寶安靜地看著夫差和鄭旦,眼中不興一絲波瀾,如一潭死水。


    那一日,也是在這般燦爛的陽光下,她看著那一個原本以為是失而複得的白衣男子,那一個男子,他攜著另一個女子的手。


    好一雙璧人。


    “誰?”有人輕喝。


    鋒利的劍,指向她的藏身之處。香寶抱著司香,下意識地站起身。


    “西施夫人?”持劍的侍衛驚訝道,下意識地望向夫差。


    香寶垂著腦袋,仿佛犯了天大的錯誤一般。


    夫差站起身,微微蹙眉。


    “躲在這裏幹什麽?”半晌,夫差開口詢問道。


    “哦……我跟司香玩呢。”香寶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唇,“捉蟲子玩。”


    “捉蟲子?”夫差揚眉,說謊都不動腦子的嗎?


    “嗯,捉蟲子。”香寶重重地點頭,表示肯定。


    “捉到了嗎?”


    “沒……它跑得太快了。”


    “哦。”夫差淡淡地應道。


    幾名宮女侍衛都噤若寒蟬,唯獨鄭旦,笑盈盈地看著這一場詭異的對話。從頭至尾,香寶都垂著腦袋,仿佛很卑微的樣子。


    “抬頭。”蹙著眉,夫差忽然道。


    香寶乖乖抬頭,隻是眼睛仍然盯著地麵。


    “地上有錢嗎?”夫差看著她,緩緩開口。


    “沒有。”香寶老實地搖頭。


    “看著我。”沒來由的,夫差有些心煩意亂起來,竟然自稱“我”,沒有說“寡人”。


    侍衛們都暗自納罕,唯獨香寶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小的變化。她下意識地咬著唇,抱著司香的手抖了一下,隨即擁緊,仿佛要借用他的力量一般。司香一直乖乖待在香寶的懷裏,小小的手摟著香寶的脖子。


    她在怕?


    她在怕什麽?


    夫差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費了好大的力氣,香寶才定住心神,將盯著地麵的視線挪到夫差的臉上。但是,她仍然沒有看他的眼睛。


    “看著我的眼睛。”他道。


    香寶僵了一下,隨即依言看著他的眼睛,她的眼睛裏什麽都沒有,死一般靜寂。夫差的心忽然微微痛了一下,竟然感覺到該死的愧疚。


    “大王,伍相國催第二回了。”一旁,有侍衛輕聲提醒。


    夫差回過神來,大步離開。香寶低頭,籲了一口氣。


    “你剛剛在怕什麽?”耳邊,是一個笑盈盈的聲音。


    香寶僵了一下,再度抬頭,是鄭旦。


    “你愛上他了?”香寶淡淡地看著她。


    鄭旦愣了一下。


    “你對我說過的話,自己先忘記了嗎?”香寶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唇角,扯出一個笑來。


    “我沒忘。”鄭旦微笑,“隻是當時的我太過愚蠢。”


    香寶皺眉:“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以後你就明白了,我……隻不過想要活下去而已。”她說完,轉身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香寶竟然感覺到了她的哀傷與決絕。


    為什麽?


    “對不起……”懷裏,司香忽然悶悶地道。


    “嗯?”香寶低頭看他。


    “我不知道她也在這裏……”


    香寶立刻明白了,他一大早神神秘秘地拉著她出來,隻是為了讓她來這裏偶遇夫差。


    結果,居然偶遇了這樣的場麵。


    香寶笑了起來,揉了揉他的腦袋:“就你鬼主意多。”


    司香沒有像往常一樣避開,居然任她蹂躪,香寶有些訝異,再一看,他的眼睛紅紅的。


    “你在哭嗎?”香寶哭笑不得。


    “才沒。”他悶悶地說著,眼淚卻掉了下來。


    “傻瓜,哭什麽?”


    “你不難過嗎?”他抬頭看她,眼睫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可憐巴巴的樣子。


    “嗯,我不難過。”抬手替他抹了眼淚,香寶彎唇。


    “騙人。”他嘟噥道,帶著濃重的鼻音。


    香寶看著他,不語。


    “以前……娘總哭……父王寵幸別的女人,她就哭……”


    香寶輕拍他的背,安慰他:“他是大王嘛,不可能隻寵幸一個女人啊。”說完,連她自己都怔了一下,是啊,他是大王……


    司香揉了揉鼻子:“他那麽壞,你不要喜歡他了。”


    “呃?”


    “上次那個穿白衣服的男人,是你的情郎嗎?你跟他走吧。”司香忿忿地道,“父王有那麽多女人,要是你真的喜歡他,一定會很難過的。”


    香寶哭笑不得。


    “胡說八道些什麽呢。”香寶捏了捏他紅紅的鼻子,“這話可不能亂講。”


    司香仍是忿忿的。


    香寶陪著司香玩了一天,一直到天黑,好不容易哄得他高興了,他這才回了自己的寢宮。香寶拖著快要散架的身子骨,挪回了醉月閣。


    一進門,便見梓若在門口團團轉。


    “夫人!”見到香寶,梓若忙迎上前,“你可回來了,你去哪兒了?怎麽連午膳都沒回來吃?”


    “陪著司香呢,怎麽了?”香寶揉了揉手臂。


    “中午的時候,大王來了。”梓若急急地道。


    香寶愣了一下,隨即籲了一口氣,暗自慶幸中午沒有回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都快餓死了,準備晚膳吧。”笑眯眯地推著梓若,香寶道。


    “唉呀,你聽我說完嘛!”梓若被她一路推著,急急地道,“大王他……”


    “好了好了,別跟我說了,別再跟我講他今天要在哪裏過夜,我沒興趣,我快餓死了啦……”說著,香寶忽然停下了腳步。


    梓若見香寶終於不推她了,籲了一口氣:“你小點聲,大王在裏麵呢,從中午一直等到現在……”


    “別說了,我已經看到了……”香寶在心底哀嚎,“梓若。”香寶抬手撫了撫額,盡量忽視門口那雙盯著自己的眼睛。


    “嗯?”


    “以後說話……請直接講重點。”


    “……”


    “不是嚷嚷著餓了嗎?還杵在門口幹什麽?”夫差的聲音淡淡響起。


    香寶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身邊,在看到桌子上擺著的豐盛菜肴時,立刻兩眼放光。


    “大王,可以用膳了嗎?”吞了吞口水,香寶狗腿兮兮地道。


    夫差不置可否,走到桌邊坐下。香寶立刻一屁股坐下,不過她坐的位置是離夫差最遠的那個。完全沒有接收到夫差不滿的眼神,香寶自顧自地開始大快朵頤。


    “寡人在這裏等了一下午……”不高不低地,他開口。


    將嘴裏的食物咽下,又塞了滿嘴,香寶邊吃邊嘟噥:“您可以差人來傳我嘛。”


    她說,您可以差人來傳我。


    她說,您。


    在今天之前,她從來沒有用對他過這個字眼。


    完全無視夫差的存在,香寶狼吞虎咽。也許她並沒有那麽餓,隻是……不吃點什麽,就得麵對他。


    一直吃,一直吃。終於,在她的胃快要崩潰的時候,他站起身走到她身邊,從她油汪汪的手中拿走了那一大塊烤肉。


    “再吃,你的肚皮就要爆了。”


    他執起她的手,她下意識地縮了一下,想抽回油膩膩的爪子,未遂。他拿起一旁的帕子,替她擦手。香寶垂著眼簾,在他拿起帕子來擦她的臉時,她略略偏開了臉。


    “你在鬧別扭?”他揚眉,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拿著帕子的手輕輕擦著她的唇角。


    這一回,她沒躲開。


    “臣妾不敢。”她的視線定格在他的胸口,就是不看他的眼睛。


    她說,臣妾不敢。


    她說,臣妾。


    夫差低低地笑了起來。


    “你在嫉妒。”他低笑,說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她咬唇。她不嫉妒,她才不嫉妒,嫉妒是因為愛,她又不愛他,為什麽要嫉妒?


    撤了晚膳,他還不走。


    梓若進來掌了燈,他還不走。


    香寶一直在嘀咕,他為什麽還不走。


    “那個……夜色已深,大王何時就寢?”終於,香寶按捺不住,開始催他。


    “夫人這是在邀請寡人嗎?”單手支著下巴,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欸?


    香寶忙搖頭,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大王國事繁忙,臣妾不敢打擾,那個……大王要回了,你們準備一下。”站起身,香寶大聲對著門外候著的侍衛道。


    沒人理她。


    香寶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這也忒不給麵子了。


    “夫人這是在趕寡人走嗎?”身後,響起一個幽幽的聲音。


    香寶抖了一下。


    修長的手臂從身後將她抱住,輕輕一拉,便將她圈進懷中,緊緊扣住。


    香寶掙紮。


    “別動。”他貼著她的耳朵道,聲音喑啞,灼熱的氣息讓她的耳根微微發燙。


    身後有什麽東西硌著她的腰,若是以前,香寶還未通人事,自然不知道,隻是如今……她幾乎立刻知道了他想幹什麽。


    僵住身子,她再不敢動彈。他抱起她,直接進房。將她放在榻上,她自己也解衣躺下。香寶咬唇,雙手握得死緊。她不喜歡他碰她,他不喜歡他用抱過別人的手來碰她。


    他伸手將她拉進懷中。香寶僵著身子不動,任他擺布。但他隻是將她圈進懷裏,便再也沒做什麽。


    她仍然僵著,精神高度緊張。


    “睡吧。”他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道。


    香寶咬唇。


    “不是老做噩夢嗎?我在呢,睡吧。”耳邊,他低歎一聲,柔柔地道。


    聞言,香寶愣了一下,他怎麽知道?


    這一晚,香寶睡得很沉,什麽夢也沒有。醒來的時候,夫差已經不在身邊了,香寶仍然怔怔的,然後抬手,狠狠掐自己的臉。不能貪圖他帶來的溫暖,不能貪圖他帶來的好眠。因為一旦有了依賴,再被生生地拋開,會更痛。與其痛,不如一開始就不要依賴。沒有希望,便不會失望。


    這樣是最好的。


    嗯,這樣才是最好的。


    香寶點頭,肯定自己的想法。


    “夫人?”梓若一進來,便見香寶一個人癡癡呆呆地坐在榻上,伸手掐自己的臉,嚇了一跳,忙跑上前拉下她的手,“夫人,你在幹什麽?”


    白皙的臉上留了兩個紅紅的印子,香寶茫茫然抬頭,看向梓若:“梓若……”


    “嗯?”梓若低頭,看著那兩個明顯的紅印,竟然有些心疼。


    香寶伸手抱住她。


    梓若聽她含糊不清地低喃著什麽,仔細辨了一下,依稀仿佛是在喊“姐姐”。


    梓若心裏某一處,忽然柔軟了起來,她抬手,輕撫她的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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