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水逃生


    天氣一天比一天更熱,夏天來了。


    剛剛下過一場雨,香寶蹲在王帳前,托著腮幫子發呆。


    檇李之戰至今不過短短兩年時間,如今吳王夫差已經揮軍直下,占領了越國的都城諸暨,而越王勾踐卻被逼得隻剩下五千餘人困守會稽山。


    姐姐逃出去了,現在應該還好吧。


    範蠡他……


    香寶搖了搖腦袋,還是不要去想了。


    雖然剛下過雨,可是太陽卻是一點都不含糊地散發著光和熱,曬得人暈暈的。


    “香寶姑娘,大王請你去大營。”


    香寶抬起腦袋,眯了眯眼睛,陽光有點刺眼:“幹什麽去?”


    “屬下不知。”侍衛的口吻有禮卻疏離。


    在吳兵眼裏,她是越人,卻又是大王寵愛的女人,這般有禮卻疏離的口氣是再適合不過了。


    香寶便也不再多問,站起身扯了扯因為蹲太久而有些起皺的裙角,跟著那人走。但是大概因為真的蹲得太久了,腳有些麻,一時使不上力,香寶趔趄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剛巧跌進一個水沆裏,雖然汙水濺了她一身,倒也不痛。


    領路侍衛看也不看她,徑自往前走,香寶也渾不在意,爬起來繼續走。


    一進大營,便看到夫差高高地坐在首位,此時的他雖然仍是一襲明黃色的長袍,但卻發髻高聳,甚是威嚴,與香寶平日所見的那個喜怒無常邪氣十足的男子判若兩人。


    見到香寶一身狼狽,他微微皺眉。


    “香寶。”一個溫和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卻不是夫差。


    宛如和風過耳一般的聲音。


    香寶愣愣地扭頭,看向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旁邊的白衣男子。


    在那雙溫和的眼睛裏,香寶看到一個滿身狼狽的自己,像一個迷途的孩子。


    “怎麽如此狼狽?”白衣的男子走上前,遞上帕子。


    香寶呆呆地接過帕子。


    這場景……如那一日街頭初見,那一個白衣的少年也是這樣溫和微笑著遞上帕子……


    “你……認得我?”香寶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看著他,輕聲問道。


    “當然認得。”


    “我是誰?”香寶看著他,心跳驟然加快。


    災難終於過去了嗎?老天爺願意放過她了?


    “你是香寶啊……”白衣男子微笑。


    你是香寶啊……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卻仿佛咒語一般,驅散了香寶眼底的陰霾。


    香寶眼裏的死寂一點一點散去,驀然煥發出生機。


    “如今寡人讓你如願見到完好無損的美人,那麽……”一直沉默的夫差忽然開口,打斷了範蠡的話,“寡人的條件呢?”


    “請大王明示。”範蠡轉身,看向夫差。


    “勾踐已失半壁江山,如今隻剩最後一擊,以範大夫的才智,定能明白何人才是明主。”


    “多謝大王抬愛,隻是範蠡一向胸無大誌,並無逐鹿天下之心,隻願保得一方太平便於願已足。”範蠡淺笑道。


    被範蠡拒絕,夫差不怒反笑,隻是側頭看向香寶,眼中看不出是喜是怒。


    “既然如此,寡人也不便勉強,請。”


    範蠡行了禮,看了香寶手中的帕子一眼,轉身離開。


    香寶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袖。


    範蠡回頭看向她,眼底眉梢是一貫的溫和。


    “美人……”身後一個陰沉沉的聲音讓香寶冷不丁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下意識地便鬆開了手,眼睜睜看著範蠡離開。


    直到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香寶仍然怔怔地回不過神來。


    “在想什麽?”夫差的聲音冷不丁地在耳邊響起,香寶嚇了一跳,猛地回過神來,手中的帕子掉在地上。


    夫差彎腰拾起。


    “寫了字哦。”夫差揚了揚手中的帕子。


    帕子上有字?香寶抬手想搶。夫差卻笑著抬高了手臂,任憑香寶怎麽撲騰都夠不到。


    “你猜上麵寫了什麽?”夫差眯著眼睛笑道。


    香寶哼了一聲,甩頭不理他。


    “猜不猜?”


    “四個字。”香寶嘴角微翹。


    “哦?”夫差看了看,揚眉,“果然是四個字。”


    當然是四個字,因為她隻認得那四個字,香寶篤定地笑。


    “入水逃生。”夫差將帕子展開在香寶麵前,輕聲念道。


    笑意驀然僵在唇邊,香寶呆住。


    執著帕子,夫差輕輕拭去香寶臉上的汙水。原來範蠡打的是這個如意算盤,他從頭到尾壓根沒想過棄暗投明,隻是利用這個機會向香寶傳遞這個消息。


    香寶呆呆地任由夫差替她拭去臉上的髒汙,明明是夏天,她卻忽然感覺很冷。


    “你在害怕嗎?”見她瑟瑟發抖,夫差勾了勾唇,湊近了她道。


    “不是他……”香寶喃喃道。


    “什麽?”


    “不是他……”香寶抬頭看向夫差,眼中沒有懼意。


    她的眼裏什麽都沒有,空空洞洞,一片茫然。


    “你怎麽了?”夫差皺眉,抬手撫向她的額,一片冰涼粘膩,竟是一腦門子的冷汗。


    “他不是範蠡……”香寶喃喃著,竟如被夢魘住了般,“範蠡知道我不會認字的……他隻教了我四個字……”


    他隻教了她四個字……香寶和範蠡。


    如果他仍然是她的範蠡,他怎麽會不知道她根本不會認字,他怎麽會在帕子上寫這麽四個字……


    他根本沒有記起她,他忘記了她。


    毫無預兆地,香寶一頭栽倒在地。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香寶左顧右盼了一番,沒有看到夫差,便悄悄起了身。


    走出王帳,外麵星光滿天。


    躡手躡腳地沿著崎嶇的山路,香寶馬不停蹄地往外逃,離吳營不遠處有條河,既然範蠡叫她入水逃生,那他應該會在那裏接應她吧。


    她要親口問問範蠡,為什麽要忘記她!為什麽獨獨忘記了她!他發過的誓,許過的諾言,難道僅僅因為一句“不記得”就可以一筆勾銷嗎!


    夜晚的河水有些陰沉,月光在水麵鍍上一層碎銀,香寶站在岸邊,望著那似乎深不見底的河水,微微有些發怵。


    一步一步走進水裏,香寶沒有注意到身後那個站在黑暗中的頎長身影。


    看著那個義無反顧踏入水中的女子,夫差淡淡揚唇,範蠡是她命中的劫呢,隻要他一出現,便輕易讓她方寸大亂。


    “大王,您為何……”隨侍一旁的侍衛疑惑地問了一句,隨即忙乖覺地住了口。


    “為何故意放她離開?”夫差不甚在意地輕笑,“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有趣……”那侍衛下意識地接了一句。


    “嗯,很久沒有遇到這麽有趣的女人了。”夫差眯著眼睛笑道,“有趣到讓寡人不忍就這麽讓她香消玉殞。”


    夏日的晚風並不寒涼,可是那侍衛看著站在陰影中的王,不自覺地微微發抖。


    是啊,真有趣。


    黑色的長發在夜風中肆意飛揚,夫差看著那個緩緩趟入水中的少女,唇角的笑意漸漸加深。


    今日,你拚了性命也要從我手中逃走。


    真想看看你被自己所愛之人親手送入我懷中時的表情呢……


    “大王,她好像不會遊泳……”那侍衛忽然驚呼。


    夫差好整以暇地瞥向那個在水中沉浮的小小身影,淡淡啟唇:“無妨。”


    水有些冷,香寶拚命揮動著手臂,試圖讓自己浮在水麵上,可是無論她怎麽折騰,還是感覺那些冰涼的水一點一點漫過了頭頂。


    微微眯著眼睛,夫差看著水中那個浮浮沉沉的小小身影,忽然想起那一日溪水畔,那笑靨如花的少女抱著一條大得有點誇張的魚兒站在波光粼粼的溪流中,咧著嘴衝他笑得那般得意。


    香寶在水中掙紮著,嗆了好大一口水,感覺身子越來越沉,越來越冷……


    黑暗中,有一雙溫暖的大手抱住了她,香寶吃力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張熟悉的容顏。


    “範蠡……”


    香寶喃喃。


    “嗯,沒事了。”範蠡帶著香寶,遊向停靠在不遠處的小船。


    抱著香寶上了船,見她不停地瑟瑟發抖,範蠡忙拿出準備好的袍子裹住她。


    冰涼的小手緊緊攀上他的手臂,香寶牙關緊咬,打著顫兒問他,“你可記得……我是誰?”


    “先別說話。”見她麵色蒼白一片,範蠡將袍子替她裹嚴實,“我們先離開這裏。”


    “你還記不記得……我是誰?”攀著他的手微微發顫,香寶咬著蒼白的唇,一臉的固執。


    “當然記得。”


    “我是誰?我……我是誰?”香寶顫抖著問他。


    “你是莫離的妹妹香寶啊。”範蠡無奈地笑著伸手撫了撫她的腦袋,“那一日我們在越王府見過的。”


    香寶怔了怔,搖頭:“不是,不是,不隻是這樣啊……不應該隻是這樣的啊……”


    “我是香寶,你的香寶,你答應過會回來娶的香寶啊……”


    範蠡看著眼前這個麵色蒼白的女孩,心底某處有一絲不容忽視的疼痛淡淡地漾開,漸漸擴散開來。


    怎麽會這樣?


    “你說過……你說過要我等著你……等著你凱旋,你說過的呀……你怎麽可以食言,怎麽可以不記得我……怎麽可以忘記我……”


    範蠡怔怔地看著她,忽然感覺她有些不對勁,伸手一探她的額,才發現她額頭滾燙。


    “噓,別說話了,我帶你去找姐姐。”


    “姐姐……”香寶眼神有些渙散。


    “嗯,我帶你去找姐姐。”範蠡溫和地說著,忙起身搖漿。


    夫差上前一步,看著範蠡帶著香寶泛舟遠去,唇邊漾起一抹淺笑。


    範蠡帶著香寶回到會稽山的時候,莫離已經遠遠地在山下等著了,一見範蠡,忙迎了上來。


    “香寶呢?”


    範蠡跳下馬車,轉身掀開簾子。


    香寶正蜷在馬車裏,雙目緊閉,滿頭大汗。


    “怎麽會這樣?”莫離驚問。


    “可能是入水著涼了。”範蠡將香寶抱下馬車,“先回營吧,找軍醫看一下。”


    “入水?怎麽會入水?香寶不會遊泳的!”


    範蠡微驚,停下腳步:“不會遊泳?”


    “她從小就懼水的。”莫離道。


    範蠡低頭看向懷中的女子,心裏劃過一絲莫名的疼痛。


    “範大哥。”忽然響起一個嬌嬌怯怯的聲音。


    “夷光。”範蠡抬頭,見是西施,放柔了表情,“你身體不好,怎麽不在營裏待著?”


    “我有些不放心……”夷光抿了抿唇,看向範蠡懷中的香寶,“香寶姑娘沒事嗎?”


    莫離心急如焚,哪有時間和她周旋:“暫時死不了。”


    夷光麵色一白。


    範蠡微微皺眉,但看了看懷中呼吸不穩的香寶,終究沒有說什麽,抱著香寶大步走向營帳。


    夷光看著他們匆匆奔入營帳,唯剩她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帳外吹風,仿佛外人一般,心裏不禁痛楚,輕咳了一陣。


    香寶的病並沒有大礙,隻是一時還不能起床,隻好老老實實在榻上待著。莫離整天陪著她,從不許人探望,範蠡更是頭號拒絕往來戶。


    “我是香寶,你的香寶,你答應過會回來娶的香寶啊……”


    “你說過……你說過要我等著你……等著你凱旋,你說過的呀……你怎麽可以食言,怎麽可以不記得我……怎麽可以忘記我……”


    “範蠡,範蠡……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你又騙我!你又騙我!你又騙我……”


    “香寶……”範蠡猛地睜開眼睛,額頭冷汗涔涔。


    “範大哥,你怎麽了?”夷光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範蠡定神一看,原來自己竟然握著書簡伏在案上睡著了。想起夢裏那個滿麵淚痕的少女,範蠡抬手撫了撫額,有什麽畫麵仿佛要從腦海裏掙紮著跳脫出來,可卻又隻是模糊一片,什麽也看不清。頭便忽然開始疼痛起來,連帶著心也一起痛。


    “範大哥,頭又痛嗎?”夷光柔聲輕問。


    範蠡麵色有些蒼白,卻仍是溫和笑道:“無礙的,你不用陪著我,去歇息吧,你身體原就不好,近來越發瘦了。”


    夷光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點頭轉身離開。


    看著夷光離開,範蠡也走出了營帳。


    天色有些暗了,範蠡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竟然站在莫離的帳外,帳裏燃著燭火,隱約可以看到兩個身影。


    “姐姐,我好了嘛……”香寶軟軟糯糯地道,帶著濃濃的鼻音。


    “不成,喝藥。”莫離的聲音很堅決。


    “好苦的……”香寶撒嬌。


    “苦也得喝。”


    “嗚……”


    “喝完藥給你一個錢幣。”


    “五個!”香寶獅子大開口,聲音有點虛弱,但毫不掩飾對錢的熱愛。


    “兩個。”莫離搖頭。


    “三個!”香寶勉強道。


    “好,三個。”莫離笑出聲來。


    香寶接過藥碗,捏著鼻子一飲而盡。


    站在營帳外的範蠡忍不住微笑,隨即笑意微微僵在唇邊。


    好熟悉……好像,他也曾這樣哄她吃藥呢……


    怎麽會這樣……


    正想著,莫離端著藥碗走了出來,見是範蠡,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淡淡點了點頭:“多謝你救回香寶。”


    “不客氣。”範蠡遲疑了一下,“我能進去看看香寶姑娘嗎?”


    “不行。”莫離當真不客氣,十分冷淡。


    “為何?”範蠡輕問。


    “我不想看到香寶傷心的樣子,所以你別再去打擾她了。”莫離麵無表情地道。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如果我說,香寶曾經是你親口許諾會娶的女子,你相信嗎?”


    範蠡怔住。


    “不記得了嗎?”莫離淡笑。


    血色一點一點從臉上消失,範蠡的頭又開始痛。


    “姐姐,誰在外麵?”香寶的聲音在帳裏響起。


    莫離淡淡看了範蠡一眼,回頭道:“是文種。”


    “哦,嗬嗬……”香寶笑嘻嘻地倒頭睡去。


    “我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了,以後我都不會再把香寶交給你。”莫離開口,聲音很輕,“也許你也不會在乎,反正你也不記得了。”


    範蠡感覺到心在痛,痛得莫名。


    “天色不早了,範大夫早早去歇了吧,如今吳兵在外虎視眈眈,正是越國生死存亡之際,一切還要倚仗範大夫呢。”莫離說著,端了藥碗徑直離開,不再理會站在原地的範蠡。


    看著莫離的身影消失在帳外,香寶緩緩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到營帳門口。


    站在帳外那個是誰,她又怎麽會不清楚,午夜夢回之時,那個身影多少次出現,她又怎麽會認不出那是誰呢。


    範蠡定定地站在原地,莫離的話在耳邊回響,她說她已經給過他一次機會,她說她再也不會把香寶交給他……她那樣笑著說他不會在乎,因為反正他也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該死,他究竟忘記了什麽?


    心仿佛破了一個洞,空空的好痛。


    他一定忘記了十分重要的事情,他有預感,如果現在不記起來,他會後悔一輩子。


    想起來,想起來,快想起來……究竟忘記了什麽呢?


    他抬頭撫麵,腦海中一片混亂,他咬牙想從那一團亂麻裏找出頭緒來,一點點也好,哪怕是一點點也好啊……


    一張模糊的麵孔……一個紅色的胎記……


    什麽是禍水啊?


    依稀仿佛……有人這樣問他……


    “嘶……”他倒抽一口涼氣。


    疼。頭開始劇烈地疼痛。他低垂著頭,單手抵著額頭,咬牙。


    “咳咳……”低低的咳嗽聲響起。


    範蠡猛地抬頭,看到一身單衣的香寶站在營帳門口,一手掀著簾子。


    “你怎麽了?”香寶看了他半晌,輕聲問。


    “頭,有點疼。”範蠡也輕聲答。


    夜風拂過,月色皎潔。


    兩人相隔不過十步的距離。


    不過十步的距離啊。


    “為什麽疼呢?”香寶輕咳了一下,又問。


    範蠡稍稍遲疑了一下,終於開了口:“我……以前認識你?”


    “嗯,認識。”


    “難怪如此麵熟。”範蠡神色稍稍柔和了一些。


    “隻是麵熟而已嗎?”


    “對不起。”範蠡忽然道。


    “為什麽?”


    “我之前遇刺墮崖,丟失了一段記憶。”


    “遇刺墮崖啊……一定很疼吧。”香寶上前一步,看著他。


    月色下他的容顏依舊溫和。


    “關於丟失的那段記憶……你有試著想起來嗎?”


    “關於越國,關於君上……還有這一場戰爭我都記得,可是……獨獨隻缺了一塊,每次想起,都會頭疼不已。”


    聞言,香寶垂下腦袋,不再說話。


    正在範蠡有點擔心的時候,香寶忽然抬起腦袋:“我困了。”


    “呃?”範蠡一時有點不適應她的跳躍性思維,“那……香寶姑娘早點歇下吧。”


    “可是我走不動了。”香寶歪了歪腦袋,眼中帶著狡黠。


    “這樣啊……”


    “你抱我進去吧。”香寶笑著提議,還乖乖地伸出手來。


    範蠡下意識地抱起她,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抱著香寶進了營帳。


    “香寶!你們……”莫離一進營帳,便看到範蠡堂而皇之地抱著香寶。


    “姐姐。”香寶聽到莫離的聲音,忙扭過頭,咧著有些蒼白幹裂的嘴巴朝她笑。


    “你們!”莫離瞪向範蠡。


    “香寶身體不適,我抱她回帳歇息。”範蠡張口解釋,忽然便呆了一下。


    “是啊是啊。”香寶一臉天真地幫腔。


    莫離若有所思地看向香寶,香寶卻看向範蠡。


    “剛剛的話……好熟悉。”怔怔地對上那雙明亮的眸子,範蠡忽然道。


    “真的嗎?!”香寶眼睛驀然一亮。


    莫離幾乎已經知道香寶在打什麽主意了,上回她去範府看香寶時,範蠡也是這樣抱著受傷的香寶,香寶那丫頭是想幫他恢複記憶吧。


    “那有勞範大夫了。”


    “莫離姑娘不必客氣。”範蠡小心翼翼地將香寶放下,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範蠡離開,莫離在香寶身邊坐下。


    “你何苦呢。”抬手替香寶將散落的發絲勾到耳後,莫離輕歎。


    “姐姐,我好難受……”香寶抱住莫離,“看到他像看陌生人一樣看我,我好難受……”


    莫離撫著她輕顫的肩,一時無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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